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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警

是谁吹响可怕的警号,

像深夜林中枭鸟的冷笑;

在夜空画下黑色的线条,

划破每个窗里安静的梦。

商店静静地掩上了门板,

酒楼的无线电也沉默了,

红的绿的交通灯突然熄灭,

流线型的汽车不见踪影,

城市的动脉完全停止,

大街上遂有超过死的寂静。

防空洞里涌来如潮的顾客,

急迫的心跳是唯一生之悸动;

月色如秋霜的莹洁,

照着静脉里的暖流结冰;

铁翼的鹏鸟翱翔于天空,

生命遂如秋风中的蜘蛛网了。

千万只耳朵倾听将来到的声音,

这次能避免那颤栗的期待吗?

轰!轰!轰!轰!轰!

是随着闪电而来的霹雳,

是挟着泥土而下的山洪,

是涌着怒涛而奔的海潮,

是卷着沙石而起的飙风,

一缕黑烟随着一个巨响,

穿起一串连珠的崩裂声;

多少扇临街富丽的楼窗,

在空隆的声音中倒坍了;

不见了红衫飘拂的窗中人,

妆镜中的眉黛也销为尘土。

多少列商店精美的橱窗,

在劈拍的连响中粉碎了;

一九四〇年的新装变成灰,

霓虹灯的广告牌随着消灭。

无数市房在火光里倾颓,

无数建筑在黑烟中崩毁。

轰!轰!轰!轰!轰!

红!红!红!红!红!

不是少女春季唇上的胭脂,

不是四月南风吹开的玫瑰,

不是印度商贩炫耀的宝石,

不是夏晚天际煊烂的霞彩,

是满天的火光照着满街的血迹,

多少生命渲染成这鲜明的颜色。

有指尖敷着蔻丹的细腻的手,

有经过日晒的健康色的胸膛,

波浪形的长发卷着血的膏沐,

苹果色的小脸和着肉的泥浆,

这些残缺的肢骸到处陈列着,

在一道血的长河中像断梗飘流。

不论他们来自塞北或江南,

善良的人民同做了无家的亡魂。

整个的城市发出凄惨的光亮,

四溅的血花和着迸裂的火星。

红!红!红!红!红!

最后是解除警号来舒一口长气,

死的城市遂在号声中苏醒;

沉重的空气中换来轻快的呼吸,

大街上又有了匆遽的行人;

但不见昔日居住的里巷,

焦黑的断木和碎瓦是从前的家;

年轻娇艳的妻已百唤不应,

活泼的孩子到何处去了呢?

多少事业像梦影样永逝了,

多少家庭在泪光中消隐了,

欢乐的种子随着生命埋葬,

未死者的悲哀是更难忍受的;

路上遂多无家可归的受难者,

巷角里传来阵阵少妇的悲泣;

从血泊中觅取残断的胴体,

谁能认识以前亲爱的家人呢?

第二天的太阳照着残破的城市,

只剩苍白的脸色和凄厉的哭声了。 G0mHVyLF91MNVEcYZu6h9cTvFOhtEmCQB0kdT9mLk1L26zXv/N610rs4NOZ/iv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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