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的不可能

我下面要给你们讲的事，几无可能，却是事实。你是从你母亲体内的一粒小小的种子成长起来的，而她也来自她母亲体内的一粒小小的种子。以此类推，层层追溯，穿越昏暗的时间长廊，直到10万年前，在非洲大陆的某个洞穴中，我们会看见一个坐在火堆旁的女人。她不知道什么是城市，也不知道汽车、电为何物。但如果我们沿着时间线，追寻她繁衍后代的踪迹，最终，我们又会回到你这里。倘若从10万年前的女性祖先到如今的你，每一代人都在同一张羊皮卷上按下指印，那么这张羊皮卷上留下的指印将多达数千枚。

如果这个故事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不可思议，或者至少没有那么难以理解的话，我们不妨回溯到更早之前。根据现代技术对从动物化石中提取的DNA（脱氧核糖核酸）的分析，你的那位祖先是更原始的生物的后代，而那些生物的起源则还要早，可溯源到在原始海洋里蠕动和旋转的单细胞生物体。这些最早的生命是在数十亿次无生命分子的随机碰撞中偶然形成的，它们能够繁衍出更多的同类，并从汹涌的大海中汲取能量。此前的地球，只有古老的空气——甲烷、氨气、水蒸气和氮气——吹过沸腾的火山。再往前，这些气体还在原始的太阳系星云中旋转、凝结。

再讲最后一个故事。除了氢原子和氦原子，你体内的每一个原子，都是在很久之前的恒星中形成的，在其爆炸时被抛射到太空——经过漫长的时间，它们散落到地球的空气、土壤和海洋中，并最终融进你的身体。我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大爆炸理论”（The Big Bang Theory）有着证据支持。该理论认为，我们的宇宙一开始处于一种密度和温度都极高的状态，此后一直在膨胀和冷却。在t=0 之后的第一个瞬间，宇宙因温度太高，以致原子无法再聚集在一起。在最初的3分钟里，宇宙快速冷却，最简单的原子核——氢原子和氦原子此时得以形成，但由于其扩散、稀释得太快，无法形成碳、氧、氮等构成我们身体的所有其他原子。根据核物理学家的说法，这些原子的形成发生在数亿年之后，那时，在引力的作用下，大量气体聚集在一起，形成恒星。这些恒星中心的温度和密度再一次升高，引发了核反应，将原有的氢原子和氦原子融合成人体构成所需的其他原子。其中一些恒星会爆炸，向太空播撒新炼成的原子。通过望远镜，我们看到了爆炸的恒星，分析了其碎片的化学成分，并由此证实了大爆炸理论。如果你能将自己体内的原子一一标记，并对其追根溯源，那么你会发现，除了氢原子和氦原子，所有原子都源自某颗恒星。我们相信这个故事，就像我们相信地球大陆原本是连在一起的一样。

还有一样东西，不是那么确定，但它有着令人信服的计算的支持，它就是“无限性”，即无限大和无限小。原子内部包含着一个无限小的宇宙，而在我们的望远镜之外，存在着一个无限大的宇宙。在这想象的两端之间，是我们人类，脆弱而短暂，紧紧攥着眼前那一小部分现实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