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奴闪出山洞,但见天色尚有一片黑蒙,只有上面巴掌大的夜空透出几点星光,但昆仑奴却浑然不惧,因为他自出生始便在此绝谷生活,白天与黑夜对他来说,除了一黑一白的颜色不同外,根本就毫无分别。
他凝神细听,“无为内功心法”的神妙在于“气从心生”,当他凝注某种物事时,其“气”已先行电射而出,功力高深者可达千里,这便是所谓“千里眼、千里耳”的由来,昆仑奴此时虽然未达此境界,但他全力施为之下,其听力、视力亦足达十里内外、落叶飞花无可隐踪。
忽然,昆仑奴十分清晰地听得真切,那“昆仑奴昆仑奴”的啸唤声,竟是从他常在此饮喝的溪流中发出来。
昆仑奴一家三口居住的山洞,距那饮喝的溪流仅一里路不到,昆仑奴施展“无为内功心法”中的轻身功夫,飘逸如鸿毛,三几个飞旋,便飘到溪流之畔,昆仑奴心中奇道:流水怎会有呼唤声?
他凝运“无为真气”,注视溪流,便可透水而入,直入溪流的底部。忽地,昆仑奴咯咯笑道:“是你呼唤我么?但你是什么啊?”
原来昆仑奴发现于溪底彩色沙上,正伏着一尾古怪的东西,长约一尺,似鱼非鱼、似蛇非蛇,身上四足,状如石壁上的蝎虎,身上又披着七彩的鳞甲,十分怪异。更奇怪的是,“怪物”的嘴在不断蠕动,随着“怪物”嘴的蠕动,昆仑奴又听到那呼唤声──“昆仑奴昆仑奴”了。
昆仑奴不由又咯咯笑道:“你这古怪东西,伏于溪底呼唤我做什么?”
不料昆仑奴的话音未落,溪底伏着的怪东西,忽地向前一窜,游行了一丈,再回过头来,向昆仑奴连点了三点。
昆仑奴笑道:“怪东西,你这是招呼我跟随你么?”那怪东西又点了点头,以示确然。
昆仑奴尚是孩童心性,见状便乐了,咯咯笑道:“好啊!那你在水中游,我在岸上追,大家赛一赛,看谁快谁慢啊!”他话未说完,小足一顿,便轻如鸿毛地向那怪东西飘然而去。昆仑奴在绝谷中,所见的唯有爹娘而已,他的孩童心性,根本尚未能满足,此时虽然遇上的是一尾怪东西,但怪东西愿意跟他玩戏,这就足令昆仑奴大乐了。
怪东西也十分奇怪,见昆仑奴掠上前来,它在溪底水中又向前一窜,游前一丈,不多亦不少。昆仑奴追上来,它又再向前游窜,真的有如与昆仑奴比赛,昆仑奴更乐了,格格地笑着,追得更欢。
怪东西竟是向溪流的源头游窜,昆仑奴在后面追赶,不知不觉,已掠行了近一里路,溪流的源头逐渐接近了。
昆仑奴抬头一看,但见一道千丈绝壁挡在前面,不由笑道:“怪东西啊怪东西,你游来此处做什么?前面石壁阻路,看你还逃,不肯认输么?”
溪流中的怪东西却对千丈石壁似乎浑然无惧,飞快地窜前,游到石壁脚下,向前一闪,竟失了它的影踪。
昆仑奴追到石壁脚下的溪流尽头,发觉那怪东西竟已不见,似乎是窜入石壁里面去了。昆仑奴的心性十分强韧,他要追求的目标不达便誓不罢休,他指着石壁脚下的溪流尽头,狠狠地道:“哼!你这怪东西逃窜入石壁里面,我便怕了你么?我非要把你捉获不可,哼,捉你回去给娘亲看看,叫她开心快活,不是很好玩么!哼哼”
昆仑奴“哼哼”声尚留在鼻端,身子已呼地跃入溪流中去了。昆仑奴的“无为真气”已凝注双目,可透视溪底,自然可以透水而视物。他只见溪底的源头,原来是一个开于石壁脚下的洞口,温热的水流源源不断地流淌而出,但洞口甚小,约莫只有尺许宽阔。昆仑心道:那怪东西必定是钻进洞中去了哼,你钻进洞中,我便怕了你么?你钻得进去,我便不行么?”
昆仑奴尚是孩童心性,根本不理那洞口是否钻得进去,心中猛一发狠,真力便由心意而生,呼地一下,便向小洞口穿去,洞口太小,眼见昆仑奴是决计钻不进去的了,不料他身上穿的“石苔衣”,石苔本就滑溜,浸水更滑,昆仑奴的身子就如突然化作一尾泥鳅,“嗤”的一声便穿越洞口而去了。
昆仑奴立刻便发觉自己置身在一条长长的黑暗水道上,他出生时奇幻,能言会笑,自然一切均深刻印在他的脑海中。他忽然觉得,此时他就如出生时的感受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他出生时穿越的是一条温柔的“母亲之道”,此时他经历的却是一条热而硬的“人生之途”。
昆仑奴此时逆流而上,置身于一道长长的热而硬的水道,全身被水包围着,贴着石壁,连一丝空隙也没有,他若非已练就“无为内功心法”,可于水中潜伏两个时辰,只怕便被活活闷死了。
虽然这“人生之途”的出路未知是什么,但就算是金光灿烂的天缘奇道,若非包括其本身命运的多种因素配合,也是决计难于抵达那光华的彼岸,昆仑奴此刻便正是置身于如此奇妙的命运途中。
终于,昆仑奴只感眼前一亮,呼地跌入一座深潭。原来此时他已穿越厚厚的石壁,抵达那溪流的发源地了。昆仑奴只感潭水热不可挡,无奈只好浮了出来,他的头儿刚浮出水面,立刻便被眼前的奇景迷住了。
但见四周石峰、石柱、石芽、石笋林立,四面大山壁形如屏障高耸于天际,千障叠翠上奇峰危石,千姿百态。正中一支巨大的黑色石峰拔地而起,直刺上面四方的青天,气势磅礴,犹如万丈天梯。原来这是绝谷外的又一座绝谷,天下造物,简直不可思议。
昆仑奴孩童心性,睹此绝世奇景,不由心花怒放,十分好奇,竟连追捉那怪东西也忘记了,而那怪东西此时也奇怪的失去踪迹,就如有心把昆仑奴引诱进此千年绝世奇地,便功成身退,归隐不出了。
昆仑奴也没再追寻怪东西的下落,因为他已被这奇谷绝景深深迷住了。他身穿的“石苔衣”也着实奇妙,入水变滑,出水却很快便涤干水分,昆仑奴穿着的,依然是一件温软的绿色奇衣。
他于奇谷石林中四处奔跑,又用手到处抚摸,就如馋嘴的娃娃,见了甜糖似的。
他遍走谷地,抚摸过无数石林,踩过谷地上多片古怪的石板,他的心儿亦更惊奇。因为他发觉,谷中竖立的石林壁,地上所踩的石片、石板,均呈现一幅幅古怪的刻纹,刻纹纵横交错,又构成一幅幅古怪的图形,这到底是什么?昆仑奴手抚古壁,晶亮的眼睛忽闪闪地凝视,好一会儿,还是难明其中隐含的奥秘。
昆仑奴在参天石柱的基部,但见有一红一白的两个圆圈相扣图纹,十分清晰;侧面又有排列于上的三条横线的符号,以及排列于下的三线尽断的符号。
距参天石柱基部的古怪图形相距仅三尺,有一块石板,古板上刻的是另一幅古怪的图案,但见在一个白色的圆盘上,盛载了一盘形如李子的果品,细数之下,恰恰是二十一个,而旁边又有排在上面以及排在下面的相似的符号。
昆仑奴越瞧越奇,越奇便越加仔细寻索,他于奇谷中所发现的石林、石壁、石板上的图案竟共计达六十幅之多,但昆仑奴没一幅可弄明白其中的意思,他不禁一阵目瞪口呆,孩子气似的嚷着:“哼哼,欺负我小娃儿不懂事么?既让我见到这古怪图像,为甚又没有文字解说?这不把昆仑奴急死了么,哼哼,怕了你么?我就决计不信弄不懂!”
“很好,有志气,这才无愧昆仑奴的称号。”就在此时,昆仑奴耳际,忽地又钻入那呼唤“昆仑奴”的怪东西的怪音。
昆仑奴的心儿一动,他的“无为内功心法”亦已甚具火候,心动则力发,他原来凝视着石板上的第六十幅图像出神,此时却快如闪电,呼地便掠到怪音发出之处,仔细一瞧,他不由又喜又奇。
原来他竟又返回他潜入的深潭之畔,那发出怪音的怪东西,竟然便在他眼底下停游曳,那似蛇非蛇、似鱼非鱼的七彩身躯,一扭一摆地游着,嘴儿一合一闭地吐着水珠,那怪音竟便钻入昆仑奴的耳际中了。
只听怪东西道:“昆仑奴,你来了么?”
昆仑奴又好笑又好气,依然缓缓地吐着水珠,那怪音又钻入昆仑奴的耳中:“你为什么来?你又为什么能来,你知道么?”
怪东西问得奇特,昆仑奴不由微微一怔,但他毕竟极具灵性,随即便咯咯笑道:“我好奇,欲知天下怪事奥秘,所以我来了,我有决心、我有毅力,我有志气,所以我便能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