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无所不知

林氏的去世，对张翳地打击异常残酷。林氏去世后的大半年，张翳亦一病不起。张道陵深知父亲的寿数亦已尽了，起初心犹不服，变卖家中值钱之物，请郎中前来诊治，不料所有请来的郎中，均摇头叹气道：“你爹爹心已死，心死则绝无药可医了！”

张道陵心中又悲又痛，他毕竟尚仅十五岁，大半年之内，连遭如此嬗变，对他地打击也非常残酷，此时他才明白，为甚老师祖要他以救助天下危难人为本旨，因为天下最凄惨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了！张道陵发誓，倾自己的全力，也要减少人间这等最痛苦的“生离死别”！

不久，张道陵的爹爹张翳也去世了。遵照爹爹的遗愿，张道陵把爹爹的遗体，葬到门前左前的老槐树下面。

张道陵望着门前的两棵老槐树，心中一阵凄然，暗道：这两棵老槐，我一出世便见到了，只见它们越老越茂盛，不料如今爹娘却……

张道陵越想越不服气，不由转过身去，向三幅神像中的老子李耳道：“老师祖啊老师祖，你说学了大道真经，熟习无为玄功心法，便无所不能，无所不晓，但为甚陵儿眼睁睁地瞧着爹娘逝去，却无能为力？门口的老槐树几百岁，却越来越茂盛苍劲，爹娘反而却？这岂非世人反而比不上两棵老槐树了？既然如此，学这大道真经，又有什么作用？老师祖呵老师祖，陵儿此时此刻的心境，你又是否知道！”

就在此时，张道陵但见眼前的老子神像，忽地无风自动。长目、长耳、广额、齿疏、唇厚、方口、鼻有双柱、耳有三门、足蹈二五、手把十纹的老子李耳，他那方口竟然忽地一动，因为张道陵的耳际，忽地钻入一缕细微而绵绵不断的声音：“痴哉！陵儿！陵儿！痴哉！你的心曲，老师祖我又怎会不知道？”

张道陵一听，不由大吃一惊，忙道：“是你？老师祖你在何处呼唤陵儿？”

那声音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嘿！”

张道陵大奇道：“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是甚意思？”

那声音呵呵一笑道：“陵儿望着的是谁？你向谁说话？老子我岂不便在你眼前么！但老师祖我的真身，此刻却在邙山上清宫，又岂不远在天边乎！”

张道陵听这声音的口气语调，便知必是老师祖老子李耳无疑了。这般判断，心中不由更感惊奇，失声道：“老师祖，果然是你老人家！但你既在千里之外，陵儿怎会听到你的声音？你又怎会知道陵儿的心绪？老师祖啊，你想必是就在附近，又弄甚‘一气化三清'的把戏，作弄陵儿啊！”

只听老子的声音道：“痴儿！凭你此时的功力，假如有人在附近潜伏，能瞒过你的耳目么？老师祖确然身在千里外的邙山上清宫啊！而且确然知道你的心事，不然，为甚你想什么、说什么，老师祖都听得一清二楚？这可是吾道中一种无上神通啊！陵儿，这功夫厉害么？好玩么？”

张道陵深知老师祖虽性如顽童，但却绝不会说假话，就算对方是七岁的娃娃，他也会从实道来。因此他可能不信，世上真有这种令人惊骇的功夫了，他果真的发怔道：“老师祖，你说的陵儿不得不信，亦不敢不信，但陵儿决计不明白，这到底是甚功夫？”

老子的声音道：“陵儿，你知道有一种神通叫‘元神出窍’么？老师祖此刻所使的，便是这等无上神通！”

张道陵一听，益发惊奇，此际他不由连丧爹丧娘的悲哀也忘了，连忙接口道：“请老师祖说来听听！”

老子的声音道：“老师祖当年受你老祖宗张良之托，将你这小子负责垂顾，自然非要把你彻底照顾妥当，更要你发扬吾道之光大，否则怎显老子我的神通？因此这无上功夫，你便不求不学，老子我也非教你不可了！”

老子李耳的声音一顿，却也不待张道陵的追问或答应，便随即解释道：“人有十二经脉、奇经之八脉，合计二十经脉，三百六十大穴，恰成周天三百六十度之数，而自头顶至脚心，五官四肢，所有穴道之名，皆有极深寓意。悟透此玄机之人，再经刻苦耐久之修炼，则其体内的元神，便可于其自身躯壳中进出自如，此亦即吾道中的‘元神出窍’也！”

张道陵悟性奇高，此时已若有所思地道：“那老师祖的元神已出窍，此时却潜于何处啊？能让陵儿一睹老师祖元神之尊容么？”

老子李耳此时呵呵一笑，那声音随即道：“陵儿！你果然不愧为‘五斗星龙脉'之子！呵呵，稍加思忖，便即领悟一半元神出窍的奥妙了！但尚有一事未明，练成元神出窍，其元神又于千里来去，但其实无影无形，仅是人皆深潜于体内的‘灵光'而已。元神灵光出窍之后，必须借异体作用，直抵其中宫，唤取彼等之元神呼应，方可有所作为。若能进入异体幽门，直达中宫，则对方之一切，包括言语、举止、心神，便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矣！这便即‘元神出窍'的妙用。”

张道陵一听，不由又惊又奇道：“那陵儿明白了，老师祖的元神，此时必定已进入陵儿的体内，与陵儿的元神相会了！但乖乖，为甚陵儿毫无感觉？老师祖呵，你的元神试动一动好么？”

老子李耳的声音大笑道：“你此时自然感觉不到，否则，你也可以施展这‘元神出窍’之千里相会的大妙法啦！因为你若能感觉到自己元神的活动，且能收控自如，你便是可令其千里追踪你心中的目标啦！呵呵！”

张道陵此时不由道：“老师祖！这大妙法你肯教我么？”

老子李耳又大笑道：“老师祖既以元神出窍，与你相会，且详加解释，这便即传你修炼此妙法的秘诀了！你只需依吾法修炼，直到你自己可以感触自己的元神，且进而收控进出自如，此法便即大成矣！”

张道陵仔细一想，暗道：“老师祖的确已提示他修炼此法的奥秘，”不由喃喃道：“多谢老师祖传授神功，但陵儿此刻母亡父丧，孤苦伶仃，实已无心留在尘世。老师祖不如把陵儿亦带去邙山上清宫，待陵儿与老师祖长伴吧！”

张道陵此言一出，那老子李耳便叹了口气，随即那声音便道：“陵儿的父母丧亡，此事我于七年前便已判断，因此才着你于十二岁时，悄悄离家，入五斗星峰秘洞修炼，好令你适应此番变故。原以为你一走便不会再回，不料你的'九天秘笈'绝学已有所成，预知母危将亡，急急赶回家来，注定你须历此人间悲痛，老师祖怕你从此灰心丧气，不思进取，因此才赶忙驱策元神，与你相会。”

张道陵道：“老师祖既然一切尽知，你答应带陵儿上邙山上清宫么？”

老子李耳的声音道：“陵儿与吾有四百年之渊源，日后亦为邙山上清宫之座上人，但此时却非上上清宫之时，因为你尚需完成八十年之天机演行历练也！”

张道陵一听，心中不由一动，暗道：“我依天机道所判，天下已届八十年大乱之局，如今老师祖所说，竟与我不谋而合，莫非这便是八十年之天机演行么？”

张道陵这般思忖，便探问道：“老师祖，八十年天机演行，陵儿已知乃八十年之大乱局也，但其中又有甚玄机奥秘？望老师祖指点一二。”

老子李耳一听，呵呵笑声道：“陵儿既已领悟你老祖宗张良所留下的'九天秘笈精义'，则未知张良这小子有甚揭示了？”

张道陵一听，猛地忆起老祖宗张良于“九天秘笈精义”末句中留偈语道：“天机地脉人间道，浩渺可知天下路？吾今撒手尘寰去，后人心莫比天高。志当为世拯危难，戒视名利作坦途。至此且毁天书去，眼底应辨刘孙曹！”张道陵不由喃喃道：“有啊！老师祖！那偈语别的不难领悟，但末了的一句，却异常艰奥！”

老子李耳的声音道：“呵呵！张良这小子，给他的八世孙儿出难题了！好，陵儿，你且说出来，让老师祖替你参详，参详！”

张道陵一听，连忙道：“是，老师祖！”那末了的一句偈语道：“眼底应辨刘孙曹，未知这'刘孙曹'三字如何解究？”

老子李耳的“元神”似略一沉吟，随即“呵呵”笑道：“此三字涉及目下八十年之天机兆应，‘刘'者即姓刘之人，‘孙'者即姓孙之人，‘曹'者即姓曹之人也！八十年之天机兆应，必与此‘刘孙曹'三姓有莫大渊源，张良这小子推断的绝无差异也！陵儿，你只需依那'偈语'实而践之，于八十年中艰苦历练，顺势引导八十年之天机演变，便大合吾道之宗旨，亦即老师祖对你之殷切盼望！你明白了么？”

张道陵丧父亡母之痛尚未过去，但又知老师祖平生以“无为”为旨，根本未涉家道伦理之事，因此将此等俗世烦恼向他诉说，无疑是对他的青牛弹琴似的，又岂会体味？而且既然老师祖亦如此训示自己，可见自己的命运，的确与目下之八十年天机演变密不可分了！张道陵心中转念，万般无奈，只好点点头道：“是，老师祖，陵儿明白了！”

那老子李耳的声音沉默了一霎，随又呵呵笑道：“陵儿！老子我知你言不由衷，心中依然跳不出俗世七情六欲的羁绊！但也不要紧，你只需于八十年天机演变中历练，你自然会明白世事如烟，无为而致大巧，大道永恒不灭这道理矣！吾去也，你好自为之……”

老子李耳的声音忽地戛然而止，张道陵知道，老师祖老子李耳的“元神”，已远离他的中宫，倏然而去了。

张道陵心中一阵感伤，暗道：“天机茫茫，如今就只剩我孤身一人了！假如我可以练成如老师祖的‘元神出窍’，那就好了，那岂非天上人间，一切皆可任我逍遥？但一时之间，这等绝顶神通，又如何可以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