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散宜生才长舒口气,心中大定,脸上亦露出笑容,对姜子牙道:“兄台为甚判断散某之灾危如此灵验?”
姜子牙淡淡地一笑道:“也没什么,姜某但见散大哥眼底现黑气,眼底乃人之‘水宫’,水宫现黑,乃犯煞之兆,必与水有关;再听你自称乘船返朝歌,便知此兆已行将应验矣。举手之劳,微末之技,不足挂齿。”
散宜生一听,心中不由又一动,暗道你说此乃“举手之劳,微末之技”,可知却救了散某一条生命?他果然是一位入世未深、身怀奇技的高士,倒万万不可怠慢了!别的不说,单有他在身边,便可保平安大吉,如此大恩大德,便千金亦难以为报也!
散宜生心中转念,料姜子牙必乃深藏不露、虚怀若谷之士,因此也不多说客套话,先在心中盘算,如何殷勤相待,以期留得他在身边。
快船不一会便安然靠泊朝歌的码头。散宜生心中庆幸不已,打赏船家竟达数倍于平日的船资,船家千恩万谢的开船走了。
散宜生这才与姜子牙执手而走,一路向散家府上走去,姜子牙就如是散宜生的多年知己朋友似的。
走了一段路,散宜生向前面一座大宅伸手一指,道:“姜兄,前面便是散宅了!对了,未请教兄台名姓,待会好向拙荆介绍啊!”
姜子牙见散宜生之意甚诚,便坦然道:“小弟姓姜,名子牙,乃娘亲自小相呼的名姓。”
散宜生欣然道:“原来是姜子牙兄!散某三生有幸,得遇兄台,日后只管视作自家兄弟便了!”
说时已抵散家大宅,大门敞开,一位管家模样的老人在门前相候,见了散宜生,便向前作揖说道:“老爷回来了!夫人正在内堂等候。”
散宜生向老人家含笑点头道:“福伯,你身子不好,不必出来开门啦!只要随便一位家丁便是也!”
姜子牙一听,不由心中一动,暗道别的不说,单看散大哥待下人亲如一家,便可知他性格果然宏大宽阔了!
散宜生说着,与姜子牙携手而进。到了内堂大厅门口,便向里面大声道:“夫人!为夫带一位好兄弟来,你快出来相见!”
说时走进内堂大厅,果见一位年约三十的华服妇人,率二名婢女,欣然迎了上来。
散宜生向夫人介绍道:“这位是姜子牙兄弟,是为夫的救命恩人!快上前相见!”
散夫人一听,含笑向姜子牙万福道:“恭迎姜叔叔大驾光临!”
姜子牙见散家上下,待己均殷勤之极,心中又不由一动,暗道散家乃朝歌大户无疑,但绝不冷落自己这落魄之士,由此竟可见散家家风宽厚仁义了!姜子牙心中转念,对散宜生的印象不由之又添了几分好感。
散宜生和夫人一道,殷勤招呼姜子牙坐下,散夫人更亲自献上香茶。姜子牙外表虽已成年,但他的心性却仍如十二三岁的大娃儿,散宜生和夫人如此盛待,反令他红了脸,不知所措了。
散宜生见了,心中不由又喜又好笑,因此更加断定,姜子牙是一块未经雕琢的浑金璞玉,只要稍加造就,日后的前程必定无可限量。
因此就在当天晚上,散宜生便向姜子牙提议,两人结拜为异姓兄弟。姜子牙略一犹豫,暗道“坤卦”中“西南得朋,与之类行”之兆,看来乃应验于散宜生身上无疑,既然是“与之类行”了,那结拜为异姓兄弟,似乎也并无不妥了,于是便欣然答应了。
散宜生见姜子牙答应,不由大喜,他连忙吩咐家丁安排香烛于园中,然后欣然与姜子牙拜天地,誓与患难生死。论年更,散宜生年已四许,姜子牙按世俗之年龄,亦仅二十多岁而已,因此散宜生理所当然是大哥,姜子牙是二弟了。原来散宜生并无兄弟,乃散家的三代单传,添了姜子牙这位兄弟,散夫人也着实替夫君高兴。自此,姜子牙也就在散家住下了。
散宜生夫妇,待姜子牙一片真心,每日均盛宴款待,倒教姜子牙不安极了。
不知不觉过了月余,姜子牙越见闷闷不乐。
散宜生见了,十分不安,连忙问姜子牙道:“贤弟,是否愚兄有怠慢之处,致令你闷闷不欢?”
姜子牙叹了口气,道:“大哥、大嫂待小弟犹胜同胞骨肉,还有甚怠慢之处?只是小弟自小惯于走动,如今无所事事,日日坐享大哥三餐,不能自食其力,心中果然难安也。”
散宜生一听,不由呵呵一笑道:“贤弟切勿以此为忧,愚兄无儿无女,这偌大家财,死后也不能带进地府,多贤弟之使费,有甚要紧?但得贤弟安心住下,你我兄弟日夕相处,此情此义,千金难求也!贤弟万不可做此自扰之想!”
姜子牙见散宜生意态真诚,心中反更不安,他不由又叹了口气,道:“大哥待人宽厚仁义,小弟坐享大哥之福,岂能心安?可惜小弟自幼离家,并无所长,欲助大哥一臂之力,也无从入手啊!”
散宜生一听,知姜子牙原来是为终日无所事事而闷坏了,而且他又是自小惯于自食其力之人,如今要他坐享锦衣美食,只怕比挨饿抵饥更令他难过。
散宜生这般转念,便含笑问姜子牙道:“贤弟想作甚?只管告知愚兄,愚兄必替你筹策,好么?”
姜子牙一听,不由大喜,他跃跃欲试道:“子牙所见,大哥这生意也很有趣啊!小弟倒想试试以此营生。”
散宜生听姜子牙说,欲学做生意营生,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暗道“生意营谋”之道,并非你之所长,因为你入世未深,阅历犹如大娃儿,凭此如何操此“追逐竞争”的勾当呢?散宜生虽然如此忖念,但也不忍逆了姜子牙的意趣,便含笑道:“贤弟欲做生意营生,不妨试试,未知贤弟可有属意之行业吗?”
姜子牙想了想,道:“我小时曾跟娘亲学织竹篱筐,我想织一批竹篱筐去卖,想必也可以自食其力。”
散宜生一听,也不问可否,便含笑道:“好吧!贤弟既有此意,愚兄便替你弄一批竹子回来,让贤弟有个寄托吧!”
散宜生果然很快便弄了一批竹子回来,放在后园,任由姜子牙处置。
姜子牙果然每日到后园,开竹成篾,再动手织造竹篱筐。非常勤快,日夜织造不息,不到半月,便把数十个竹篱筐织造出来了。
织好竹篱筐,姜子牙便分挑成担,挑着两大堆竹筐,到朝歌城中叫卖。他挑着竹筐,入得朝歌城市集,便大声叫道:“卖竹筐!自己织造的竹筐!”倒也叫得兴高采烈。
喊了半天,终于有人来看货了,又问价钱。不料姜子牙却傻笑道:“我也不知一只竹筐多少价钱,你老哥看着给钱便了!”
人客一听,转身就走,走了老远,还忍不住喃喃地说道:“通常买卖,均漫天讨价,然后买的人来个落地还钱,哪有摆开货物,任人出价钱的?这人必定是疯了!疯子织的竹筐,只怕用的人也疯了!”
这人喃喃地自言自语,眨眼便走得无影无踪了。姜子牙不明究竟,心道必定是嫌我的竹筐不够好啦,但日后再织,力求造得更精美便是了。他这般思忖,也不抱怨,依然叫卖不止。不久又有人上来看货,姜子牙答得更小心了,道:“多谢,多谢,多少无拘呢!”
看竹筐的人,立刻转身就走,更连一句话也没有了。
姜子牙从早上喊卖到中午,眼看到了午后,两大挑竹筐,竟一个也卖不出去。姜子牙认定是竹筐织得不好了,他无奈只好挑着竹筐回去。一来一回,奔走整日,姜子牙又累又饿,肩头也压肿了,却连一个铜贝也赚不到。
姜子牙垂头丧气,返回散家。散宜生见状也不追问,连忙安排酒宴,替姜子牙解愁。
席间,姜子牙忍不住了,把白天卖竹筐的情形,对散宜生说了,末了又连连叹气道:“只怪我织造得不好,因此竹筐连一只也卖不出去!”
散宜生一听,心中不免觉得好笑,暗道:这世间之人,久已被蝇头小利熏红了眼,惯于卖者“漫天讨价”,买者“落地还钱”,贤弟你却如娃娃心性,任买者出价,人家还以为你是疯子卖“疯筐”呢!谁会光顾呢?
散宜生却也不去说破,散席后,散宜生安慰姜子牙道:“贤弟不必难过,区区几把竹钱,不足挂齿也!不如贤弟莫卖竹筐了,愚兄后仓中小麦堆得发芽了,且着人磨了面,待贤弟拿去试试卖吧!”散宜生心想“麦面”乃世人必需品,拿此去卖,虽赚不了多少,但也正好满足了姜子牙的兴趣也。
姜子牙一听,忙道:“大哥出的主意,自然胜于小弟,便依大哥吩咐吧!”
三天后,姜子牙果然挑着面粉,又往朝歌城市集叫卖。
今日是市集的墟期,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姜子牙叫卖一会,便有人走近来问道:“卖面粉吗?多少钱是一斤?”
姜子牙心道前次任人出价,货物卖不出去,莫非与此有关,倒不可教人家费神出价了!是便胡乱叫了一个价钱道:“一个钱贝一勺吧!”当时尚未以斤两衡量,“一勺”约莫是一斤吧。
那人一听,喜道:“好啊!别人卖半个钱贝是一勺,你却要一个钱贝,想必你的面粉乃上等货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