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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出生在银河之夜

想在夏至的晚上看到银河并不容易,尤其是在潮湿多云的日子。不过,大橘先生根本没心思关心银河的事,他一早急匆匆地去小河边网了条鱼,在家门口搭了个柴火灶,灶上支起一口黑乎乎的砂锅,把鱼正反两面煎得黄黄的,再放进砂锅里熬汤。他手上忙个不停,心里慌慌张张,总担心柴火不够旺,鱼的个头太小,或者汤的味道不够鲜——毕竟,在烹饪这件事上,他比小橘太太差远了。

今天小橘太太可没工夫熬汤,她刚刚生下了一只小猫宝宝。这是个漂亮的小家伙:两只三角形的小耳朵贴在圆圆的脑袋上,粉色的鼻子湿漉漉的,秀气的小脸上一双眼睛紧紧闭着。它的绒毛不像大橘先生和小橘太太那样是金色的,而是更像刚孵出来的小鸭子,是浅一些的黄。

“好看得就像一团毛线!”大橘先生说。他平时是这里最稳重的一只猫,可他今天实在太激动了,没法子继续稳重。

小橘太太伸出舌头,把小猫的脸舔了一遍。小猫甩甩脑袋,睁开了眼睛——噢,是一双又圆又大、像夜空一样漆黑发亮的眼睛。有了这双眼睛,刚刚那团绒毛好像忽然活了过来似的,变成了一个生机勃勃的小家伙,迷茫而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世界。

晴朗的夜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壮美的银河,繁星闪耀,像一汪碧蓝的湖水水面上洒着粉的、紫的、蓝的、黄的、白的钻石。熠熠星光从天空洒向地面,落在刚出生的小猫身上,在他黄澄澄的绒毛上留下了漂亮的金色虎斑花纹。

白长老踱着步子走上前来,缓缓说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如果银河出现在夏至的夜空,这个夜晚就被称作银河之夜。出生在银河之夜的小猫,会拥有不寻常的一生,成为一只了不起的猫。”

白长老是一只须发皆白、长髯飘飘的老猫,他所说的,正是猫深信不疑的传统。在大家羡慕的目光中,大橘先生伸出双臂,举起了眼前的小家伙。

“得给你取个像样的名字。”他说,“现在什么时候了?”

“夜里一点半。”一只猫说。

“棒极了,就叫一点半吧!”大橘先生很满意,“笔画不多,以后上学也不愁写名字。”

一点半可不喜欢被这么举在半空,他一刻不停地扭着身体,终于瞅准空当挣脱老爸的胳膊,掉在了地上。小橘太太立刻把他拢回了自己怀里。她刚刚一口气喝完了整锅鱼汤,又吃光了九条鱼,这会儿精神多了。

“怎样才算得上一只了不起的猫呢?”大橘先生问白长老。

“这个问题并没有固定的答案。做到了别的猫做不到的事,自然是了不起,但持之以恒地去做别的猫都能做到的事,也很了不起。我想,努力去做让世界变得更好的事,就是了不起。”白长老说。

“那要怎样才能成为一只了不起的猫呢?”大橘先生又问。

“这个嘛,让银河指引他的方向吧。”白长老回答。他取出栗子罗盘,放到了一点半面前。那是一只长方形的木盒子,盒子里装着滚来滚去的栗子,盒子正面有九个圆形的孔,正好可以让小猫把爪子伸进去。

每只小猫出生的时候都要通过栗子罗盘来预测未来的道路,一点半也不例外。他抓了抓耳朵,把爪子伸进了左上角离得最远的那个洞里。围观的猫低声议论起来。

“那个最难!”

“是呀,使不上劲儿,而且不像中间的洞,可以往四周捞。”

盒子里传来哗啦啦——哗啦啦——栗子滚动的声音。只见一点半伸长胳膊左捞捞、右捞捞,想要捉住一个栗子,可那些圆滚滚的栗子比小鱼还难抓,好不容易按住一个,刚要拨出洞口,半路上又让它滚下去了。

终于,哗啦啦的声音停下了。一点半小心翼翼地移动胳膊,慢,慢,慢,嗖地一拨,一颗椭圆形的栗子被拨出了圆孔。

猫们松了口气,白长老抬起了眉毛:“噢,这颗栗子可有好些年没被选中了。”

“它是做什么的?”大橘先生问。

“它代表城市,”白长老回答,“人类住的地方。”

猫们发出了一阵惊呼。天哪,人类的地方!那可真是又远,又陌生,又危险!

小橘太太连忙把刚爬出她怀抱的一点半叼了回来:“我可不想让他去那儿,他还是个毛球呢!”

大橘先生也喜忧参半,他安慰小橘太太道:“别担心,在他长大之前,还有很长时间和我们在一起。”

秋天过去了,冬天过去了,春天过去了,夏天来了又走了……光阴似箭,一点半长成了一只活泼好奇、天马行空的小猫。他在猫学校念完了三年级,整个暑假除了疯跑疯玩,每天都在问“什么时候能去人类的地方”。大橘先生和小橘太太经营着一家烤鱼店,夏天是吃烤鱼的旺季,他们实在忙不过来,只好答应了一点半的请求。

“孩子也不小了,要不就让他去吧。”大橘先生说。

“赶紧送走赶紧送走,我都要忙死了!喵哇,小时候多可爱一只猫,转眼就成了这么淘气的家伙!”小橘太太挥着锅铲,“希望他到了人类的学校别闯祸!反正,如果老师要请家长的话,我可没时间出面。”

八月下旬的一天,白长老终于带来了关于人类城市的消息。

“找了雁来邮局的朋友帮忙,转了几道消息,联系上了你的一个远房表叔。它在城里有些日子了,眼下开了一家事务所,还算稳定。你过去以后,先住在表叔家里,入学什么的再想办法,听说得择……择笑(校),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得考试。”白长老说。

“考试是什么?”一点半问。猫的学校没有这个说法,他感到自己毛茸茸的脑袋里一团雾水。

“是人类让小孩玩的一种把戏,每个小孩都参加,应该挺受欢迎。”白长老说,“人类小孩还有作业,每个人都有很多。”

“那我也能有吗?”尽管一点半还不知道作业的意思,但它觉得这应该是另一种很好玩的东西。

“当然能,让表叔给你买。”白长老说,“这些事先不急,眼下让我看看你的变身术学得怎么样了。”

说着,白长老自己摇身一变,变成一个白胡子长者的模样,一袭白袍,看上去德高望重。

一点半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前爪着地,弓起身子,噌地一跃。再次落地的时候,变成了一个穿着黄色上衣、棕色短裤的小男孩。小男孩大概九岁模样,有浅色的皮肤,瘦瘦的胳膊腿,清秀的脸上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毛茸茸的短发和小黄猫的头毛几乎一模一样。

一点半新奇地低头看看自己,又抬头看看白长老:“很像人类吧?”

白长老无奈地叹了口气:“耳朵收起来。”

“噢,糟糕。”一点半吐了吐舌头,赶紧把竖在头上的两只三角形小耳朵变没了,“这样行了吗?”

白长老又叹了口气,抬起前爪揉了揉额头:“尾巴也要收起来。”

一点半转身一看,果然忘了尾巴。

“出门在外自己多留心。”白长老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一点半,里面是一张巴掌大小的硬卡片和一张纸条。

卡片上写着“地铁单程票”几个字,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

朝阳区 朝阳南路17号 苗飞虎

“这两样东西收好,过了河就坐地铁,去找你表叔。”白长老叮嘱。 h37RnfOittzG8HkwuXsJCN3/JGibvZTWGeLBUiWqijHRTfiMPtG+pTtYDbxfJZ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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