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是山中茅屋的主人,
而你是长途跋涉疲倦的旅客。
在一个昏暗的深山的寒夜,
你披着一身风雨轻轻而来。
你没有行囊,也没有精巧的手杖,
但你带来了一支流水的歌曲;
你用颤抖的手指敲响我的门环,
惊醒我蛰伏的冬夜安静的睡眠。
空谷的跫音是隐居者的喜悦,
何况你从远方来的高贵的过客;
我匆忙地点起银色蜡烛的火焰,
开门延接你如延接温暖的春天。
我为你安排下美酒与佳肴,
在壁炉中燃起殷红的火苗,
用我生命的经纬织成金色的帐幔,
夜来闪耀着万朵云霞的灿烂;
更穿起五千年的眼泪像珍珠,
在罗帐的四角装上发光的流苏。
用我柔软的发丝做成一套被褥,
枕上的鲜艳的花枝是印上的唇脂,
用心弦做成的竖琴弹起催眠的歌,
一对眼珠做明灯照亮你梦中的路。
一串美丽的诗句像一束鲜艳的花朵,
为你铺下一道瑰丽的神游的香径;
更用我静脉里贮藏的艳红的液汁,
渲染成你鲜明的梦的光辉和颜色;
于是你践踏着我的梦如温柔的泥,
安详地走进你奇丽的幻想的王国。
但当你采摘了一天星光的璀璨,
苏醒了你的一身风霜的疲倦,
你不再等太阳照上你的门窗,
也不等第一个山鸟在树上歌唱,
你毁坏我用生命织成的帐幔,
流苏断了线打碎一串串泪珠;
你丢下一个梦像撕去一页日历,
不说一声再会就重上你的征途。
我凝望着我的过客远去的背影,
用早祷时宁静的心情替他祝福;
但是我从此关上那两扇静静的门,
不再招待冬夜山中风雨的过客;
我不在四谷的月光下寻找失落的梦,
只默默地燃一炉火,唱起我自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