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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吴老板

蔺从晴家住老国企旧宿舍,几十年前问鼎全国前三的超级大厂没躲开九十年代改制风云,一夕破产,主要厂区、大礼堂、厂属医院、食堂、宾馆和印刷厂等土地使用权相继被拍卖,如今只剩荒芜和没落,夜幕笼罩,大半是黑洞洞的残垣断壁,小半是苟延残喘的老厂人。

吴隅的车在宿舍区最尽头的窄路上一寸寸艰难调头,蔺从晴说:“早跟你说不要开进来了。”

气氛不友好,吴隅说话也冷淡,“这么黑的路,你就是碰见条野狗,我回家都说不清。”

蔺从晴不吭声了,抱住背包,乖觉地坐正。她清楚理智上该如何与老板吴隅相处,可只要看见他俊朗的脸以及举手投足间的风流倜傥,无名火就蹭蹭从自觉畸形的心口涌出来。

她曾几乎要拥有一段友谊,对方是公司新入职的前台,对蔺从晴极好,却因对吴隅一见钟情,最终失魂落魄地离职,从此,蔺从晴留心上了吴隅的风流韵事,越探听越不齿,负心薄幸、始乱终弃、浅尝辄止……人们一面由衷赞誉吴隅出尘的外貌与气质,一面津津乐道他混乱的情感和手段。

长得禁欲如修仙又如何,天蓬元帅还调戏仙娥呢。

吴隅瞥她一眼,并不知情她的想法,只不悦地问:“遗嘱里的问题,你说你没有答案,今天就是第7天,你打算怎么办?”他思量片刻,接着说:“‘我为何死?’——警察不是结案了吗?死因难道不是板上钉钉?”

“如果这么简单,何必来问我?”蔺从晴也藏着气,烦闷道:“遗嘱是在半年前立下的,难道她半年前就未卜先知?王平安三个月前才出狱,如果说答案就是因被入室盗窃死于王平安之手,你不觉得这时间不对吗?”

“就好像她知道自己半年后会死……”吴隅踟蹰起来,本来毫无疑问的答案,被她这样分析,确实显得蹊跷。

“也不一定是半年后,会立遗嘱的人,不都已经默认要和死亡打交道了吗?也可能是我多心。”蔺从晴沉吟着,“我只是觉得奇怪……”

“哪里奇怪?”

“这个问题不在于死,是人都会死……”蔺从晴斟酌着,她身边无人可讨论此事,便也想借此机会理清自己心中的疑虑,“……她留下这个问题,更像她半年前已经预设到了某种非正常死亡方式。”

自从柏星说柏小凤死前被割喉,喷射出去的血甚至染红了天花板的吸顶灯,以至全屋清洁都抹不净痕迹,蔺从晴时不时就能看见柏小凤遗像上那张脸,刑警和父亲都未曾向她透露过这样残忍的细节,她害怕、疑惑、焦虑、迷茫。

她总忍不住想,柏小凤立下这份遗嘱时是否想象过自己如此惨烈的死法?

“剩下两个问题是什么?”吴隅问。

“律师说等我有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他才会告诉我第二个问题。”

吴隅指尖轻叩方向盘,沉吟稍许,忽然问:“那个柏星是怎么回事?”

蔺从晴心底藏着的那点“神机妙算”立刻冒出头来——她猜吴隅整晚都在寻思如何打探柏星才不显得唐突,此刻果真来了。

“大美女啊!”她不怀好意地笑,“可惜我对她唯恐避之不及,要不然就替你要手机号了。”

吴隅的脸沉下去,“蔺从晴,你就是这样登顶销售冠军的?”

诶?信号错频了?

“对不起。”蔺从晴毫不犹豫地道歉,刚刚还讥诮的笑眼立时盈满真挚的愧疚,仿佛随时随地愿意挖心掏肺地为你竭诚服务。

吴隅皱眉,很反感这样造作的交谈方式,“你……”

“柏星是她使用的假名。”蔺从晴打断他的话,满脸谦恭,浑身反骨。

不等吴隅生气地反驳,她飞快地将早晨别墅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听得吴隅瞠目结舌,把对蔺从晴的不满暂且搁置。

“所以她纠缠你,甚至试图绑架你,都是为了她自说自话的回到书里世界?”吴隅难以置信,“警察没有教育她的监护人好好看着她吗?”

“是很诡异,而且你今晚也领教了,她身体素质不一般。”

吴隅细细回忆和柏星相处的片段,疑惑道:“她的思维和行为都不像一个神经有障碍的人。”

“那您就是相信她说的穿越了。”

“不。”吴隅斩钉截铁否定后,反问蔺从晴:“从刚刚开始我就觉得不对。你似乎笃定我会相信她,站在她那边,为什么?我根本不认识她。”

蔺从晴霎时哑然,牛头不对马嘴地应了句,“她那么漂亮……”

你不就喜欢漂亮的吗?

“她漂亮我就该相信她?”吴隅的神情写满不可思议,但他没有发火,只是不再看蔺从晴,好似那个方位已经乌烟瘴气不屑一顾,“你回去吧。”

蔺从晴和吴隅虽有些沾亲带故,但绝不熟稔,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还好说,但今晚因为柏星,她头脑发热频频找吴隅的茬也着实过分了。

“对不起老板。”蔺从晴有种天赋异禀,皮囊之上的诚挚放在她不同心境里竟然也能叫人迅速察觉出区别,与她面对面的人,愤懑、恼火、宽容、怜惜、欢喜……总在不知不觉间被她牵着走,“今天发生太多事了,我脑子有些乱,到现在还嗡嗡作响。”

吴隅见识过柏星擒拿施暴的成年男性,再想到蔺从晴今早同样挨的那顿揍,心生同情,想建议她去医院检查下脑袋,话在嘴边转一圈,又咽回去。

他想起同事对蔺从晴一毛不拔的评价。

“老板,谢谢您送我回家,也谢谢您抽空关心我的私事,我知道是阿姨让你来的,如果阿姨问起,您说两句圆过去就行,我改天也会过去看望阿姨。”蔺从晴毕恭毕敬地道谢,开门下车,漫天飘扬细雨,夜深人静,老宿舍区黯淡的灯火除了吸引蚊虫环绕,照不亮任何人间方寸地。蔺从晴戴上帽子,俯身冲吴隅道别,却听吴隅问:“你前天是不是找财务,跟她预支下个月奖金?”

蔺从晴微怔,想不到这事能叫吴隅知道,“……对,我核对过上季度我签的单,下个月应该能发八千块奖金,我问她能不能这个月就发。”

“缺钱了?”

“……我爸之前吃的靶向药,出现了耐药性,医生让换药,新的药……有点贵。”

“换多久了?”

“3个月了。”

吴隅明白了。

蔺从晴的父亲在吃靶向药,原本每个月一万三的费用,她东挪西凑,勉强持平,如今换上“有点贵”的药,蔺从晴恐怕已经焦头烂额。

难怪母亲郑重其事要吴隅帮蔺从晴把遗产拿到手,恐怕蔺家真是山穷水尽了。吴隅的语气终于柔软,“抓紧时间把你妈妈遗嘱交代的事办了,你也轻松。”

蔺从晴点头,下意识揣测着吴隅的心思:生母骤然横死,留下天价遗产,解她燃眉之急,她不上赶着鞍前马后才怪。

“明早我和你再去一趟别墅。”吴隅离开前交代,“尽快把这事了结。”

蔺从晴一直目送老板离开,这才拐进斑驳的宿舍楼,一日下来,一颗心愈发沉重,比她忙碌的身躯还要疲乏。

= = =

蔺从晴叼着吐司下楼时,吴隅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

思过整夜的蔺从晴精神大振,坐进后排就殷勤地掏背包,“老板,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我这儿有牛奶和鸡蛋,吃吗?或者您吃吐司和罐装咖啡?都不喜欢的话我还有三明治和小蛋糕,都是新鲜的。”

吴隅只穿一身轻便白色运动装,不是奢侈品,但精神饱满人比谪仙,反衬得一身普通衣服标价可明目张胆多加两个零。

贵气,真是与生俱来的贵气。

吴隅副驾上放着个硕大的运动背包,塞得鼓囊囊,边上还搁着个纸箱,没什么用,不过是为了今早堂而皇之拒绝蔺从晴坐副驾,不料蔺从晴压根不往前凑,一旦状态恢复,销售的那股活泛劲披挂上阵,距离感却又拉得比谁都远。

“不用了。”他们都是在这个老厂区长大的,既然蔺从晴态度好,吴隅也愿意多说两句,“我在李奶奶家喝了牛奶,在赵爷爷家吃了麻薯,又在孙奶奶家吃了个苹果。”

蔺从晴系安全带的手都慢了,“这一大早,跑了这么多家?”

“今年气候反常,我妈不放心,让我给李奶奶送大衣,又叫我去赵爷爷和孙奶奶家检查电路,看看他们的电暖气和电热毯安不安全。我妈说赵爷爷前两年被热水袋烫伤过,得重点教育他安全取暖。”

赵爷爷鳏居多年,是社区老人里最不叫人省心的一位,不仅被热水袋烫伤过,还因为违规用电差点烧掉一排老屋,他折腾自己,也折腾别人,成天要为社区里单身男女保媒,蔺从晴烦不胜烦,“赵爷爷除了给你吃麻薯,是不是还给你看他的相亲宝册了?”

吴隅说:“看了。”

蔺从晴说:“那你肯定没看见我的照片。”

吴隅问:“有你?”

蔺从晴说:“我刚毕业就进他宝册了,至今滞销,赵爷爷前两年还大言不惭,说我是珠玉蒙尘,今年已经不提了,估计拿我当粪坑里的石头,硬梆梆,臭烘烘!”

吴隅默然,蔺从晴便又把话题转圜回他感兴趣的,感慨道:“阿姨都退休五年了,社区里每个老人什么情况她还是一清二楚。”

阿姨喊的是吴隅母亲孙琴琴,她是这片社区的前妇女主任,热心仗义,又是蔺从晴父亲多年同窗、邻居,蔺从晴幼年失母,除去几位亲戚,就是孙琴琴最照顾她。

尽管两家长辈时常走动,但蔺从晴和吴隅堪比陌路,逢年过节也不过颔首致意的交情,哪怕托孙琴琴的关系,蔺从晴在吴隅公司就业,两人有更多交集,也是疏远得更厉害。

蔺从晴没少从各个渠道听闻吴隅的恋爱奇谈:一会儿恋爱如买菜,今天一棵菜明天一块瓜,图的就是新鲜水灵;一会儿恋爱像投资,严标准高要求,最好低位买入,看重长远发展;一会儿恋爱成胜负,心情好时胜败乃兵家常事,心情不好时无颜见江东父老。

听得多了,蔺从晴也能从吴隅风流倜傥的外表和高冷寡言的风格得出结论:这身高高在上的风流债,大概都是女孩眼泪浇筑出来的。

蔺从晴不清楚孙琴琴怎么和吴隅说的,叫他宁愿舍弃大好光阴来掺和自己的事,她心想,如果真拿到了遗产,吴家多年关照着实该谢,届时不管他们如何开口,都是应该的。

于公于私,蔺从晴都不想再惹恼吴隅,她好言好语主动聊了一路,再没让气氛尴尬过。 WOcJcb4WAPjbsUEFGor1ONVvUK5b4166tNeeo7tvKcYZph9oCqxWarlYxRukCg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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