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陵此时还不知道,刚才正是他的“假死”,恰恰令他重生。激荡的无为真气,不但令他安然降落谷中,连背后的箭头,也被激发的无为真气带脱,且立刻自动封闭了他的伤口。其作用就有如一位外科医生,替他拔箭止血似的一般灵验。
张道陵发觉自己并未死去,便翻身跃起。他虽然受了箭伤,又降于千丈绝谷之中,竟然身躯无甚伤损,这一点便连张道陵自己也百思莫解。
他向四面一瞧,但见四周古木参天,四面皆千丈绝壁,陡立如壁,心道如此高险之绝壁,只怕连山鹰也飞不上去了!他再向地上一瞧,只见遍地皆是石头,石头上长有苔藓等古生物。他这才知道,自己是落入一座从无人迹的千山绝谷之中了。
任何人处此境地,只怕均会灰心丧气,因而一蹶不振,坐等死亡降临。但张道陵七岁便获授“大道真经”,道基深厚,且又曾于“五斗星龙脉洞”中,独自修炼了三年时光,因此虽然身处如此绝境,并无半点心灰意冷。反而泰然地喃喃自语道:“生亦缘,死亦缘,既大难而未死,想必也是缘分。既然如此,那就必须活下去了!”
张道陵身负老师祖所授的“虚空吞吸”大法,对于饥饿的威胁倒并不太强烈,只是此地并无水源,如何解决喝这一层,却令张道陵暗暗担心。
张道陵忽然感到肚子有点饿了,他这才明白,自下阳曲惨烈一幕至今,已是整整三日三夜的光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胸腹,只有三日三夜的光阴,才会有需吃的感觉。
张道陵暗道水源一时间决计难寻,便先解决肚子抵饿的难题吧!他于是盘膝坐下,展开“虚空吞吸”大法,虚空抓了几把,口鼻深吸,反复数次之后,他的饥饿竟便一扫而空,人也反而精神抖振起来。
张道陵一跃而起,抬头一望,上面天如一线,竟很快便沉黑下来。原来已是一天的傍晚时分,绝谷中的黑夜来得也特别早。
张道陵却并不发愁,反而一阵欣慰,因为他此时的功力已恢复了三成。凭这三成的功力,他不但不怕毒蛇猛兽,且可以运用他的“天机”绝学,判定星斗的方位,亦即判明所处的位置,也就可以决定向前搜索水源的方向了。
果然张道陵在犹如一线的夜空中,很快便捕捉住北斗七星的尾部翘起处了。心道北斗七星尾部翘起之处,亦即指向正南,而按“天机道”所示,“北斗下临并州”,此地必属并州的地域了。
这般判断,他又立刻推断出并州之山脉形势。按“地脉道”中所示,并州即原晋国之地,晋地山险首数太行,因此此地绝谷,必属太行山脉无疑。
身处茫茫绝谷之人,最怕难辨方位方向,因为无法据此而寻生路,但这点难题,张道陵却立刻便迎刃而解了。他心中清醒,很快又推断,正南乃湿润之地,必有水源可寻。只要寻着水源,不必为喝忧愁,他便可以在绝谷中生存起码二、三载了。
张道陵一经判明,便绝不犹豫,凭他的目力,于黑寂的绝谷中搜索而行。但这一路向南,所经之处,皆遍地石头,休说水源,竟连古林也渐渐稀少起来了。
但张道陵绝不气馁,仍然向南搜索。他坚信自己的判断,南方的水源,必比北面稍多一些。
张道陵毅然决然向正南搜索行走,不知不觉已过了大半晚,连一线夜空上面的北斗星尾巴,也渐而不见。张道陵知道,北斗星沉,便是黎明时分了。
张道陵也不停留,他依然认准向南的方向搜索前行。他忽然也感口渴难禁了,因为他此时的功力大减,内力不足,便特别容易受饥渴这两大强敌的侵袭。
张道陵此时不由有点焦急了,暗道:“饥饿尚可以‘吞吸大法'暂时解困,但渴却无法抑止啊!再这般下去,不消三日,便必定全身干涸而渴毙!难道自己真的难逃此大劫么?”
张道陵暗感心焦之际,寻找水源的决心却没有丝毫的动摇,他深知在这个关键时刻,假如放弃搜寻水源,亦即等如放弃求生的愿望,因为坐等便即意味着死亡。
张道陵继续前行,忽然,在黑寂的绝谷中,传来一股淡淡的香气。香气虽淡,但入鼻,却令人心神一振,竟连口渴也稍为舒解了。
张道陵心中不由大奇。他循香气的来向寻去,走百丈路,眼前忽地一亮,只见前面十丈远处,有无数闪烁的亮光。亮光闪烁不定,似遥远夜空的天星,又如近处的流萤。
张道陵加快脚步,走了过去。他不由又好笑又好气,原来这是一大群如伞状的灰色植物,竖立在地上,伞顶上有点点的露珠在闪光。
张道陵知道露珠可以当水解渴,虽然微少,但积少成多,千百滴露珠,也就可以聚成一碗水了。
他打算收集那些露珠解渴,但于绝谷中,又如何寻得着盛水之类的器皿?他不禁苦笑,暗道:“假如我的功力未失,便可以伸手去吸纳了,但此时如何办得到?竟要为了一只碗儿发愁了!”
张道陵的心性本就玄幻,自经历下阳曲城残酷的一役后,他的玄幻性竟被诱发出来,凡事开始随缘而定,亦即玄幻起来。他见无法收集露珠,便转而笑着自言自语道:“既无碗儿收集,又无力以手吸纳,我难道不可以嘴当碗儿么?”
他这般想着,便当真去做。他走近一棵伞状的植物前面,弯腰伸嘴,凑近那滴伞顶上的露珠,撮嘴用力一吸,那滴露珠便呼地一下,飞进张道陵口中去了。
他吸完一棵,又走到另一棵去吸。就这样一连吸了十几棵,他嘴中的露珠果然是积少成多,积滴成“一口”了。
张道陵心道若这般咕地吞下肚子,固然可解一时之渴,但露珠虽多,见阳光即散,岂非白白浪费了这等活命的“水”么?
他于是盘膝坐下,默运真气,把口中的露珠,从地仓穴缓缓催运到大迎穴、再下人迎穴、水突穴,一转而入气舍,再入气户,即转库房、屋翳、乳中、乳根,从乳根疾流而下,经承满、关门、太乙、天枢、水道、归来。一口露珠,化作盈盈真气,纳入丹田,积聚起来。
然后张道陵又一跃而起,再去吸纳第二口露珠,又再化作真气,纳入丹田。
这般连吸连化连纳连聚,在距日出的短短一个时辰内,张道陵竟把千百颗伞状植物顶上的露珠,全部转化为真气,于丹田中积聚起来。其数量就有如一大碗水,化作蒸气,用丹田这个密封罩,封闭积存起来,日后再随机释放,其所起的作用及威力,将以倍数增长。
这便如当代的核子能反应堆,小小的一团核子铀,竟可抵上万吨炸药的巨大威力,其中也是经分裂化合形成的。
当然张道陵当时所吸纳的,绝非普通的”露珠”如此简单,到底是什么?张道陵直到半年后才恍然发现。
当下张道陵在日出露珠被蒸发干时,便已把千百棵伞状植物顶上的露珠吸纳作聚为真气,于丹田中贮存起来。
到日出时,那伞状植物顶上的露珠,果然便被阳光一照,倏忽便无影无踪了。
张道陵也不可惜,因为他终于看清楚,那些伞状植物,分布于绝谷的一角,为数不下千株,倒有大半顶上的露珠,被他吸纳于丹田积聚了。至于被日光蒸发掉的百多滴露珠,张道陵心道:“月有阴晴圆缺,世事古难全,九九归真,也并非十足,可惜什么?”
他自吸进近千滴露珠后,不但口渴尽消,且由于大部分已化作真气,于丹田中贮存起来,可于日后不断的补充身体所需的水分,这水源之难,倒也变得不太紧迫了。
张道陵突然发觉,他的功力,也因为喝了这些露珠,稍微增强了一些。他原来只剩不到四成的功力,已勉强可以凝聚了。
他心中又惊又奇,暗道:“这露珠必定有点来历,否则绝不会有此奇效。转而又想露珠既凝自那些伞状植物,露珠有些奇效,产生露珠的母体岂会例外?假如这千百株伞状植物可以当吃的嚼,那顶肚子之物岂非也不必发愁了?”
张道陵的心性日趋玄幻,他这么想着,果然便伸手撕下一片伞叶,放进嘴中,大嚼起来。他但觉入口甘甜,且异常多汁,如吃鲜果。
这一发觉,不由令张道陵大为高兴起来。但凡陷于绝境之人,最难的是吃喝两关,假如不愁吃喝,那所谓的绝境便不成”绝”了。不但如此,对于那些心性玄幻,喜欢奇幻景物的人,这绝谷不但并非绝境,反而变成暂时的仙境了。
张道陵心中高兴,便连身陷绝境的苦况也忘记了。尘世间残酷血腥,已令他心灰意冷,十万生灵的被屠,更令他深深内疚,他怕碰见侥幸逃生的黄巾军,届时被责问几句,那犹如拿刀再刺入心房了。留在这绝谷,再无仇杀、血腥,他反而觉心中舒坦。
张道陵也不再去寻找水源,更连寻路出绝谷的念头也没有。他从四下的古林中折了些树枝,在那些伞状植物不远处,搭了一间木屋,地方不大,但却布置了石床、木凳,以及用树叶织成的绿被等物,他就连天寒时御冷之物也准备好了。
就这样,张道陵白天吃那些伞状植物,然后练起“无为玄功”心法,晚上则钻入木屋睡觉,日子一晃便过了半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