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是在将近黎明的时候被抓走的。阿刚从惊悸不安的睡梦中醒来,急急地奔到门口,只看到了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阿罗的双手被反铐在背后,无可奈何地挣扎着,仿佛一只被人捏在指缝间的小虫。一名士兵抬起枪托,狠狠地对着他的脑袋砸了一下。阿刚听到一声沉闷的惨叫,透过塞在阿罗嘴里的不知什么东西,含混地传入自己的耳膜。太阳正在缓缓地升起,把第一道暗红色的光芒投向大地。
“这孩子自作自受啊!”父亲不知什么时候也起来了。他站在阿刚身旁,目光凝视着一行人掀起的飞扬的尘土,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像是在看着一只野羊被人牵走。
可那是阿罗,不是野羊。阿刚心里想着,但没有说出声来。他只是愣愣地站在门口,眼看着阿罗的身影沿着崎岖的山路消失在视线之外。在他的面前,亘古不变的群山绵延起伏,一直延伸到天际,在晨光熹微中恍如安眠的巨兽。阳光慢慢地照亮了脚下狰狞的大峡谷,阴影沿着光线的方向迅速地倒退着,展露出干涸了千年的河床。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不要过多地去想阿罗的事。”父亲很温和地说着,“这没有什么意义,生活不会那么容易改变的。”
的确不大容易,阿刚想。阿罗已经被抓走了,多半会就此丧命。但是生活总要继续,我不是阿罗,我是阿刚。至于父亲,这件事情不见得对他全无触动,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那么多话了。
阿刚摇了摇头,似乎要把一切乱七八糟的念头都从脑子里清除出去。他来到水桶旁,舀出一勺水,喝掉其中的一半,然后把剩下的都抹在脸上。勺上残余的水珠滴回了水桶中,发出悦耳的滴答声。
远处,阿罗的母亲在绝望地哭泣,那一声低一声高的尖利声响回荡在大峡谷的上空,没有人敢去劝慰她。几个大人在愤怒而惶恐地驱赶着自家的小孩,不许他们追着阿罗一行人去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