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既知自己的命运,心道:“原来一切皆身不由己,非己之罪。”因此心中稍宽,求生奋斗之志亦开始萌发。他眼神一亮,目注狐偃,道:“依舅父之言,重耳尚有重生之日吗?”
狐偃微一点头道:“当然,但须先历劫,且看你是否有此坚强意志。”狐偃心中暗道:力由心生,你若有此意志,吾誓以人谋逆转天数,施用“请龙压煞”大法,助你克制祖脉煞气,虽千难万险,吾亦无所畏惧也!
只见重耳沉默不语,似在紧张思忖自己的命运。终于,他仰天长叹一声,决然地道:“吾既乃历劫重生之命,那便顺天而行,先行历势,然后再求重生吧!”
狐偃一听,与赵衰相视,欣然而笑。激发重耳的奋斗重生意志,是两人不畏艰险,身入围城的唯一目标。
就在此时,公子重耳府外,又涌进数人,原来均是晋朝中大臣,计有先轸、司空季、狐射枯、颠颉、介子推等人,随后一人目露精光,太阳穴高耸,一望便知乃武功极高之人。
重耳自十七岁懂事起,便广结贤能,因此在朝中甚有人缘,进来的数人,均是平日与重耳结交甚深的晋朝大臣。重耳一见,大惊道:“吾已处危城中,公等在朝,何以至此?”
先轸等人齐声道:“主上失德,宠妖姬,杀太子,晋国早晚必大乱矣!吾等素知公子宽仁下士,乃晋国他日振兴之望,因此愿追随公子。”
狐偃、赵衰道:“晋大将勃兵围城下,你等如何进得蒲城?”
先轸向后一人拱手道:“吾等幸亏贾壮士仗义相助,方得入城,勃慑于贾壮士之神勇,竟不敢阻拦,放开一条路,让吾等进城。贾壮士武功盖世,举世无双也!”
重耳一听,即向贾壮士拱手道:“高人仗义相助,患难之际,重耳无以为报,日后必不敢忘怀。”
贾壮士姓贾名佗,幼从异人学剑,武功之高,当世无双,便是随后而进那位目露精光、太阳穴高耸的奇人。只见贾佗微微一笑,道:“重耳公子言重,实不相瞒,吾今日出手,并非助公子,而是欲救晋国万千黎民百姓,亦是遵从师训之救国救民大旨而已。”
狐偃目注贾佗一眼,但见此人目中精光湛蓝,太阳穴高耸,心中不由一动,暗道:此人目现蓝光、太阳穴高耸,是精忠护主、豪气干云之士,重耳有此人相随,当不畏千难万险也!
狐偃心中转念,便向贾佗含笑道:“贾壮士快人快语,果然豪气干云,令人敬佩。但贾壮士的师训既为救国救民,为甚却入蒲城,投奔重耳公子呢?”
贾佗道:“当今晋国,行将大乱,且有亡国之危。贾佗一人之力,决难力挽狂澜,因此只好良禽择木而栖吧!”
狐偃呵呵笑道:“不错,当今之世,能力挽晋国危亡之势者,惟重耳公子矣。因此贾壮士护住重耳公子的安危,即保住晋国的根基,晋国根基得保,百姓黎民自然不至沦为亡国奴也。”
贾佗默然不语,似在思忖,他忽然向重耳倒身下拜,决然地道:“草野之士贾佗,拜见重耳公子,公子日后所作所为,若不违贾佗师训救国救民,贾佗誓保公子周全,此誓永志不忘。”
重耳百感交集,泣道:“诸君子同心协力相辅,如肉附骨,重耳生死不敢忘此大德。”
当下诸人商定,蒲城难于久守,决定弃城他去,先行投奔翟国,安下身来再做打算。
贾佗执剑领先而行,后面狐偃、赵衰、先轸、介子推、颠颉等人,以及重耳的数十亲兵,护住重耳,杀出蒲城西门。
晋将勃的晋军,正四面围困蒲城,正欲下令攻打,忽接报重耳欲从西门逃遁,勃闻报大惊,连忙策马飞驰而至。但见一队人马从西门冲出,领先一人,手执长剑,剑如人,人如剑,身剑合一,御剑而飞,剑气如长虹贯日,晋兵挡者披靡,余则如潮水般向后溃退。
勃见状,心头大骇,暗道:公子重耳,身边竟有如此高人,出入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吾拼死阻截,徒送一命而已,但王命在身,却又不能不有所交代。
只见勃拍马飞奔而驰,一面大叫道:“重耳,吾奉大王之命,擒你入宫受审,王命在身,不敢有违,你就算不从而走,亦须留一信物,好教末将回去交差。”
勃一面大喝,一面拍马单人匹骑,向重耳飞驰而至。狐偃见状,正欲指挥亲兵阻截。重耳却微叹口气道:“勃奉王命擒吾,已处处留有余地,吾又怎能累他为我而命丧呢?且放他进来便了。”勃果然飞驰而至,只见他驰近重耳身边,却弃枪拔剑,左手执住重耳的衣袍,喝道:“公子若逃,末将自知阻拦不了,且借公子衣袍一用罢了!”勃说罢,挥剑断重耳衣袍,然后倒驰而去,任由重耳等人冲出西门,向西面的翟国逃奔而去。
翟国是晋国西面一个小国,国王翟君据说数日前,曾梦见一尾苍龙,蟠于城楼之上,昂首舞爪,状极威雄,今日,便见晋国公子重耳投奔而来。
翟君预料重耳他日必有雄大前程,正好趁此时巴结,便打开城门,让重耳等人进入。
重耳等进入翟君宫,拜见翟君,翟君故意试探道:“公子久居蒲城,听说蒲城人皆感公子仁德,若翟国助公子,再出动蒲城军民,杀入晋国翼城,诛杀妖姬,朝中积债已深,必有人做内应。公子趁机清除君侧之恶,安社稷抚万民,难道不胜于四处流浪做逃客吗?”
重耳叹道:“翟君之见,壮则壮矣,但重耳亡命之人,岂敢再动兵戈,惊震君父?此等大逆之事,重耳绝不敢为也!”
翟君又道:“公子畏妖姬如虎,何日方能成大事?”
重耳默然不语,狐偃在一旁微笑道:“翟君,重耳非畏妖姬,而是担心出师无名也。晋国根基雄厚,献公尚依然健在,若子发兵攻父,此乃逆忠孝之举,晋国臣民必认定公子乃叛逆之人,岂肯附从?然则凭区区蒲城之军,又岂能与晋国雄师相抗衡?翟君之议,乃促重耳自陷万劫不复之境地也!”
翟君一听,脸色便一沉,暗道:重耳日后虽有成就,但绝非短期之内,翟国与强晋近邻,岂能因重耳而与强晋结怨?于是便萌逐客之意,草草安排一所别馆给重耳等人居停,一面又密派使者到晋国,通报重耳到访翟国,是放是留,请晋君示下。这实际上即向晋国效忠,而不顾重耳等人的前途了。
不料翟君派出的密使,被功力通玄的贾佗发现行踪,用偷龙转凤的手法,把狐偃仿照翟君字迹另写的一封密函,换出原来的告密示忠拜函。
翟君向晋献公密报示忠的密函,落到重耳的手上。重耳阅罢,不禁长叹一声道:“晋君势大,诸侯莫敢不从,天地虽大,只怕并无重耳容身之地也。”
贾佗一听,怒道:“翟君如此可恶,待吾即入宫,取其人头回见公子。”按贾佗的功力,在弱小的翟国宫中,取翟君人头,简直犹如探囊取物。
重耳却摇头道:“翟君此举,虽不义于吾,却是忠于翟国臣民,免百姓遭生灵涂炭,重耳又岂可因吾一人之故,而累及千百无辜。”
贾佗道:“但公子虽然仁厚,却苦无容身之所,如何践行救国救民大业呢?不如趁机把翟国灭了,取而代之,公子以翟君自居,有何不可。”
重耳决然地道:“不然,若如此,重耳便是不忠不义之人,天下必群起而攻之,则重耳虽生犹死矣!”
贾佗顿足道:“公子前怕狼后畏虎,何日可成大事?”
重耳默然无语。
狐偃微一沉吟,忽地决然地道:“狄国乃公子的娘家,外孙归来,狄国决无拒纳之理,可先到狄国,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重耳道:“舅舅所言虽善,但吾若投奔狄国,必令妖姬忌恨吾母,若因此而令吾母受罪,则重耳罪孽更为深重矣!”
狐偃一听,却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公子放心,若不出吾之所料,你父王不久便无力追究此事矣。”
重耳吃了一惊道:“舅舅所判,莫非妖姬敢对父王下毒手,谋夺晋国江山么?”
狐偃微笑道:“这倒不然,因骊姬虽有‘煞君’之力,却无为君之命。献公不存之日,便是骊姬败亡之时也,总之一切且顺应天命而行,暂且先到狄国安身便了。”
重耳深知狐偃之龟卜神术,莫测高深,当下见他如此判断,也就再无异议,决定先行投奔狄国,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