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爸爸回家了。”祥祥高兴的喊着，扑到爸爸的怀里。
这个家里好像有很多日子没有这个气氛了。倪坤回家是为张佳送行，主要是谈谈明天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不懂世事的女儿祥祥！看着爸爸妈妈又坐在一起了。她心里想：他俩是合好啦？她高兴地在一边舞动着小胳膊，跳跶着小短腿，手舞足蹈。让张佳看着很心疼。因为，她还不知道爸爸早已决定放弃她的抚养权。探视权也没有提一句。他像放下一件东西一样的放下她了。
倪坤像往常的日子里一样，独自下厨房做了很多菜品。然后，去酒厨里拿出他珍藏的酒，这瓶茅台是他和张佳结婚时特意留下的。可眼前他就要把它喝了。
“你干嘛要喝呀？咱不是说好了这瓶酒是等女儿结婚时才能开瓶的吗？”张佳边说着边要从倪坤手里夺下来。
“幼稚！”倪坤一种微笑的的眼神看着张佳。
倪坤的眼神使张佳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这气氛有点不醉不为人生的气势。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一边不时地给张佳又是斟酒，又是夹菜。她在酒意中还是理智的想：“他把珍藏的酒现在打开喝了。这就是意味着没有以后了。”
张佳最不能面对的是婚姻的失败给她带来的精神压力。她出生以来一直一直就是光彩四射，被众星捧月般的生活着。怎能容忍被抛弃的屈辱。当刚刚发现倪坤在外……出轨时，她悲愤地都晕了过去。可她出现在医院里同事熟人的面前时候，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她依旧平平静静的，温文尔雅。她就是这么一个头脑简单，心底纯真，性格独特的女人！她在拼命的维护着那像命一样重要的尊严。她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受传统教育观念影响，自幼形成了自己独有的性格气质、独有的思想观念。
倪坤一向是很爱他的妻子和孩子。就在这近半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变心了。由此，张佳也是深深地感受到人心难测！夫妻之间也不例外呢！她有怀疑自己原本就不了解他？
张佳心情不好，沾酒就醉，她喝的不多却是头晕眼花了。但耳朵还能听见，听着倪坤又在津津有词的发酒疯：
“有谁知道我心里想什么？苦闷什么？就想两个字“权”“钱”这两种东西实在是神奇的很！特别是前者，有了“它”或没有“它”，使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截然不同的人生模样！人生中能拼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机遇就更不是随时都有的。人生是什么？是为了活得精彩，活得完美的一场无休止的博弈！这其中就有理智的取舍！”
张佳听着，傻里傻气的笑。
“女神！你说，你说人生是什么？”倪坤醉眼朦胧的盯着张佳看了好一会，他大声地疾问她。
“人，出生到死的一个过程就是人生！”人生就是来人间走一趟！一路上，不怕走远路。就怕走错路。”这是我妈说的人生。”张佳想了想，又补充说：“人生如一条江河，岁月如歌如诉的奔腾着流向远方……不能停歇。不能回头。就像《红楼梦》里说：‘来无影，去无踪。’”
“不对，你听我说。”倪坤接着发他的酒疯：“日往，你清高，你淡泊名利。那是因为你这个军二代就是父母在军队里身居高位的小孩！你承接的是忠诚勇敢。不怕牺牲。纪律严明的习气。你与社会的接触是少之又少。你长这么大就没有听过人群里的嘈杂声。”
“是的。我刚记事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军营里的口号：“提高警惕。保卫祖国。要准备打仗。”再后来是“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我真就没有接触过人群是这样的复杂啊。”
“现在，从现在开始，你要独自去生活了。你要学着……去争权夺力。因为你要生存下去啊！这是哥给你的忠告。忠告！你能听懂吗？当然啦，你和我不是一类人，你是听不懂我……说的人话！”
倪坤不说了。也不喝了。默默的看着张佳，他在深思，想什么问题？片刻的停顿过后。他又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一脸怅然的对张佳说：
“一直以来，你都以为自己是很高尚的是吧？我告诉你：起码在现阶段你是太渺小了！你渺少的就像一只蚂蚁！每日忙忙碌碌着，不知那一日奔忙在路上浑然不知中，会被一只脚踩踏的粉身碎骨！我告诉你，在现实生活中，从来就没有 1+1=2 的简单。人生的色彩并非非黑即白！是赤橙黄绿青蓝紫充满变幻的。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张佳一脸的专注，听得却是似懂非懂的，搁下酒杯，她摸了一把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绯红发烫的脸颊，一语不发，懵懵的想什么呢？
倪坤手里端着酒杯，两眼看着张佳醉酒时依旧是孤傲的俊美，红扑扑的脸颊，天真无邪的眼神。他心疼了，崩溃了。他双手抱头……拳头使劲的敲击着脑袋……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恢复了理智。将杯里的酒一饮二尽。
倪坤又斟上一杯，端在手里，一仰脖就喝了下去，龇牙咧嘴的笑着，继续他的醉话：
“我心里的话，只能跟我的愚妻说，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今天，索性就释放一回，想说什么，就说出来，权势的大小，就像一座山啊！大山压小山，大山遮小山；要爬起来：小山靠大山，小山助大山。就如一步一步登高的台阶，台阶越高，权势越大，能登峰造极也就算一个人活在世上一辈子最大的辉煌啦。人活在这世上，不管你从事什么职业，一生中都会有一长溜的越高越艰险的台阶摆在面前，我一个做医生的也不例外。站在最低的台阶上仰视别人！是庸人；不畏艰险攀登到高峰的人是圣人！我要……我本该是圣人！”
“我……要告诉你，古时侯……谁说过的两句话：‘天地之大德日生，圣人之大宝日位’。我好像是醉了？”张佳醉的两手敲桌子了，她在笑，她笑的样子纯真柔情，眼神清澈的、像一泓泉水清澈的映照出了她面前人的样子！
看着张佳敲桌子，倪坤搁下酒杯，不喝了，也在轻一下，重一下的敲桌子，并一边大声嚷嚷着：
“如果……如果我现在就是院长！你……就不用……走了。”
“佳！我……我的愚妻！我……我对不起你……”
倪坤醉醺醺的上床躺下了。“爸爸！”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叫了一声，紧接着一双柔软的小手抱住了他的胳膊。一双黑亮亮的，水灵灵的泛着泪花的小眼睛对视他一双浑浊的双眸：“爸爸！”
张佳醉眼朦胧的走进卧室抱起她的枕头要走时，被女儿叫住：“妈妈！咱们一起睡好吗？”
张佳抱着女儿，哭的很悲伤。
这一夜，一家三口像往日一样在这张大床上睡下了。这是这对曾经甜蜜恩爱了五年之久的夫妻，以别样的心情，最后一夜同床共眠……
唉！人生最大的悲哀也莫过如此吧。
天又亮了，一个白天又来到了。
民政局里。倪坤把早已拟定好的离婚协议书递给张佳。他在这张离婚协议书的反面写了古人庄周的一段话：
“天在内，人在外……牛马四足是谓天；落马首，穿牛鼻，是谓人。”
“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
张佳阅后，在这张纸上接着写下去，也是故人庄周的另一段：
“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楚之中又占其梦也；而愚者自以觉，窃窃然知之。”
然后，张佳很洒脱的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倪坤注意到了，张佳拿笔的手拿着手术刀做过无数台手术未曾有一丝一毫抖动，签字时手抖的厉害。失落，悲哀，痛苦铺天盖地的笼罩着她……眼前好像一下子天就黑了！
想想当初，她的选择，决定，就出乎了众人的预料。她没有考虑父母提出的一些异意。结果，他还背叛了她，这是她做梦也不曾料想到的结果。所以，她从心底里感到屈辱，悲伤。
张佳从民政局回到家来，恍惚中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来，镜子里的她憔悴又疲惫。她摸着又瘦了一圈的脸颊问自己：
“这是我吗？”就这样呆呆的坐了半个多小时，她从抽屉里拿起一瓶药。去酒厨里拿出一瓶红酒，一起装进了皮包里出门了。
她把车停在了幼儿园的路边，隔着大门看到祥祥在院子里和小朋友们玩过家家，咯咯咯地笑着，听到祥祥的声音张佳眼泪瞬间就涌出来了、怎么也擦不干……她心痛的盯着女儿的身影，任凭泪水模糊了视线……最后，她终于含着泪轻声说：“妈妈永远爱你！”
皮包里的手机响了。
“有急诊？”自语了一句。她下意识地将车打转方向，往医院方向驶去，边接上电话，妇科主任的爱人车祸大出血，她急煎煎的说着……催促张佳尽快赶来医院。
到了医院大门外，她停下车，急匆匆的下了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的一瞬间里，她忽然意识到了，自语着：
“不能进去了，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不！”
张佳像往常一样的急急的去了。她走进了手术室……她精湛高超的医术，分秒必争的抢救中，救活了一条人命。手术完成。老主任说：
“你若晚了一步。这人恐怕就结束了。急诊抢救，医术和时间就是生命。”
张佳走出手术室时，等候在门外的妇科主任和儿子一起紧紧的抱着张佳。她眼里含满了感动的泪水：“你还能来。万分感谢。后会有期。”
张佳上了车，想起刚才某些人的眼神儿。她猛的打转方向盘，很快驶上了超车道。
张佳的车开得飞快。不料，后边有一辆车在紧紧的追赶……
到了郊外的风景区，大河边的不远处，张佳停下了车，提着皮包下了车。她径直往河边走去。站在河边，视野开阔，原本这里是个很美的游玩的地方，此时此刻，在张佳眼里的这一切都暗淡默然了。一排老柳树默默的陪伴着不怨不艾终日汩汩流淌的河水……她的思绪也在随着河水奔腾……
“张医生！”
张佳闻声转回身来，看到来人，有几分惊讶地说：
“啊？姚经理！”
姚经理小跑步走过来了，打量了一眼张佳，站在她身边，轻声地解释着：
“我去医院看个病号，就想着去找你……他们告诉我说，你调走了。在医院大门外面，正好看到你的车，所以，我这就一路跟过来了。”
张佳看了姚经理一眼，没有说话。
“有句谚语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穿上棉。’这天气，还没下雨。却是有点凉啦。”姚经理没话找话的说着。过了一会儿，他说：
“张医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活下来的那一刻起就认定你是我的亲人啦！刚才在医院里听说，你调去很远的地方工作。孩子年幼无人照管。你家……你家里也出了点状况……这些事儿都集一起了，搁在谁身上也是受不了的。你就大喊几声吧，喊出来……想哭就哭出来吧。”
张佳依旧无动于衷，两眼默默地望着河水发呆。
姚经理看着很是心痛，安慰着：
“心里委屈就说出来，能好受一点……”
张佳默然的看着前方。
她心里积郁太深了。想起，离婚前，倪坤从家里搬走了的那段时间里，她忍受着多大的精神打击。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那些事儿积压在一起感觉都有苦说不出来了。
姚经理坐在张佳身边，默默的陪着，他似自言自语的在说着：
“人呵！只要活着，再难的问题，再难的事儿一步一步的到最后都有解决的办法。生活中的每一次挫败，都会是垫定了下一次成功的基础……”他心有感触地说：“你看到的，人前个个都是光鲜亮丽的，你却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个碾转反侧无法入眠的夜晚。没有经历过艰难曲折的人生，就不是完美的人生。”
姚经理边说着话儿，看到张佳搁在一边的皮包里有一瓶红酒，他就猜出了一点张佳一路开飞车来这里的目的了。这时，他指着皮包里的酒说：
“心情不好就想喝酒啊？那你就喝一点吧。有大哥在这陪着你。”
张佳苦笑着摇头：“不想喝了。”她说罢，伸手从皮包里摸出一瓶安眠药使劲的抛到了汩汩流淌的河水里……
姚经理感觉随之心也落地了。
姚经理陪着张佳聊家常，聊人生的种种际遇和磨难……他说到一段佛语：
“禅师说：‘物来则应，去则不留。遇事不慌，稳住。’”
张佳在心里非常感谢这位大哥。
姚经理跟张佳聊到晚些时候，他一起陪着张佳去幼儿园接上女儿祥祥。然后，一起开车去他妻子已经预定好的餐厅。
这顿花费很奢侈的晚餐，算是为张佳明天即将远行，饯行吧。
饭间，姚经理的儿子和祥祥两个孩子在一起，哥哥有个哥哥样，小妹有个小妹样，很能聊得来。哥哥用心的在给小妹讲《三毛奇遇记》动漫。小妹听的专心，两个孩子在认真的探讨动漫中的事儿呢。在坐的大人们看着好有趣，好开心。姚经理在一旁不停的照顾他俩吃东西。姚经理的妻子彭静琳不停的给张佳添菜。闲聊中，她说：
“你还不知道吧？你可是江城市里最受人们爱戴的医生！多少人病情危难之际就会想到找你能救命……愿意把生命托付给你。”
姚经理夫妇的热情款待和亲切有趣的话语餐中气氛暖融融的。彭静琳这位医大心理学教授不急不慢的话语特别的有意思，句句都说到了问题的核心里。看得出张佳的心情好了许多。姚经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张佳会记住这顿丰盛的晚宴。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为她饯行的不是往日里那些围着她转的亲朋好友，竟是她曾经抢救过的一个患者。她感动之余，感想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