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6年,马克思度过了一个极不平凡的夏天。当时,他从波恩回到故乡特利尔度暑假。少年时代的同伴燕妮经常与他在一起研究学问,探讨人生的意义。他们之间产生了真挚的感情。结束假期离开特利尔前,两人正式订婚。
燕妮·威斯特华伦具有“极其明确的批判智能,卓越的政治才干,充沛的精力,伟大的忘我精神” [31] 。1814年2月14日,她诞生于特利尔一个名门望族。父亲路德维希·威斯特华伦男爵当时担任特利尔枢密顾问。燕妮高贵的出身、高尚的品格、温柔的性格和秀丽的容颜,使人们羡慕不已。不少年轻人登门向她求婚,都被她婉言谢绝。
马克思与燕妮从少年时期就经常来往,互相爱慕。马克思好学的精神、聪慧的天资、探索真理的勇气和坦率热情的性格,博得了姑娘的钦佩和真挚的感情。于是她冲破根深蒂固的封建门第观念的束缚,毅然与这个平民出身的大学生缔结婚盟,这在当时是很了不起的。马克思的双亲对这门亲事一开始就十分赞成,对燕妮高尚的品格和纯真的感情十分欣赏。亨利希一再告诫马克思,为了报答这个姑娘的挚爱之情和难以估量的牺牲,必须以自己模范的品行和事业的成就使自己成为受人尊敬的男子汉。他对儿子说:“你应当证明,你虽然年轻,但是一个值得社会尊敬、很快就会使世人折服的堂堂男子;是一个保证始终如一、保证将来认真努力”的人。 [32] 马克思的母亲写信告诉他:“亲爱的燕妮每次到咱们家来,通常总是在这里待一整天,还设法同父亲聊天。她是一个深情的孩子,将来她会使你幸福的,这也是我的希望。” [33] 但订婚前他们没有征求燕妮双亲的同意,因而他们的关系暂时不能公开。不过燕妮的双亲很快就赞同了这门亲事,一切的顾虑和恐惧都烟消云散了。
订婚不久,马克思就离开特利尔到柏林求学。像所有年轻的恋人一样,马克思沉溺在一个“新的世界,爱情的世界”里。他由于远离“无限美好的燕妮”,内心很不平静。于是,他把自己对恋人的爱慕和思念之情,倾注在1836—1837年献给燕妮的《诗歌集》中。保存下来的诗歌集使我们清楚地看到,这些诗歌感情真挚,情操高尚,字里行间洋溢着青春的激情。在一首题为《魔女》的舒情诗里,燕妮光彩夺目的形象,萦绕在年轻的马克思的心坎上:
一个纯洁美丽的形象,
在闪闪发亮,放射光芒,
她萦绕在我的心坎上。
见到她真是三生有幸,
见到她就会钟情,
永为她迷恋倾心。
她是那么温柔可爱,
站在那里焕发光彩,
卷发绕着脖子披盖。
对着这美景,
她羞羞答答,
出神地遐想。
话语悄悄从口中流露,
像甜蜜的歌声在倾诉,
是无意中轻声谈肺腑;
像一场极妙的梦境。
那声音——是上帝意旨,
那声音在呼唤爱情。
上帝给她的身体
披上轻柔的罗纱,
她全身闪闪发亮。
她身上燃烧起了
崇高美好的理想
和那爱情的火光。
是上帝创造了你,
塑造了你的模样——
使你体现了理想。
在美丽的闪光中,
天上征服了人间,
大地屈服于上天。 [34]
在一首题为《思念》的诗里,马克思对燕妮表达了烈火一样的激情:
燕妮,即使天地翻覆迷茫,
你比天空晴朗,比太阳明亮。
即使天下人把我淋漓诅咒,
只要你属于我,我都能忍受。
思念比天上宫殿还高,
比永恒的天地更久长,
比理想国还更美妙,
忧心似海,深胜海洋。
思念无穷无尽永无止境,
像上帝亲自塑的一样,
你留给我的形象,
我永远无限向往。
你就是思念的化身,
思念两字犹未能表达深情,
可以说它像一团火,
永远不断燃烧我激荡的心。 [35]
像所有年轻的恋人一样,20岁的马克思把燕妮的名字当做爱情的化身。在许多篇《致燕妮》的诗作中,马克思表达了自己对恋人的深情挚爱:
燕妮!笑吧!你定会觉得惊奇:
为何我的诗篇只有一个标题,
全部都叫做《致燕妮》?
须知世界上唯独你
才是我灵感的源泉,
希望之光,慰藉的神。
这光辉照彻了我的心灵,
透过名字就看见你本人。
燕妮这名字——个个字母都神奇!
它的每个音响都使听觉者着了迷,
它的音乐,借助金弦三角琴
委婉的音响,随处向我唱吟,
像玄妙的神话里的善神,
又宛如春宵月色荡波心。
我能够把千卷万册的书
写满你的名字,不计页数。
愿思念的火焰在里面呼呼燃烧,
愿意志和行动的喷泉涌流滔滔。
愿生活的永恒面目显露,
而整个幻想的境界现出,
愿其中闪耀天国无穷的光辉,
众神的欢乐,还有人间的苦味。
我能在群星之中
看到燕妮的名字,
天上和风把它带给我,
仿佛吹来幸福的信息。
我将永远反复歌唱它——愿大家知道,
燕妮的名字本身就是爱情的化身。 [36]
像马克思一样,燕妮也对自己的恋人无限思念,渴望在一起共同生活。在给马克思的一封信中,燕妮心情激动地写道:“卡尔,如果你现在能和我在一起,如果我能依偎在你胸前,和你一起眺望那令人心旷神怡的亲切的谷地、美丽的牧场、森林密布的山岭,那该有多好啊!” [37] 在另一封信中,燕妮写道:“你的形象矗立在我面前,是那样光辉,充满着胜利的力量,我的心渴望着时刻跟你在一起,每当想到再见到你,我便欣喜若狂,这颗心担忧地到处追随着你。” [38]
但是,他们还要经过漫长的七年才能结婚。在这期间,十分同情他们的亨利希·马克思去世了,具有开明思想的威斯特华伦男爵去世了。两个家庭的亲戚中都有一些人对他们采取不友好的态度。他们不得不与家庭里的一些人进行许多不必要的冲突。1843年3月13日,马克思写信对友人说:“我正在十分热烈地而且十分严肃地恋爱。我订婚已经七年多,我的未婚妻为了我而进行了极其激烈的、几乎损害了她的健康的斗争,一方面是反抗她的虔诚主义的贵族亲属,这些人把‘天上的君主’和‘柏林的君主’同样看成是崇拜的对象,一方面是反抗我自己的家庭,那里盘踞着几个牧师和我的其他敌人。因此,多年来我和我的未婚妻经历过许多不必要的严重冲突,这些冲突比许多年龄大两倍而且经常谈论自己的‘生活经验’的人所经历的还要多。” [39]
所有这一切的报偿,就是他们两人忠贞不贰的爱情。在他们结婚20年后,马克思为了处理母亲的遗产返回特利尔。旧地重游,感慨万千。他是这样写信告诉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亲爱的燕妮”的:“每天我都去瞻仰威斯特华伦的旧居(在罗马人大街),它比所有的罗马古迹更吸引我,因为它使我回忆起最幸福的青年时代,它曾收藏过我最珍贵的瑰宝。此处,每天到处总有人向我问起从前‘特利尔最美丽的姑娘’和‘舞会上的皇后’。做丈夫的知道他的妻子在全城人的心目中仍然是个‘迷人的公主’,真有说不出的惬意。” [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