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5年10月17日,马克思怀着探索真理、掌握科学和艺术的理想与愿望,进入波恩大学法律系。
大学第一年,马克思学习很用功,读了不少科学专著,听了十门课程,得到“勤勉和用心”、“十分勤勉和经常用心”的好评语,知识领域大为扩展。课余时间,他热情奔放地参加大学生的各种活动,饶有兴趣地创作诗歌,参加诗歌比赛。他与同学关系很好,第二学期被选为特利尔学生同乡会主席。
马克思在勤奋学习的同时,也像当时许多年轻大学生一样,生活散漫,缺乏条理,有一次甚至准备与人决斗。这种不负责任的想法,遭到父亲极其严厉的批评和指责。父亲在给马克思的一封信中愤慨地写道:“难道决斗也与哲学密切有关吗?要知道这是对舆论的迁就,甚至是对它的恐惧。而那是谁的舆论呢?决不总是正经人的,可你还是!!!……你得设法不让这种爱好——即使不是爱好,也是欲望——在你的心里扎下根。否则,你终究会使你自己和你父母的最美好的愿望遭到毁灭的。我相信,一个有理智的人,是能够很容易地面对这一套不予理睬的,让人尊重自己。” [25]
1836年10月22日,马克思转学到柏林大学。
柏林大学是德国学术活动的中心,是在政治方面和宗教方面争夺德国舆论统治权,因而也是争夺德国本身统治权的舞台。学校里有许多著名学者,代表各种不同的政治和学术派别,思想政治争论很激烈,学术研究的气氛也较浓厚。马克思入学前,德国古典哲学大师黑格尔曾在这里讲学。
马克思进入柏林大学后,按照父亲意见继续研究法律。但他对法律的兴趣不大。他最喜欢哲学,其次是历史,而把法律当做附属修业。
马克思“专攻哲学”并不是偶然的。那个时候,德国处在威廉三世的反动统治下,革命群众运动遭到残酷镇压;反对专制制度的斗争,主要在哲学领域中进行。正如18世纪的法国一样,在19世纪的德国,“哲学革命也做了政治变革的前导”。马克思“专攻哲学”,正是适应当时革命斗争的需要。同时,哲学是其他科学的理论基础,没有正确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就不可能深入研究法律和其他科学。马克思写信对父亲说:“没有哲学我就不能前进。”
在柏林,马克思过着非常紧张和刻苦的学习生活,专心致志于科学和艺术。与同时代的一般大学生不同,他厌恶庸俗的礼节和应酬,不愿为了生活琐事而大费精神,不愿碌碌无为、虚度时光。他决心把全部精力用来占有人类所创造的一切有用知识,“专心致志于科学和艺术” [27] 。像一位出征的勇士,他发出了铿锵的誓言:
我在打破所有的锁链,
我要向万里长空飞翔,
我燃烧着烈焰般激情,
要把全世界紧紧拥抱。 [28]
在学校里,马克思听了一些著名教授的课。其中对他影响较大的是爱德华·甘斯教授。甘斯是黑格尔的学生,在政治上具有进步的倾向,常常利用课堂发出要求自由的呼声;他也赞同空想社会主义者的学说,同情工人阶级的疾苦,指责资本主义是原封未动的奴隶制。马克思认真地听甘斯的刑法课,研读甘斯刚刚出版的《人物与事件的回顾》,十分欣赏甘斯下面这个思想:“正如先前是主人和奴隶,稍后是贵族和平民,后来又是领主和家仆相互对立一样,目前则是游手好闲的人和劳动者的对立。” [29]
除甘斯外,学校里主持各种科学讲座的教授,大多是一些政治保守、思想僵化、徒有虚名的人物,在他们迂腐隐晦的思想和笨拙枯燥的言论中,很难找到新鲜的、富有创造性的东西。马克思对这种学究式的课很不满意,特别讨厌那个“以昨天的卑鄙行为来为今天的卑鄙行为进行辩护” [30] 的法的历史学派的代表人物萨维尼讲授的课程。在9个学期中,他只注册选读了12门功课,其中多数是法律系必修课。即使是这些课程,他也没有经常去听讲。
自学是马克思的主要学习方式。他自学的范围很广,涉及哲学、历史、法学、文学、艺术和外语。他读书非常用心,每本书都做提要和摘录,写上自己的心得和体会。过了一些日子,还要翻阅笔记,写上新的评语。他学习非常刻苦,工作时间很长,有时甚至彻夜不眠。
这个时期,马克思已显示出具有独立工作的惊人才能。他一边学习,一边进行创作,打算先在哲学方面试一试自己的力量。为此,他深入研究德国古典哲学家康德、费希特、黑格尔的著作,写了一系列专题论文。
马克思认为,哲学和法学这两门科学是彼此交织在一起的。他在研究哲学的同时,也读了大量法学著作。其中有海涅克茨的《民法基础》、蒂保的《罗马法体系》、萨维尼的《所有权》、温林格—茵根海姆的《罗马法体系》、米伦布鲁赫的《关于罗马法全书的学说》、克拉茨安的《互相矛盾的法规的一致性》、郎捷洛蒂的《法典》、培根的《论科学的进步》以及其他学术文献。他深入研究法学与哲学的关系,力图建立一个新的法哲学体系,用新的哲学体系贯穿整个法的领域。
1837年初,马克思计划写作一部包括《法形而上学》和《法哲学》的巨著。他打算在这部著作中叙述若干哲学原理,确立一系列原则、思维、概念的定义,发表自己关于法哲学的见解。经过几个月的紧张劳动,写了约300印刷页,但是发现自己的观点并不正确,便没有继续写下去。
第一次尝试虽然没有成功,马克思并不气馁,决心“再钻到大海里”,以便通过概念、宗教、自然、历史这些具体形式揭示哲学的本质。为此,他又夜以继日地工作,不仅研究哲学、历史和法学,还研究各种自然科学,写了一部对话体的长篇哲学著作:《克莱安泰斯,或论哲学的起点和必然的发展》,但这部没有保留下来的著作也写得不成功。
不久,马克思在给父亲的信中,对自己最初的写作尝试作了严格的自我批评,指出这些作品的内容并不充实,文字也不够通俗。很显然,这个时候马克思认识社会还不深,知识积累还不够,并且缺乏革命实践,因而,还不具备建立一个新的法哲学体系的条件。但是,他那种敢于创新的精神是十分可贵的。正如他自己所说,这些不成熟的作品,在某种程度上则是新的伟大诗篇的序曲。
马克思多半利用休息时间,大量阅读各种文艺作品,研究艺术和艺术史,欣赏“缪斯的舞蹈和萨蒂尔的音乐”。他兴趣盎然地研究黑格尔的《美学》、莱辛的《拉奥孔》、左尔格尔的《叶尔文》、辛克尔曼的《艺术史》,听了一些著名艺术史教授关于希腊罗马神话、关于荷马和普罗波士的哀歌、关于新艺术史等专题讲座。
同时,马克思还借助语法课本,自修英语和意大利语,将巴塔西佗的《日耳曼尼亚志》、奥维德的《哀歌》、亚里士多德的《修辞学》翻译成德文。
马克思这位“不知疲倦的旅行者”,熬过了许多不眠之夜,经历了不少斗争,体验了许多内心和外在的冲动,在短短一年中通过自修得来的知识,也许比大学课堂上几年所得的知识还要多。
紧张的工作,过度的用功,严重损害了马克思的健康。1836年底,他的健康状况已经不好。1837年4月,在医生的坚持下,他不得不放下工作,到柏林郊外一个小村子休养。当健康稍微恢复,他就回到柏林,重新投入紧张的学习和工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