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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讲
尸斑篇:火眼金睛

一位72岁的女性上吊自杀,被其家属伪装成病死;某公司董事长上吊自杀后,其子为骗取保险金,将自杀伪造成入室抢劫后的他杀。

而尸斑的出现部位——下肢和上肢前臂,将是揭示这一切真相的线索。

自杀伪造成病死

有一次,在警察的带领下,我去一位死者家中验尸。路上,从一位负责现场监督工作的警官那里听说了事情的原委。死者是一位72岁的女性,家中三代同堂,死前几日有些许感冒,但平时身体健康,无病无痛。

事发当天,死者早上没有起床。临近中午家属才前去查看,发现她仍在床上熟睡,因发觉有些反常便立刻请来了附近的医生。查看后,医生断定已经死亡。但由于第一次接触尸体,医生无法推测死因,建议向警方提出申请,随后便离开现场了(日本《医师法》第21条)。

在实行法医制度的日本东京都23区,像这种情况的死亡一般被认定为非正常死亡,须法医会同警方一同验尸。如果验尸之后仍无法查明死因,就要进一步解剖尸体。这么做的目的是保障死者的人权。即使与犯罪无关,但只要死因不明或家属对死者的死因心存疑惑,法医都可以实行解剖,而这一过程就被称为行政解剖(日本《尸体解剖保存法》第8条)。相反,如果死亡涉及犯罪,则在检察官的指挥下实行司法验尸和司法解剖。

言归正传,我给这位女性死者验尸时,刚掀开盖在脸上的白布,就见其面部惨白,颈部缠着毛巾。问家属原因,他们回答说是因为死者生前几天有轻微感冒,嗓子疼。当时听后我并没有在意,拿开毛巾,脱掉死者的衣物就开始正式验尸了。

给尸体翻身后,我发现其背部一片苍白,没有本应出现的红褐色尸斑。见此情形,我觉得甚是蹊跷,仔细观察一番后才发现,死者下肢和上肢前臂出现了尸斑,而且颈部有明显的勒痕。

到此我已经断定,这位女性是被吊死的,那条毛巾就是为了挡住勒痕。于是我没有对家属们多作说明,只是告诉他们:“死者不是病死的,而是上吊自杀而死。”家属们听后却厉声坚持她是感冒致死。其实尸体已经告诉我们答案了——颈部有勒痕,尸斑呈现出吊死后特有的样态。

一般人死后心跳停止,血液也会停止流动,随之血压也会消失,血管内的血液会受到重力的影响而垂直向下堆积。此时如果死者是背部朝下平躺着的话,背部的毛细血管会因为血液的集中反映在皮肤表面,从而形成红褐色的尸斑。

但这位女性死者,她的尸斑没有出现在背部,而是出现在下肢和上肢前臂,也就是肢体的末端部分,腰部以上的上半身没有任何尸斑。所以从这些现象我们可以推测,死者去世时不是仰卧姿势,而是长时间处于站姿。

面对铁证,家属们依旧坚称死者绝不是上吊自杀。“那我去申请行政解剖查清死因吧,警察也会更仔细地搜查一番哦。”听我这么一说,家属们立马服软了,大概是怕自己会成为怀疑的对象吧。一阵犹豫之后,他们一边道歉,一边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那天,他们去了房间后就发现,死者已经用腰带将自己吊在门框上端的横木上,脚下倒着的板凳是她上吊时站的地方。这是典型的自缢。见此情形,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死者儿子和儿媳慌慌张张地把人搬到床上盖上被子。两人事后回忆道:“当时,母亲的身体很硬,像商场的人体模型一样。”这是人死后会出现的尸体僵硬现象。

自杀伪造成他杀

负债累累的某公司董事长为了不给家人添麻烦而给自己上了巨额保险。数月之后,董事长趁着儿子上班不在家,在卫生间里上吊了。死前他还留下了遗书,毫无疑问这属于自杀。

但随后,董事长儿子不仅烧毁了遗书,还将其父亲的尸体搬到桌子旁的地板上,在尸体的脖子上捆上绳子,打开桌子的抽屉,把里面的文件丢满整个房间,以此伪造一个入室抢劫的杀人现场。

董事长的自杀使得家属无法领到保险金,所以他儿子才决定伪造现场。虽然警察一番搜查之后弄清了来龙去脉,但如果死者尸体上没有证明该结论的证据的话,事件还是无法得到解决。

接下来,我说明一下当时的尸体状况。

上吊自杀的尸体与被人勒死的尸体,两者的状况截然不同。悬空上吊是典型的缢死,全身的体重都集中在颈部的绳子上,不仅气管受到压迫而使人无法呼吸,而且经过颈部两侧、分布在头顶及面部的血管和神经也会受到压迫而停止血流,这会进一步麻痹神经,最终致人死亡。因此死者通常面部惨白,睑结膜无溢血点。颈部的勒痕如图1所示,从前颈部经过下颚的下方,再蔓延至耳部后侧,朝着后头顶逐渐消失。这是上吊自杀才会出现的勒痕。如果尸体被发现得较迟,尸斑则会出现在死者的下半身。

与上吊自杀相比,被人勒死后出现的勒痕则像戴领带一样水平环绕颈部一周。绳子绕颈部一周后用力勒紧时,位于颈部皮下浅层且直通心脏的头颈静脉会受到压迫而血流受阻,位于皮下深层且流经头部和面部的头颈动脉虽没有直接受到绳子的压迫,但这会使颈部被勒处以上部位出现淤血,最终致人死亡。

面部出现明显淤血时的勒痕走向与上吊自杀完全不同,明白这一点后就能轻松区别出上吊自杀与被人勒死。

图1 上吊自杀与被人勒死后的勒痕与淤血的比较

由此看来,那位董事长的儿子可真是顾前不顾后啊。

尸斑的机理

人死后心跳停止,身体的血液循环也随之停止。与此同时,血压消失,血管内的血液会因重力而淤积在尸体下方的毛细血管。

死者姿势为仰卧时,前胸和腹部朝上,血液向下方移动并集中到背部的毛细血管,因此胸腹部的皮肤会显得苍白,尸斑出现在死者背部。

需要补充的是,由于人仰卧时,臀部和背部上方与地板直接接触,体重的压迫会使这两个部位的毛细血管呈闭塞状态,血流无法到达,因此不会形成尸斑,皮肤变得苍白。相反,位于臀部和背部上方之间的腰部没有受到体重的压迫,才会出现尸斑。另外,尸斑是透过皮肤来呈现色调,所以皮肤黝黑的黑人,其身体上的尸斑不容易被观察到。

表1 上吊自杀与被人勒死的不同点

从时间上看,人死后1~2小时开始出现尸斑。5~6小时后,如果用手指按压尸斑,被按压地方的毛细血管的血液即向周围流动,尸斑暂时消失,皮肤变得苍白;但放开手指解除压力5~6秒后,血液流回原处,尸斑又重新出现。大约10小时之后,即使用手指按压,尸斑也不易消失;大约20小时之后,尸斑完全固定。观察这些现象对于推测死者的死亡时间有一定的帮助。

从尸斑的颜色辨别死因

血液的颜色与皮肤颜色的不同也会导致尸斑的千差万别。

众所周知,血液的颜色取决于红细胞中含有的血红蛋白的血氧饱和度,血氧饱和度较高的动脉血呈现出鲜红色,而血氧饱和度较低的静脉血呈现出暗红色。所以,窒息死亡状态下的血液和尸斑自然也就呈现出暗红色。

一氧化碳中毒死亡时,一氧化碳会与血红蛋白结合,形成碳氧血红蛋白,此时血液与尸斑都呈现出鲜红色。冻死与一氧化碳中毒死亡情况相同,血液和尸斑也呈鲜红色,但是二者的原理却截然不同。所谓冻死,是指全身细胞温度降低,人体新陈代谢显著减缓,细胞内耗氧量减少而导致的死亡。因此,不管是血液还是尸斑都会由于较高的含氧量而呈现出鲜红色。

另外,在病死的案例中,像心肌梗死等猝死情况发生时,病人一般会因为心脏部位的剧烈疼痛而无法呼吸,最终在短暂的痛苦中离世。由于短时间内的血液缺氧,一般尸斑会呈现出暗红色。相反,像脑出血等一般性病死的情况下,病人虽然意识不清,但仍会继续强烈地呼吸。在这种情况下,血液中并不缺氧,所以尸斑会呈现红褐色。 TLnaCcQWX2w4Zpqg76U4LpiYUW3kYxCT37NEkdG6rpEmOaz9yo6XwyejabyQ2H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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