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认真的吗?
程靖嘉迟疑地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保持好他们做好朋友的距离。
宋越不太开心,随意道:“就人品好的、会照顾我的、喜欢我的……”
这三条很好找,他觉得宋越快要学着放下他了。
明明应该为她开心,但这一刻,程靖嘉脑海里闪烁的都是这几天相处的画面,心烦意乱,呼吸一紧。
“还有一点很重要,”她不偏不倚地把视线落在他的背影,“我也要很喜欢他才行。”
就算这个人现在好像还不喜欢她,那也没事,她再等等。
程靖嘉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不是,他松什么气啊?
他在心里骂自己有病,应该让她赶紧找,找个好人才对。
但那句话又如鲠在喉,他觉得自己第一次这么矛盾,像个发疯的赌徒。
“走吧。”
宋越主动跳下车来,既然都过来了,还是一边录素材一边聊天吧。
这片向日葵田是刚开发的,还没有游客过来,路上的人群三三两两的,宋越和程靖嘉并肩走在花田里的小道。
“这里的风景很漂亮,很适合偶像剧采景,但可惜,没有影视剧看得到我们这个地方。”
宋越看着对面的日落,叹了口气,不知道她回去北市后,西靖镇会怎么样?
他突然极冷静地开口:“你觉不觉得,我们很像它们?”
宋越疑惑的“嗯”了一声,看向他:“怎么这么说?”
他黯淡的眼神落在黄色的花瓣上:“我们总是一路在竞争,小时候让家人满意、读书时让老师满意、步入社会后让领导满意……”
宋越一滞,手指微微绻缩,有些触动。
只是回来遇见了他,才让自己忘记了辛苦和疲惫而已,但实际上这一路的艰辛,总在深夜让她想逃离这个世界。
两人的目光交错,他坚定地把秘密分享给她:“其实这也是我想回来的原因,我不想努力让别人看见他们想看见的程靖嘉,我想不用走世人认可的那条路,即使只有我看得到自己匍匐前行。”
尤其是在和她重逢后,这个想法就像这些摇曳生辉的花蕊一样,生长出强大的花根,支撑他认定了这条路。
返乡做自己,做个不普通的普通人。
“……”
宋越从来没想过,他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那些压抑在他心里的东西,仿佛都渐渐地释放出来了。
“程靖嘉,我陪你好不好?”
她往前跨了一步,抬高他的帽檐,和他认真地对视。
“程靖嘉,我们回家。我们在家乡,做那个不被定义的自己。”
月亮在上升,他们的心跳节奏也一样。
程靖嘉眉眼弯弯,嘴角有浅浅的梨涡:“好,我们在这里,也能做出属于我们的成绩。”
成长的轨道弯弯折折,但最幸运的是,下一站还能相逢。
对于终于把程靖嘉这座冰山融化了的这件事,宋越是深感欢喜的,回家的时候就差在门口跳首华尔兹了。
但没等她回家庆祝,邻居林姨就走了过来。
她眉开眼笑:“越越啊,你家门口今天有个男人来了,很年轻,说是你弟弟。”
宋越皱眉:“我弟弟?”
她的记忆里根本搜索不出“弟弟”的相关信息,她一直都是被抛弃的那个“独生女”。
“是啊,你没了外公以后就没有人照顾你了,现在你长大了,能和家人团聚也是一件好事啊!”
宋越有些烦躁,但还是克制地保持礼貌:“林姨,可能是粉丝来打扰我的,你别相信他们说的话。”
林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宋越走进门来,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一半,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冲进卫生间,仓促地用冷水洗了把脸。
她看向镜子,瞳孔反射出红色的血丝到镜面上,她的脸色看上去极白。
她用力地抓着洗手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哽咽地摇着头:“不会的,不会是他们的,不可能!”
外公已经死了,她没有家人了,没有……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卫生间,瘫倒在沙发上,仅仅是听到这个消息,就觉得浑身麻木。
她的回忆不受控制地游走出来——
她那个父亲,把她丢下的前一个夜晚,瞪着她骂:“这个拖油瓶我不想要,以后死了也别找我。”
在外公家,她一个人坐在门口帮外公洗菜。
邻居过来看见她,先夸奖她几句,然后就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越越啊,你长大了要孝顺,虽然你爸爸很早就不要你了,但他终归是你的爸爸啊!你以后,还是要给他养老的。”
为什么……
她好不容易一点点融化了程靖嘉,他们的生活都有了崭新的规划,可这个噩梦却又来到现实,萦绕着她不愿罢休呢?
宋越擦了擦眼泪,看着本来空荡的屋子被程靖嘉捯饬得光亮,她在这里终于有了幸福的感觉,但现在,好像又有人要来抢走属于她的安宁……
微信响了起来。
路泽发来一条语音:“我们晚上在民宿吃火锅,庆祝开业大吉,你赶紧过来!”
她拒绝了。
三秒后,路泽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挂了他就打,仿佛不拉她过去不罢休。
她吸了吸鼻子:“干吗?你很烦啊。”
路泽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呦,越姐,你这是哭了吗?”
她强撑道:“我没有。”
路泽却不给她留面子:“还没有,我都听出哭腔了。”
“……”
“既然心情不好,那就更应该过来吃顿火锅开心开心了。”
“赶紧的,等你啊!”
路泽不给她再次拒绝的机会,挂断了电话。
宋越只好又进卫生间洗了把脸,花十分钟调整好状态,才打开门要出去。
门外的程靖嘉似乎刚到,抬起手来要敲门。
她愣住了,心脏最脆弱的点被直击。
宋越第一刻想伸出手来抱一下他,却又只能像个木偶一样僵在原地,任由眼泪在眼眶持续酝酿。
他放下手,自然地关心道:“你眼睛怎么了?”
“我……发炎了吧?”
宋越吸了吸鼻子,装作感冒:“有点着凉了,没事。我们走吧,吃了火锅身体就热了。”
话音刚落,她独自跑在前面,重新披上坚强的外壳。
程靖嘉凝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过了会,才慢慢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