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叶池！叶池，我口渴。
冬青叶口干舌燥。她的喉咙焦干，舌头都粘住了上腭。她一定是因为发烧而进了巫医巢穴。叶池时刻为病患准备着的浸泡过的苔藓在哪里？她扭头张望，口鼻碰到了什么又软又湿，有绿色气息的东西。冬青叶吸吮着苔藓卷须，在咽下这难得的水滴时，尽可能不抽搐。没有什么比这水的味道更美。
忽然，她意识到自己并不孤单。一只猫正俯身在她旁边，将什么东西推到她受伤的那条腿下边。冬青叶疼得一阵嘶吼。那只猫轻声道歉：“只是些羽毛而已，能让你更舒服一点儿。现在，你得静静地躺着。”
冬青叶一下子僵在那里。她辨认不出这只猫的声音或气味。“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她开始用前掌扑腾，“让我走！”
一只清凉的小脚掌搭上她的肩头，轻柔地将她推回去。浓烈的叶片气味正飘进她的口鼻。“嘘，没事的。你很安全。把这些吃掉，然后继续睡觉。”
冬青叶任由自己被推回地面。她吞咽着药草：从味道判断应该是紫草，还有两粒小罂粟籽。垫在伤腿下的羽毛令她感觉柔软温暖。冬青叶轻叹一口气，闭上眼睛，立刻重新进入了梦乡。
冬青叶再次醒来时，头脑清醒了不少，腿也只是隐隐作痛。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让眼睛慢慢适应周围的黑暗。显然，这里并非雷族的巫医巢穴。她正躺在一张铺在寒冷石头上的薄羽毛床上。 我仍在地道里！ 冬青叶感到一阵轻松，但紧接着又紧张起来。跟她一起身处地下的会是谁？冬青叶努力回忆那只让她继续睡觉的猫的气息。可就在这时，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一时间，她能想到的只有自己是多么饥饿难耐。最近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她试图站起来，可后腿一瘸，又侧身倒了下去，她心头一阵沮丧。
“你醒了。”暗影中露出一张脸，“你的腿怎么样了？”
冬青叶睁大双眼，渐渐地分辨出那只猫身上有姜黄色和白色的斑点。他身上有石头、水和苔藓的气味。“你是谁？”由于很久不开口，她的声音变得十分嘶哑。
那只猫没有回答她，而是用一只脚将什么东西推到她面前：“你一定饿坏了吧？来，快吃。”
猎物！ 冬青叶正要低头张口大吃时，又停了下来。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条黏滑的小鲦鱼。“我不喜欢吃鱼。”她说。
那只猫扭扭耳朵。“在这下面，你不是随时都可以选择。”尽管他语气平缓，却令冬青叶感到惭愧。她的肚子又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咕声，仿佛吃什么都会很开心，甚至是腐食。于是，冬青叶屏住呼吸，一口咬住了鱼。 它很肥美，味道像老鼠， 她心中说， 像有松树气息的松鼠，像新叶季的第一只鸽子。
她吞下最后一口食物，又从旁边的苔藓上喝了点儿水。姜黄色和白色相间的公猫期待地注视着她。“谢谢你。”冬青叶说，“我……我想，它的味道还不赖。”
公猫仍在打量她：“你是冬青爪，对吗？”
她眨眨眼：“事实上，已经是冬青叶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过去从未见过你吧？”
那只猫摇摇头，眼神阴郁起来：“是的，你从未见过我。但我见过你，就在河流涨大水之前。当时你和你的兄弟到这里来营救那些幼崽。”
冬青叶盯着他。她永远不会忘记跟松鸦羽和狮焰不顾一切搜寻失踪的风族幼崽的那段经历。由于地下水暴涨，他们被冲出地道，跌入湖里。对他们来说，能够逃生实属万幸。眼前的这只猫说他当时也在场。“你是谁？”她问。
姜黄色和白色相间的公猫忙着替她整理垫在伤腿下的羽毛，将它们重新摆放，均匀铺开。“我叫落叶。”他平静地回答。
“你不是族群猫，对吗？”冬青叶追问道，“你在哪里生活？”
落叶走向一小捆药草，开始进行分拣。“我曾经生活在湖区上的群山之间。可现在，这里就是我的家。”他转过身，将一些药草推向冬青叶，“把这些紫草吃了，它们对你的腿伤有帮助。我不会再给你罂粟籽了，除非你睡不着觉。”
冬青叶顺从地咀嚼着芳香的药草。“你是巫医吗？”她问。
落叶将头偏向一边：“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们全都学习药草和伤病的知识，这样我们就能互相帮助。你指的是这个吗？”
“差不多吧。”冬青叶觉得心跳加快，于是用前腿将身子撑起来，“其他的猫是谁？你们是族群的一部分吗？”附近是否生活着另一群猫，另一个不为族群所知的分支？
“别再问了。”落叶命令道，“你需要休息。你的腿并没有断，只是扭伤了。很快你就会康复的。我想，到那时你会希望回到朋友们的身边去。”
“不！”冬青叶喊道，“我不能回去！永远不！”
落叶耸了耸肩。“随你的便。快躺下，别扭来扭去了。晚些时候，我会给你带点儿吃的来。”他收捡起鱼骨残渣，转身离去。
冬青叶望着他的背影，直至黑暗将他吞没。地道的石壁似乎更加苍白，仿佛有更多的光线投射了进来。说话的时候，她能听到自己的回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表明她的第一感觉是对的，自己正躺在一个洞穴的入口。她听不到水流声，因此洞里没有暗河。冬青叶将下巴搭在脚掌上，闭上眼睛。她迷路了，受伤了。可不知怎的，一只猫发现了她，用食物和水使她活了下来，并且提供药草治疗她的腿。他会是星族派来的吗？或者她只是非常非常幸运？不管怎样，她想自己已经安全了，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她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发现身旁又摆了一条小鱼，同时还有新换的浸泡过的苔藓和一些紫草。洞穴的墙壁更难看清了，这意味着外面一定变得更黑了。是到了晚上吗？冬青叶不清楚自己已经在这下面待了多少天。她离开的时候还是满月。也许落叶能告诉她月亮现在的样子。吃过鱼，又咀嚼过紫草掩盖腥味后，冬青叶试着保持清醒，希望落叶能回来。洞里越来越暗，最终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冬青叶不再去等那位奇怪的同伴。她相信，到了早晨，他会再来的。
这一次，当落叶到来时，她已经醒过来，正半坐着清洗胸口。落叶带来了某种看上去比鱼更大且有毛的东西。冬青叶停下来：“嘿，你抓到老鼠啦！”
落叶将猎物放在她的脚边，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光芒。“我听到它爬进了一条地道。”他解释道，“希望你会喜欢。”
“我很喜欢。谢谢你。”冬青叶将身子往前探，咬了一口，然后抬起头来，“分量很足，你也来一点儿吗？”
落叶摇了摇头。“不，全归你。”冬青叶进食的时候，他轻轻地碰了碰她受伤的那条腿，“它正在恢复，你觉得呢？”
冬青叶点点头，含着满嘴食物含糊地应道：“当然。现在都能弯曲了，动的时候也不那么痛了。”
“吃完东西，你可以试试用它走路。”落叶鼓励她说，“别走太远。你得在肌肉萎缩前，开始进行训练。”
冬青叶吃惊地抽抽耳朵。落叶的语气让她觉得他就是巫医。他肯定来自某个族群。至少也是某个跟族群十分接近的地方，就像急水部落。她一边吞咽着食物，一边问：“你是部落猫吗？你是从山区来的吗？”
落叶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现在这里就是我的家。”他回答道，“没有什么别的地方。”
冬青叶打了个寒战，感觉就像被一只冰冷的脚掌划过脊背。落叶的语气中隐藏着什么。这令她感到无比孤独和绝望。她直起身，推开剩下的老鼠耳朵和尾巴。“我该在哪里走走？”她问。
“不要过量。”落叶告诫她，“今天只走几步就行了。”
冬青叶试着用前腿将自己支撑起来。一阵刺痛从她受伤的腿上传来，但她深吸一口气，坚持用脚着地。犹豫一阵之后，她朝前迈出一步。尽管后腿感觉很虚弱，跟身体的其余部位似乎连接得不是很好，但仍能撑得住。冬青叶一瘸一拐地朝光线更强的地方走去。地道的石壁朝两侧展开，形成一个小洞穴，大约有六狐宽。顶部的一个小洞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亮得让冬青叶不由得眯起眼来张望。落叶跟了上来，在她身边站定说道：“今天阳光明媚。”
冬青叶转向他：“你出去过吗？你怎么能一直生活在这里？”
落叶将头扭开。“这是我的家。”他重复着那句话，“好了，你现在能回到你的窝里吗？”
冬青叶开始沿着地道朝回走。没有走得更远，这令她有些懊恼。可当她刚一抵达那堆凹陷的羽毛旁时，后腿便开始疼得厉害，她如释重负地躺倒下去。“明天你可以继续练习。”落叶说道。他似乎能看出她很痛。“现在休息吧。”
他转身打算离开，可冬青叶伸出一条腿：“等等！我讨厌只是自己待着。你能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吗？”
落叶用严肃的蓝眼睛看着她。“休息吧。”他说，“这样你的腿才能康复得更快。晚一点儿我再来看你。”
他走开了。冬青叶倒在羽毛中，希望自己的腿能快点儿好起来。她想逃离雷族，可这种黑暗中的生活，这种需要另一只猫来为自己提供食物和水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