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越在回去的路上,把素材发给了谢明郁。
谢明郁:今天这素材不多,好解决,我和姜黎一个小时就能给你搞好。
宋越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他已经是第三次提到姜黎了,他们是不是走得有点近了?
她皱眉,打字提醒他:好好工作,别带坏小孩。
苏晓葳上了大巴,路泽居然把车钥匙丢给了程靖嘉,准备叫车回去。
“就我们两个回西靖镇吗?”宋越问道。
路泽打了个哈欠,像是不想开车了。
他摆摆手,回答道:“晚上你又不需要加班,让靖嘉顺便开车送你回去吧。”
程靖嘉拿着车钥匙往前走,他脚步沙沙作响,她往前追着他。
“程靖嘉,等我一下!”
他停下脚步,她已经追了上来,目光有神:“台风快来了,我的工作可能要停止一天,明天我可以去找你商量下一期衍生节目的内容吗?”
风吹过来,她的长发缠绕到他的短发上,有一瞬间,程靖嘉的呼吸都止住了。
宋越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没,”他回过神,“可以,晚上就能讨论。”
就在他们开车回去的路上,谢明郁已经登上她的号,把这期衍生节目发了出去。虽然时间比以前短,但观众并不嫌弃。
因为,宋越已经逐渐成为北台的收视密码了。
《星岩湖之行:我听见下雨的声音》
话题创立:#来聊聊你的校园回忆#。
这期衍生节目的名字,藏着校园时代的声音。
藏着,那些攸关思念和青涩的声音。
车里放着周杰伦那首《开不了口》,车窗外的雨幕淅淅沥沥,场景有泛黄的温柔。
宋越睡意昏沉,声线是淡淡的慵懒:“程靖嘉,你当时工作的大厂,是在北市吗?”
他轻轻“嗯”了一声,调好空调的温度,让她休息。
她迷迷糊糊地诧异:“我居然没遇到过你……”
程靖嘉的声音放得很轻、很平:“北市很大,人的工作压力太大,城市每天车水马龙,地铁都挤不进去,你怎么可能发现我呢?”
“你在北市的时候,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没有。”
“我的生日愿望,就是程靖嘉的坦诚以待。”
“……”
他沉默了四五秒,长舒了一口气:“好,我告诉你。”
程靖嘉的记忆穿梭回那个闷热的长夏,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搭配牛仔裤,戴着简洁的黑框眼镜,走进那栋屹立在北市的高楼。
北市每一个地方都不好混,他所在的公司,是业内排行第一的龙头,大楼经常是彻夜亮灯的状态。
他每天的工作高压都很大,一个月最多只能休息一天。
他敲击着键盘,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放松不到两秒钟,领导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领导又甩了一份策划案到桌上。
他用极其刻薄的眼神看着他:“我不管你是什么学历,在校期间你有多优秀,来到这里,就应该安分守己地给我打工。我让你朝左,你就不能往右。”
就因为他给出了最优方案,领导不愿意用,就可以冲着他大吼大骂。
因为,这是掌权人的天堂,是无权者的地狱。
他单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他,命令道:“三天,我就给你三天,做不出来我就让你在整个北市都混不下去!”
职场的潜规则,你可以一时不服从,但发号施令的人有一万种方式逼着你不得不从。
位高权重的人,总有恃强凌弱的高贵。
程靖嘉习惯了,他坐下身时,透过黑屏的电脑能够看到他瞳孔的红血丝。他就像是失去自己的吸血鬼,每天重复着消耗自己内心世界的过程。
乏味、无趣。
他有时候也在想,这些欺负人的掌权者,是不是也曾有过作为人的初心——
“人心本善,温暖包容。”
同事摇了摇头,倒了杯咖啡给他喝。
她安慰他:“小程,辛苦了啊。但我们这的高材生实在太多了,你要做不到领导满意,只能被赶出了。”
赶出去,意味着房租无着落。
赶出去,意味着你在这个城市连下水道都没资格进入。
“嗯,我知道了。”他索然无味地回应。
一个又一夜无望的深夜,重复占据他的生活。
北市的另一栋高楼,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楼里的背影支撑他坚持下去,在黑夜里窥见光明。
中午十二点,医院的电话打了过来,彻底动摇他留在北市的决心。
“程先生,距离您上次预约复诊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再取消的话,可能对您的预约信用产生影响了。”
他看着放在桌子边的盒饭,一股强烈的头晕感让他差点倒在椅子上。
他忍着身体的不适,礼貌地答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了。等我工作不忙了,我一定会去复诊的。”
护士却很担心他的情况,提醒了一句:“主任说你的病情严重了很多,你一定要记得来看看。还有,早点睡。”
但那一天,他还是不得已加班了。
凌晨,他静静地看着窗外,被孤寂的灯火阑珊包围,自己仿佛伫立于荒无人烟的沙漠,任由尘土将他掩埋。
他摘下眼镜,望着没有星光的远方,做好释然的准备:“我本来还以为,我们还能再见一面的。”
银河,其实不一定很长,但就是跨不过去……他理解了牛郎和织女的无奈。
那时,程靖嘉相信了,有些事情注定与他无缘。
比如:和喜欢的人重逢。
命运反复地提醒他:放下,才不会害人害己。
回忆的后半段被他扼制在喉底,只和她说了前半段的疲惫。
程靖嘉平静地开口,仿佛在叙述别人的过往:“那里太累了,所以我想回来。刚好我妈生病了,也需要我照应。”
宋越点点头,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他应该从来就没想过,遇到困难可以向她求助……
她苦笑了一下,转移话题:“那你的伯乐,是不是路泽?”
程靖嘉打住了她的探知欲:“这个秘密,下一次告诉你。”
“先睡一觉吧,好好休息。”
听完故事,宋越确实有一点困,也有点失落和失望。
她别过头,掩住这份情绪,不想连累程靖嘉不开心。
距离西靖镇还有四五公里左右的时候,宋越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让程靖嘉停车。
“怎么了?”
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他还是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
他降下车窗,看她跑到了对面的地摊买东西。
回来的时候,宋越手里拿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
她笑着在他脸上比了比尺寸,歪着脑袋看他:“我来帮你把不好的记忆删除。”
程靖嘉愣住了,她的脑袋怎么能装那么多细节呢?
就在宋越想亲手给程靖嘉戴上眼镜的时候,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抗拒地转过头。
这时,宋越的手也僵住了,进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