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重耳、狐偃、赵衰、先轸、司空季等人,由贾佗亲率数十亲兵护卫,潜离翟国都城。翟君接报,知重耳不辞而别,却也不加阻拦,任其离去。
重耳虽从此亡命天涯,但身边有狐偃、贾佗等能人异士相随,信心渐增,救国救民的决心和勇气也日渐坚定。
重耳等人到了狄国,狄国君是重耳的外公,果然欣然接纳,并不惧激怒强晋。
不久,狄国攻打邻近的一个部落,俘获了两个女人,一个叫隗三姐,一位叫隗四姐,狄国公见公子已届当立之年,便把两位姑娘送给重耳。
重耳自己娶了隗四姐,却因随行的大夫赵衰无妻,把隗三姐送给赵衰为妻。
过了一年,重耳的妻子隗四姐生下一位儿子叫权刘;赵衰的妻子隗三姐也生下一位儿子叫赵盾,这两人后来均大有作为。
重耳等人,在狄国安顿下来,果如狐偃所料,晋国并未追究狄国收留重耳之罪,因为晋国本身,因宫廷内乱,而陷入危机四伏之中了。
晋献公自听信骊姬摆布,逼杀太子申生,逼走二子重耳、三子夷吾,骊姬尚不肯罢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诱逼献公把诸子全部放逐出晋国,只留下骊姬之子奚齐,骊姜之子卓子二人。
不久,晋献公姬诡诸,便立骊姬之子奚齐为太子,奚齐其时年仅十二岁,一切毫无自立能力,任凭其母摆布。至此,骊姬以“女色谋国”的惊天大计,已成功大半了,只差太子奚齐正式即位,而由母后骊姬摄子执政了。
不料晋国宫廷内乱演变至此,除了骊姬的心腹内侍梁伍、朝中的公卿荀息等二人外,却把朝中的其余大臣激怒了。其中特别是一位武公时的老臣里克,目睹宫廷剧变,深知晋国势将落入骊姬之手,心中怒火中烧,秘密与朝中大臣商议,准备一旦时机成熟,便向骊姬做狠狠的反击。对此毫不知情的,除了已因“淫煞”迷失本性的晋献公外,只有内侍梁伍、公卿荀息等二人不知而已。
晋献公立骊姬之子奚齐为太子的同年九月,深秋天气,献公出外受寒,回宫便患病不起。
骊姬见献公之病来得突然,她和儿子奚齐尚未立稳脚跟,不由心中大骇。她立刻奔到献公床前,以手抚献公之足,泣道:“夫君虽立妾之子为储君,但君一旦不讳,妾妇人也,奚齐年幼,倘诸公子挟外援而入城求君位,妾母子将无容身之地矣。”说罢哀哀而泣,状极哀怜。
献公已奄奄一息,但又被骊姬的“淫煞”激起最后的一点生命之火。只见献公忽地挺起身来,捏紧拳头,似仍紧握晋国大权,沉声道:“夫人勿忧,太子太傅荀息忠心于寡人,寡人当以幼君托付于他。”
于是立召荀息至病榻前,问荀息道:“寡人闻士之立身,忠信为本,何以称为忠信呢?”
荀息道:“尽心事主叫忠,死不食言曰信。”
献公道:“寡人欲以弱孤托付于大夫,大夫答应尽忠于幼君么?”
荀息连忙叩头道:“臣当竭尽全力扶助幼君。”
献公点点头,忽然泪如泉涌,似乎是忆起自己数子均届已立之年,亦可独当一面,为甚自己竟沦落到只有幼子送终的悲惨境地?
当天晚上,晋献公姬诡诸黯然逝世了。
骊姬见献公逝世,立即把幼子奚齐牵到荀息面前,拜他为仲父,荀息于是把奚齐定为主丧人,以储君的身份主持献公的丧礼。
骊姬拜荀息为上卿,梁伍为兵部司马,统率大军,日夜巡视,以防万一。
大夫里克在奔丧哭祭献公后,即赴荀息府上,直率地质询道:“主上驾崩,公子重耳、夷吾俱在外未返。上卿为辅国大臣,而不迎长子即位,反而立妖姬之幼子,如何服众呢?况且跟随二公子的大臣甚众,与妖姬母子积怨甚深,所以未动手,全因主上的脸面而已。如今主上驾崩,彼等必有异动,而国人亦必附应于内,上卿有甚妙计应付呢?”
荀息道:“吾受先君遗托,辅助奚齐,奚齐即吾君也,其余人等吾不欲知闻,万一力不从心,唯有一死以谢先君。”荀息心如铁石,无可动摇。
里克知不可共事,当即告辞。回府后与下大夫郑父商议,定下迎重耳、杀骊姬母子的密计。
于是派武士乔装守丧侍卫,接近正在守父丧的幼太子奚齐身边,一剑把奚齐刺死,奚齐年仅十二岁,毫无反抗之力,首先成了宫廷剧变的冤死鬼。
荀息闻讯赶至,抚奚齐尸大哭道:“我受遗命辅孤,不能保护太子周全,生又有何颜。”
荀息欲撞柱自杀,骊姬闻讯,连忙制止道:“先君的遗柩尚在灵堂,公难道弃此而去?况且奚齐虽死,尚有卓子,公可辅其为君也。”
荀息于是尽诛守丧卫士数十人,又召百官合议,更立骊姬妹骊姜之子为君,卓子时仅十岁。但大夫里克、下大夫郑父拒不赴会,亦即拒认卓子为晋君。
早已为骊姬收买而效忠的兵部司马梁伍,见里克和郑父二人拒不赴百官之会,便对荀息道:“太子奚齐之死,实里、郑二人为先太子申生报仇也。如今公然不赴公会议,其心迹已暴露无遗,请公下令以兵讨伐!”
荀息道:“里、郑二人,均晋之老臣,根深蒂固,朝中士大夫,其门下占一半。若出兵讨而不胜,则朝中大臣必乘机闹事,则吾等大事去矣。不如暂且按兵不动,以安其心而延缓其谋。待诸事大定,则可一举而克之!”
梁伍见荀息不从己议,回去对他的助手关伍道:“荀卿忠而无谋,做事迂腐,并不可仗靠。里、郑二人不除,必成吾等心腹大患!”
关伍问道:“公以何计策除之?”
梁伍道:“先君即将出殡,里、郑二人必出而送丧。选一勇士,伏于道旁,可一举击毙二人!”
关伍道:“此计甚妙!吾有一心腹死士屠岸夷,臂有千斤之力,若差此人行事,必可马到功成!”梁伍同意了。
于是关伍把屠岸夷召来,托以行刺重任。不料屠岸夷除了与关伍相交,与朝中的另一位大夫骓亦素有交往!便私下把关伍的付托告之骓大夫,并问道:“此事可行不可行?”
骓大夫恰好是大夫里克的门生,闻言便肃然道:“先太子之死,乃千古奇冤也,皆因骊姬母子之毒计,举国上下,无不深为痛恨。如今里、郑二大夫,欲谋歼骊姬之党,迎立公子重耳为君,此乃仗义行道之举也。你若替关伍干此不义之事,吾等必不容你,你便受后世唾骂矣,怎可答应!”
屠岸夷吓出一身冷汗,忙道:“此等宫廷惨变,吾何知之?既然如此,吾便遁逃不理吧!”
骓大夫道:“你若遁逃,关伍等人必另遣高手行事,不如反戈一击,诛杀逆党,迎立重耳公子,则汝必有义名留传后世,这胜于为不义亡身多矣!”
屠岸夷道:“骓大夫之教甚是,吾当遵而行之。”
骓大夫立刻把此事密告里克和郑父。里、郑二人即聚集亲兵,严密戒备。
到晋献公出殡之日,大夫里克称病不去送殡。梁伍闻讯,即与关伍等人商议。屠岸夷道:“诸大夫均去送殡,独里克留在城中,此天夺其命也!吾愿率三百甲兵,围其府而诛之!”关伍大喜,毫不生疑,即拨三百甲兵,由屠岸夷率领,前去围攻里克的府邸。
屠岸夷领兵前去,途中却先派人密告里克。里克接报,知屠岸夷已坚定投向己方,心中大定。他故意派人到献公墓前告知荀息,说有人攻他的府第。荀息闻报大惊,忙追问关伍为甚不听他的命令行事?
关伍道:“吾闻里克将作乱,故以兵杀之,成则大夫之功,败亦不累大夫也!”
荀息无奈,只好派梁伍、关伍亲率兵马助攻里克府第,自己则陪储君车子坐于朝堂,以观其功成。
关伍所率之兵先到东市里克府第前面。屠岸夷先行来见,说有要事禀告。关伍已视屠岸夷为心腹,毫不生疑,即让其趋近。
屠岸夷走到关伍身边,突然以臂扣关伍之颈,喀嚓一声,关伍的颈立刻断掉,连一声也哼不出。关伍所率之兵大乱。屠岸夷大喝一声,如平空响雷:“汝等听住!公子重耳引秦国、翟国大军,已围城外,吾奉里大夫之命,为先太子申生申冤,诛杀奸党,迎立重耳为君。汝等愿从者,来吧!不愿从者,大可自行逃命!”
军将闻欲迎重耳为君,无不踊跃愿跟从屠岸夷诛杀奸党。于是,关伍所率的大军,反成了诛彼等的武力了。
梁伍惊闻关伍被杀,军将阵前兵变,大惊失色,连忙直奔朝堂,欲率兵保护荀息和卓子离开。不料屠岸夷所率之兵已赶到,把梁伍等人的去路堵住。稍后,里克、郑父、骓大夫三人,亦率亲兵赶到,朝堂被重重围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