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奴见状,知它今日是决计不肯再露面的了。他也并不失望,也绝不气馁,心道:今日不成便明日再学,我就不信不能把你的奥秘全部挖掘出来!
昆仑奴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肚子忽感有点饿了。他便跳入潭中,潜到那进来的石壁小洞,依进来的方法,一口气便钻了出去。
昆仑奴刚一钻出,耳际便又传入爹爹和娘亲不同音调的呼唤:“昆仑奴!你藏身何处?快快出来!”“仑儿!你在哪儿?快响应一声,你可把娘急死了!”
呼唤声前者雄壮有力,声传绝谷各处,昆仑奴一听便知是爹爹李南生的叫声,后者阴柔焦切,牵肠挂心之情溢于音外,昆仑奴亦知是娘亲燕红玉的呼唤声。昆仑奴由此体会了父母爱子深情,他连忙响应一声道:“爹爹!娘亲!昆仑奴安好无恙,这不就回来了么。”
他话音未落,施展“无为内功”的轻功心法,快如闪电,一晃便循声落在爹娘二人的面前了。
李南生见他披着件绿色的“石苔衣”湿淋淋的,不住地淌出水滴,不由大惊道:“仑儿!你不慎跌落水中么?可有损伤?”
燕红玉也不管他浑身水滴,一把搂住,便四处查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损伤。好一会儿,燕红玉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既而又悲切地责怪道:“仑儿啊!你把爹娘急煞了!你可知道?爹娘是为了你,才有勇气于此绝谷艰苦生存?偏你四处乱跑,万一有甚不测,叫爹娘如何是好啊!”
昆仑奴目睹爹娘的情状,他的心灵被深深触动了,他猛地领悟了,人世间除了文才、武功、学识,尚有亲情是最重要的。他在此时领悟的这点,对他日后以仁、义、信三大要旨行走江湖,无疑极为重要。
他用力地反手抱紧娘亲,故作轻松地咯咯笑道:“娘亲,叹气什么?仑儿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么?爹爹已教授仑儿上乘武功心法,你看,凭仑儿的本事,有什么东西可以伤害我呢!”
燕红玉见昆仑奴已十分懂事,又深知李南生的“无为内功心法”乃天下一等的绝世武功,只要稍具根基,的确可自保有余,燕红玉这才欣然笑了。她心道:有子如此,这数年的苦难岁月,也就并不冤了。
一家三口,到“奶树”根前,饱饮了一顿“奶汁”,又再喝了几掬溪流的“神水”,三人这一天,便再不会感饿渴,余下的时间,便是由燕红玉教授昆仑奴的文才,由李南生教授昆仑奴的武学。然后到傍晚时分,一家三口便在绝谷中四处游赏奇花异草。绝谷的岁月就是如此度过,虽苦困孤寂,与世隔绝,但只要生存的意志坚强,便可于苦中寻到一点乐趣。
第二天一早,昆仑奴又悄悄离去,沿溪流钻入那极为神秘的“天机谷”中,他站在深潭之畔,大呼一声昆仑龙脉大哥!”那似蛇非蛇、似鱼非鱼的“昆仑龙脉”,果然又依约浮了出来,向昆仑奴传授“天机谷”的大奥秘。
到肚子饿时,昆仑奴就又钻返他和爹娘居住生活的绝谷,恰好是爹娘寻他进饮“奶汁”的时分。爹娘问他为什么全身水淋淋的?昆仑奴便笑说是自己贪玩,到溪中捉鱼去了。李南生、燕红玉见儿子安然无恙,又怜他自幼孤独,无同龄孩童伴玩,他既有游水的兴趣,也就由得他每日早上去游水捉鱼一番。
眨眼又过去三个月了,绝谷中的岁月依然是这般神秘、孤寂、平静。
这天晚上,李南生、燕红玉、昆仑奴这一家三口,正欲躺上用石苔铺垫的石床睡觉。忽然,洞外红光一闪,就听“轰隆”一声,但并非雷响,而是一股猛烈的暴风雨,从谷顶卷了下来,在绝谷中横冲直撞,犹如千百匹脱笼的猛虎,在咆哮、在扑噬,把仙景般的绝谷撞得一团糟!巨树被吹得东晃西摇,磨盘大的巨石亦被卷上半空,再飞撞下来,犹如石雨,把绝谷撞得轰隆不绝;山欲崩,地欲裂,一个可怕的暴风石雨的凛冽恐怖场景!
暴风雨也卷进山洞来了,犹如一头猛虎扑了进来,于山洞中东奔西突、南冲北撞。洞中的杂物,幸而均是天然石造,与山地连成一体,因此摇撼不动,但那酷烈的声势,依然十分吓人。
李南生见状,心头大骇,他连把燕红玉和昆仑奴抱护住,默念“无为内功心法”的“凝”字诀,犹如千斤磐石,钉在地上,暴风雨再猛再烈,也难撼动他分毫。昆仑奴突然发觉,爹爹抱着他的手臂,犹如钢铁般强硬,他的身体亦重如千钧,他知道爹爹必在施展“无为内功心法”中“凝”字诀。于是昆仑奴也学着施展,运气凝聚之下,他小小的身躯,竟亦沉重如磐石,暴风吹到他的身上,竟然毫不摇晃。李南生压力不由减了三分,他惊喜地低呼道:“仑儿!无为内功心法‘凝’字诀,便是这般施为,你的悟性果然甚高啊!但切记暴雨还未停息,不可运全力相抗,仅记‘敌强由它强,我自巍然无为’,即可达凝气坠千斤之奇效矣!”
昆仑奴从容笑道:“爹爹放心,这暴风雨虽猛,却难摇动仑儿分毫呢!咦?这岂非那‘暴风雨图’之景象么?怎的如此神似?”
昆仑奴忽然惊奇地嚷了一声。原来他目睹山洞内外的暴风雨情形,脑际灵光一闪,忽地想起,他在天机谷中,除了那六十幅“天机国运图”外,分明有一幅“乾坤幻变图”中的景象,与眼前的暴风雨情景一模一样!而且经“昆仑龙脉”大哥指点,他已豁然领悟,“乾坤幻变图中”中,何时是始,何处是终。那图中的一切,与眼前的景物太神似了。
就在此时,洞外一道电光从谷顶射了下来,昆仑奴忽地大叫一声道:“好了,暴风雨过去了!”
他的话音未落,“喀喇──轰!”一声惊雷便炸响了。随着这一声惊人的雷响,可怕的暴风雨亦果然戛然而止。就如昆仑奴晓得呼风唤雨的神通,他一声低呼喝令,暴风雨便乖乖停息了!
暴风雨过后,又恢复了神秘、孤寂、平静。
但李南生的心中,却犹如暴风雨乍起,绝不平静,他凝视着昆仑奴,仔细地审察,直到确证他与世上的娃儿一般无二,起码表面上没有任何怪异之处,才冲口而出问道:“仑儿!你怎能推知暴风雨过去了?而且说停便停,准确至极!天,你难道具有呼风唤雨的邪术本领?到底如何?你快告诉爹爹!”
昆仑奴闪着晶亮的眼珠,却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于天机谷中所见所学的一切学识,那“昆仑龙脉”大哥已十分郑重地告诫,除非他判定那人有“天机之缘”,才可获悉“天机谷”展示的秘密。昆仑奴曾问他爹娘是否可以?那“昆仑龙脉”大哥决然地回答说,绝不可以,因为他的爹娘与“天机谷”只有相遇之缘,而没有相见之分,因此他二人迫在咫尺而不能入。若向其泄漏,便有杀身之祸了。昆仑奴心中因而十分为难,暗道这其中的原因,我又怎能告知爹娘呢?
昆仑奴无奈,只好含糊地回了一句道:“并没什么,只是我听娘亲曾教导仑儿,说世间天气,有雷无风,有风无雷,我见电闪,心想必有雷鸣,于是随口而喊罢了!”
李南生半信半疑,问燕红玉道:“你真的如此教导仑儿么?”
燕红玉心思聪慧,她见昆仑奴欲言又止,十分为难的模样,便知他必定有甚秘密,非隐藏不可了,她于是含笑点头道:“我果然如此说过,但那是两年前说的了,不料仑儿记性甚佳,更能举一反三,误打误撞,偶尔说中吧!”
李南生见燕红玉如此回答,心中虽仍有疑惑,但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暗暗留意昆仑奴的动静。
第二天,李南生、燕红玉在熟睡,昆仑奴又悄悄地起来,悄无声息地一闪而出。
李南生的目中精光一闪,亦一跃而起,正欲尾随而出,他耳际忽地钻入一声轻呼:“南哥!千万小心,切莫惊扰了仑儿的奇遇啊!”原来燕红玉亦已暗暗留意,她见李南生欲尾随查昆仑奴的动静,便连忙提醒他。
李南生奇道:“燕妹,为甚断定仑儿已有奇遇?”
燕红玉道:“南哥,你难道忘了昆仑山口,那淳风兄弟判断,仑儿乃‘昆仑之子’么?他既然于此昆仑山腹中诞生,不是‘昆仑之子’又是什么?因此昆仑山犹如仑儿的‘母亲’,仑儿于‘母亲’处,便必有所获啊!”
李南生不由笑道:“燕妹啊!你终日记着李兄弟的疯言疯语,只怕连你也半疯了!仑儿与世上的娃儿一般无异,怎又算得上什么‘昆仑之子’?吾等且悄悄尾随,看仑儿上什么地方,便知其中的奥秘了走啊!”
夫妇二人,从后悄悄尾随。李南生、燕红玉二人武功本就甚高,坠谷之后,数年来以那溪水、奶汁为食,而且也从未荒废练功,因此内力越来越高,武功也越来越精进。再加上昆仑奴此时已远在五里之外,又急于赴山溪潜入“天机谷”,因此也没发觉爹娘的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