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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色的鸟

(一封短信当作序)

编辑先生:

我们的生活艰难而严肃,终日绷着脸工作,难得有一瞬间真正的快乐。幸亏我有两个女儿,由于她们,邻家的孩子们常常到我家里来。晚饭后,他们便利用我休息的时候,围着我叫我讲故事。我想,从《格林童话》到《稻草人》,从《西游记》到《阿丽斯漫游奇境记》 ,他们都是听惯了的。我讲什么呢?我讲我自己的故事吧。这些故事也许是贫乏的,没有趣味的,但是他们不能从第二个人的口里听到,因为这些故事是我自己的。我不但讲了,而且还要写给《大公园地》,其中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因为我曾经真正感到过片时的快乐;第二是因为《大公园地》如果是一个公园,就不妨像许多公园似的,开辟一片小草地供儿童们在上边玩耍,不要单纯看大人们的愁眉苦脸。不知你以为如何?

在热带地方是不难看见羽毛美丽的鸟儿的,但是在北方,在我的家乡,最普通的鸟儿只是喜鹊、鸽子、乌鸦、麻雀。你们想,这些鸟儿不是灰色的,就是黑色的,不然就是白色的;它们的羽毛怎么会十分美丽呢?但是我一打开我的图画书,就不同了,里边的鸟儿有蓝色的、绿色的、紫色的、白色的……它们真是美丽呀,若在我的笼子里哪怕是只养这么一只,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是,笼子里边只有麻雀,房檐底下只有鸽子窝。一天,还有一个人送给我一只乌鸦,长得那样丑,声音那样难听。母亲说,把它放了吧,我还有一些舍不得。天天饲养着这类鸟儿,有多么单调。

我问父亲:“书上的彩色的鸟儿我们这里怎么都没有呢?”

父亲说:“它们在这里不适宜生存。”

“不适宜生存”,我却有些不懂,什么叫作不适宜生存呢?

父亲继续说:“水里的鱼不能在陆地上生存,空中的鸟儿不能在水里生存。冬天若是把你放在一个冰冷的房子里,你就会冻出病来。这都叫作不适宜生存。南方的彩色的鸟儿都惯于温暖,所以不喜欢飞到我们这个冷的地方来。”

我听着,似懂非懂,我只是更思念彩色的鸟儿了。但是彩色的鸟儿怎么也飞不到我们的天空。我想,既然没有彩色的鸟儿,我就要制造彩色的鸟儿。母亲能够把衣服染成蓝色、红色、绿色,我为什么不把我的麻雀也染成蓝色、红色、绿色呢?一天,母亲在染衣服,我就把各样的颜色都偷偷地留起来一点。午后,母亲的衣服都染完了,挂在院子里飘扬,非常好看。我就开始从笼子里把麻雀取出来一个染一个。有的染成蓝的,有的染成彩色,一切都按照我的心意,染完了一个,觉得比图画上画的还好看些,心里很高兴。我自言自语:“我们这里也有彩色的鸟儿了。”

第二天一睁眼,就想去看那些彩色的鸟儿。但是走到笼前一看,已经有三只鸟儿死了,等到下午,又死了几只。最后只剩下一只还活着。这只是没有全身染遍了颜色,我只在它的翅膀上染了一点红。我看着这些活泼泼的鸟儿一只一只地死去,很懊丧,我只好把它们埋在房后的空地里。忙了一天,到了晚上,我才得休息。同时我自己想:“无论如何,我是有过彩色的鸟儿了,可惜它们这么快地就死去了。大半这就是父亲所说的道理吧,彩色的鸟儿在我们这里不适宜生存。” VQ5EigbBxo8CYhTbDHSufbUok1Y9nT3+IZBFgmWoEXvzajqc3mWFZR35+Qtv1du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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