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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转学到我们班上的杨柳春晓竟然和我当年一样，在老师眉飞色舞、声情并茂地讲课的时候神游八方。

我停止了讲课，静静地望着杨柳春晓，果然，全班同学的目光也随着我的目光望向了她。

杨柳春晓的目光是涣散的，茫然地望着窗外，我知道，她并不是在好奇地望向窗外的街景，其实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沉醉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我仍然什么话都没有说，手里把半截粉笔头颠来倒去地把弄着，静静地望着她。

杨柳春晓的同桌李思雨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她忽然猛醒，红着脸垂着头站了起来。我竟然笑了，大概当时想到了当年我的老师用粉笔头飞我的情景。我笑着点了点头说：“坐下吧，上课好好听讲。”

然后，我接着讲课，而杨柳春晓呢，接着走神。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我开始有点烦躁了。

其实我觉得自己还是很有耐心的，总把每个孩子都想象成我自己。因为，我也是这么长大的，也会或者说也曾经犯过他们现在正在犯的错误，所以，我会原谅他们，希望他们能快乐地成长，在将来的回忆里，有美好的童年。然而，当你精心准备好课程，激情投入地开讲之后，在你的眼皮下面，总有一个孩子置身众外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两眼茫然，对老师对同学不闻不问、不喜不悲，你就会渐渐地烦躁起来。

但是在我发完脾气之后，当杨柳春晓尾随在我身后，轻手轻脚地走到我的办公室的时候，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和眉眼间淡淡的忧伤，我的心中又顿生怜悯。

这个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呢？

想吃糖？想当老师？

我笑了，现在的孩子应该不会想我当初想的这些问题吧？

看见我笑，杨柳春晓紧绷着的小脸舒展了一点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接着又不安地垂下了眼睑，浓密的睫毛，长长的，覆盖了黑葡萄般的眸子，像是刚洗过一样。多么美丽的一个女孩子呀，可是眼睛为什么总是没有焦点呢？像是蒙上了一层让人哀伤的雾。九岁的女孩子的眼睛应该是干净而清澈，充满了灵性之美的呀。

我说：“春晓，你坐吧。”

她坚持仍然站着。

我说：“春晓，在武汉生活得习惯吗？”

她点了点头。

“哦，对了，一直想问你，你从哪里转学过来的？”

杨柳春晓的小脸又紧绷了起来，牙齿紧咬着下唇，一副打死也不说的神情。

“爸爸是做什么的？”

“在公司上班。”

“你是随爸爸的工作调动来武汉的？”

她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

“妈妈呢？”

杨柳春晓不说话了，小贝壳一样的白牙齿把下嘴唇都咬青了，很快，上面就有了几个深深的齿痕。

我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刘海——扎头发的头绳松了，可是我也不会扎。于是我说：“回去上课吧，好好听讲。”

杨柳春晓走了，我的目光随着她走，我发现她在转身的时候回望我。我想，我大概是做对了。

我相信我能敲开她紧闭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