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四合,周遭寂静无声,狐偃左手手持一柄利剑,孤身站在一座墓前,沉默不语。但他眸中毫无杀意,利剑的形状也有些怪异,它并无剑鞘,剑身雪白却短,世间少见。
他右手拿着一个八面黑色的盒子,盒子朴素无奇,但黑盒中三根针正飞速旋转着,狐偃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三根针,凝眉思索,不一会儿三根针就齐齐指向他面前的这座巨大的坟茔上。他抬起头,叹了口气心道:果然如此。
眼前的坟茔地势下尖,左右广展,恰如双翼,呈一副倒挂之态,正是蝙蝠龙气之相。而墓中之人正是晋武公姬称,如今的晋国王君献公,正是这墓中晋武公姬称的嫡传血脉,献公姬诡诸虽然受祖上蝙蝠龙脉的荫庇,必会有一番作为,但他既然承袭了蝙蝠龙脉的气运,那这晋国的江山必会因为阴性之人而毁于一旦。
狐偃本是不必忧心晋国国运的,但他的妹妹狐姬、狐夷如今是献公的姬妾,且狐姬诞有一子名叫姬重耳,因此狐偃不得不开始为自己的妹妹乃至甥子操劳。更何况,如今献公已犯蝙蝠龙脉的“淫邪”之煞,妹妹狐姬和外甥重耳身陷冷宫,朝不保夕,他又怎能坐视不理?
狐偃师从昆仑山隐居的昆仑奴,狐偃是当世一位异人,上通风水堪舆奇学,下通兵法战阵,他的武功更是鲜有敌手,算是当事一位隐于市野的能人异士,自然通晓面前这个盘伏着的蝙蝠龙脉。蝙蝠本属阴寒,夜间出动,好淫逸。晋献公一宗受蝙蝠龙脉庇佑,也能成气候,但他们族人性阴,受自家龙脉影响会及其贪恋美色沉溺淫欲,若是能克服便好,若是不能,放纵开来,这一族乃至他们的江山大业都会受其影响垮塌下来。
狐偃细细推算下来:蝙蝠之爪五伸,第一代嫡传晋献公还好,尚能成就一番大业,但后代子孙气运却被五爪分离,龙脉气运衰薄,易受邪煞入侵,若有能人异士辅佐身边尚可免此祸患,但他们宗族本就命犯淫邪,这一关却要自己度过,旁人左右不得。如今晋献公承袭武公之位,正逢春秋初年,晋侯一族实力强大,取得了君权,被封晋侯。他不满于国土狭窄的现状,献公擅战,便发动了兼并战争,一统汾河流域,国土横跨黄河,实力之强盛前所未有,自此,晋国便占据了最宽广肥沃的土地,最有利的防守地势,成为了一个强大的国家。献公不但在军事方面颇具才华,在政治统领上也十分有才华和野心,他打破传统,任用异族作为官员,辅佐他的统治,一时间人才蜂拥而至,国内强盛,国外再无敌手,自此,晋国大国的地位便占据在了黄河的南岸,成为了让诸国忌惮的存在。
献公南征北战又整顿吏治如今在位已有二十八年,现下已是年过五十,但人到晚年,突然色欲之心尤为强烈,他原是太子之时,便有正妻贾姬,封侯后便封了贾姬为夫人,但至今已过十余年,贾姬仍无所出,毫无儿女讯息传出,献公原是毫不在意,但年岁愈长,晋国安定后,他便不满了起来。不顾官员的意见强娶了自己父亲的妾室齐姜,几年后,齐姜诞下一女一子,分别取名为姬姜和申生。献公大喜,立即废除贾姬夫人一位,抬齐姜为正室。女儿姬姜容貌秀丽端庄,成年后更是大方得体,姿色美丽,后来嫁与秦穆公为妻,秦晋之好便从那时开始。
自献公膝下有儿女环绕,他的欲念却也愈发强烈,夫人齐姜的容颜渐衰,献公渐渐也对齐姜冷淡了起来。献公急切地沉溺于女色之中,在国内遍寻姿色美丽的女子,每日寻欢作乐,周身莺燕环绕,好不快活。但时日久了他又厌弃了起来,唤来了宠臣,命他们为他再寻找些美丽的女子供他玩乐。不久宠臣便带回消息,狐戎族国君有两个妙龄女儿,大的叫狐姬,小的叫狐夷,是远近闻名的绝色美人,二人皆亲眼见过,是两个倾国倾城的可人儿,献公大喜。
狐戎、骊戎、姜戎、犬戎等国分布在晋国四周,为部落小国,农业落后,生产力低下,对于晋国的强盛十分恐惧。狐戎族面对晋献公求女的要求更是不敢违抗,只好将两个女儿送入晋国国土,成为了晋献公的姬妾。
献公一见两个绝色的女子十分欣喜,当日便与他们共同风流快活起来,献公只觉年轻时四处征战,吞并土地,疲累之极,后来又为治理国家劳心伤神,竟从未觉得如此之事竟是美妙异常,如今便更加放纵开来。跟何况他对狐姬,狐夷姐妹满意非常,将二人几乎宠上了天。无论到何处,哪怕赴宴夜猎也要带着他们,夜间便与他们寻欢作乐,夜夜笙歌。
献公盛宠狐戎二女,便就冷淡了夫人齐姜。冷宫孤寂,宫中之人也都是见风使舵的小人,对正室夫人竟也轻慢了起来,齐姜因此吃了不少苦头。她自知自己年老色衰,再也无法争宠,也难以笼络如今色欲填心的献公,更无亲族撑腰,让献公陪伴左右,在诸般欺辱下齐姜终是心灰意冷,于冷宫中自缢身亡,抛下儿女撒手人寰。太子申生彼时方才六岁,便痛失亲母,他自小聪慧过人,便记恨狐戎姐妹,但由于生母不再受宠,又再无长辈庇护,申生的处境愈发艰难,父子二人的关系也越发地差了起来。
夫人齐姜自缢身亡,为后世的宫变埋下了一根导火线,但那都将是后话了。
献公此时正沉迷于温柔乡中,哪里管得了旧人哭,眼前只见新人笑。
一年后,狐戎二女都诞下子嗣,狐姬之子名曰重耳,狐夷之子名曰夷吾,献公及其高兴,给了两个女子极厚的封赏,对二人更是宠爱有加。
献公子嗣多了起来,按照西周沿袭而来的传统,日后要为儿子们分封土地,自立为王,献公便觉得如今晋国的土地便不再足够,他将目光放到晋国东南部的骊戎国。骊戎国地处山脚,土壤贫瘠,国力弱小,百姓贫困,献公便直接发兵攻打,以骊戎国多年不交朝贡为由直攻骊戎国都城。骊戎国国君名叫骊戎男,颇有胆色,在治理国家方面也是一把好手,骊戎国百姓众志成城抵御外敌,献公便狠狠地摔了个跟头。攻打一个骊戎小国竟损失了不少兵力,多次劝降得到的也一直是城门紧闭的结果,他不禁怒火中烧。征战多年的他哪里受得了这般屈辱,他便亲自开拔大军兵临城下,骊戎国百姓奋死抵抗,却也难挡晋国武器精良,军队浩荡,终是城门被破,血流成河。
此时献公已经杀红了眼,加上骊戎国之前一直奋死抵抗,折损了他不少兵力,入城那日便下了命令,城内除了年轻女子,其余活物通通屠杀,鸡犬不留,一时间骊戎国惨叫声连天,横尸遍野,哀嚎声不断。
骊戎女子姿色艳丽,不同于狐戎女子抑或是晋国女子,她们秀眉浓目,鼻梁高挺,眉目传情,别有一番风味,献公大喜过望,恨不得统统收入囊中,但他料想必有上乘美人被藏在骊戎宫中,便亲自下马步入宫城。
骊戎宫中一路无人,遍地鲜红,献公毫不在意,四处寻找,走至后花园时寻到不少女子的首饰衣物,献公一一拾起细看,骊戎国虽然贫穷,但宫中女子所用之物都是精美异常,毫不逊色于晋国用度,端详过后,献公更是确认自己的想法:宫中必有美人藏匿。
走入园林深处,他寻到一只绣花鞋,鞋面绣纹精美,金丝银线缠绕其上,花叶枝蔓遍布,凤鸟引颈,色彩艳丽,是非一般的女子可以穿戴得起的,且此女在国内必定身份高贵,娇宠异常。想到此前搜刮而来的骊戎女子艳丽的样貌,此女定非凡品。献公纵欲多年,对女子了如指掌,更是确定遗落绣鞋之女必为绝代佳人。他探入鞋中且还有些温度,应是匆忙中遗落,娇家贵女皮肤娇嫩,鲜于走动,此时定是走不远。献公放轻了脚步,向四周寻觅而去。
亲兵收到指令,只需活捉,不得屠杀,便也同献公一般小心翼翼地四处探查,直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献公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只见两个女子瑟缩地抱在一起,衣物华贵,其中一个女子赤着足。只见她皮肤娇嫩,肤如凝脂,裸露的脚及其可爱。献公温声软语靠近,扶起两个女子,整理好头发后,露出了她们本来的面貌。落鞋之女眉如远黛,浓淡相宜,双眸如含秋水,波光粼粼,鼻梁高挺,双颊因恐惧惊悸而泛起红晕,唇色红润艳丽,肤色洁白,娇嫩得如花瓣一般。她身旁的女子也毫不逊色,活脱脱两个绝色的西域美女。献公内心惊喜异常,盯着二人看目不转睛,言语间深情款款,诸般杂事皆抛置脑后,他亲自护送两个女子回到晋国,将骊戎剩余治理之事全都扔给了官员去做。使了百般手段靠近两个女子,心中再无她人,连之前宠爱异常的狐姬狐夷也都置之不理。
狐姬狐夷姐妹的处境便渐渐地如齐姜一般。
狐偃冷眼看完诸事,他不禁喃喃道:“狐姬乃我同宗妹妹,她可并非是齐姜那般弱小无助之人,重耳亦我甥儿,狐戎国再不济,倒也不至于让他们受了委屈,你献公时运将尽,休得怪我护住我同宗血脉。”
说罢他便隐了身形,朝着晋国都城的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