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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初入尘世

就在此时,身穿粗衣土布,身上分文全无的昆仑奴,却已身在隋都长安城中了。

长安城是隋朝的帝都,虽然帝都外面的天地,已是饿殍遍野、天怒人怨,但帝都城内,却依然一片穷奢极侈、夜夜笙歌的靡糜景象。隋朝开国皇帝杨坚,自篡周改隋,在长安龙首原的南麓另建新都,改称为大兴,因此长安又称为“大兴城”。

汉朝在长安建都长达二百余年,长安的宏伟冠绝天下。汉时皇城长乐、未央两宫,分布于长安城的南北两面,恰如苍穹中的“南斗星”和“北斗星”。城周百余里,城墙高达四丈,四周有十二大城门;城内街道纵横交错,楼宇鳞次栉比,十分宏伟壮丽。

隋都的大兴城,便是在汉都的前身兴建起来,既保持了长安的壮伟,又加添了一座新城,因此更形壮观雄伟。

昆仑奴从大兴城(即长安)东门入城,他一身土布粗衣,十足一位农家大娃儿,因此也毫不引人注目,甚至守城门的兵士,也懒得盘查,把手一挥,喝声:“滚!”便让昆仑奴进城了。

昆仑奴也并不生气,他犹如顽童似的扮了个鬼脸,便依言“滚”进去了,而且“滚”得十分快捷。

抵达城中,昆仑奴但见十分热闹,街上车水马龙,人潮涌涌,来往不绝,街道两旁酒馆食肆林立,各式店铺遍布,令人眼花缭乱。

昆仑奴忽感肚子饿了,自李家村西入大兴城“长安”,足达八十里路,昆仑奴一路掠行,沿途并无山溪可供他解渴,也并无野果让他充饥,到处是黄土枯叶,似乎天地万物,也被一群接一群的饿民吃光了。

昆仑奴是第一次独自出门,他虽身负绝世神通,但于“人间道”的欲世尘务,却一窍不通,甚至连“出外无钱寸难行”这道理也不懂。因为他只记得,他和爹娘远行千里,从昆仑山返回故居,亦是两手空空,既然如此,要那钱财来做什么?

昆仑奴返回故乡那段日子,却也知道人世间有许多好东西可以充饥解渴。像那白饭、大馒头可以填饱肚子,美酒、茶水可以解渴生津。此时他既然感到饥渴,自然便朝可以充饥解渴的地方走去。他的内力十分惊人,远远便闻到那地方溢出一股可以充饥解渴的味道,因此就毫不犹豫地朝那地方大步走去。

那地方原来是一间酒馆,而且是在大兴城长安中最有名的大酒馆,光顾的人客非富则贵,门口远站了两条大汉,身披甲冑,凡不顺眼的,一律拒诸门外。因此那些低下的贩夫走卒,甚至衣饰朴素的商贩,也避而远之,莫敢走近。酒馆的匾额,以金漆大字书写:“富贵楼”。

昆仑奴但感这“富贵楼”溢出的充饥解渴味道最浓最香烈,也就大步向这“富贵楼”走去,他根本就没看那“富贵”二字,也根本不理会门口站着的甲冑侍卫凶神恶煞神气。他但感这酒馆的“充饥解渴”味道最浓郁,料想必定最能“充饥解渴”,这便足够了。

昆仑奴傻里傻气地走到门口,不假思索便欲迈进。不料他的胸口猛地一疼,原来他此时已挨了甲冑侍卫狠狠的一记铁拳头,他毫无心机,也没运气护体,因此但感胸口隐隐生疼。他迷惑地道:“喂!无端端的为甚打人?”他胸口疼痛一闪即逝,因此他并不生气,只是十分奇怪这人为甚随便打人。

出手的甲冑侍卫却不禁一阵发呆,因为在他一记铁拳下,已不知有多少挨打的人倒地乱滚,然后如狗一般地爬走!不料这土头土脑、土布粗衣的农家娃娃,却如痕痒被搔般,身子连晃也不晃!就如身怀绝世武功的武林隐宿,但这农家娃娃瞧来瞧去也决计不像!那侍卫不由一阵目瞪口呆。

卫士甲是出拳之人,他一听昆仑奴呆头呆脑地反问,为甚打人?不由又轻蔑地冷笑道:“野娃儿!你不抬头看看上面贴的是甚告示?”

昆仑奴依言抬眼一望,但见大门口左面的墙上,果然贴了幅盖有印的告示:衣衫不整,概不接待;无钱白撞,先揍一顿,再不滚开,扭送官府!他不禁微叹口气,喃喃地道:“这告示口气虽大,却不合世道,不如替其稍加改动,岂非更好?”

昆仑奴尚带孩童心性,心想便力生,力生便随指力而发,只见他伸出中指,以其“八方归元心法”射出一道真气,尖锐如钢刀,无坚不摧,射向墙上的告示,只听嗤嗤的一阵墙裂声响,那告示的文字,竟被重新刻于墙上了!道:衣衫莫问,例必接待,有钱无钱,饱餐一顿;若再饥渴,唯问官府!二十四个刻字,龙飞凤舞,十分雄浑,便著名的书法家,也绝无此笔法,更休道隔空于墙上刻字了!

两名甲冑武士一看,不由心胆俱裂。因为这等“隔空指力墙上刻字”的功夫,两人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非仙神降世,便是妖魔鬼怪作祟了!而且告示的意思也全变,变得截然相反,十分同情那等“饥渴贱民”,对东主、富贵豪绅、官府却大大不敬!原来的告示是官府加印允准的,现下改成这般如此,若被官府知悉,他两人便必定洗净屁股坐牢了!

这决计不可以!两名甲冑门卫为求脱身,虽心中震骇,但也决计不肯放昆仑奴这“小魔怪”走了。只见门卫甲猛地咬一咬牙,大吼一声,以壮心胆,然后向昆仑奴喝道:“你、你这小子,怎敢篡改官府的告示?不怕你去见官坐牢吗?”

昆仑奴也不知什么叫“死活”,什么叫“坐牢”,他只知空放着“充饥解渴”的东西,却让那些饥民饥渴而死,活生生地成了那些“恶鸦饿狼”的口中之食,这便大大的不该,决计不合“天地衍生万物、万物皆有繁衍生息权利”的“人间道理”!他这般思忖,便十分真诚地解释道:“这位大哥差矣!试问人饥渴了,为甚不可饱餐一顿?这里面既有解渴充饥之物,大门敞开,对衣衫不整的饥渴之人,为甚拒之门外?这大大的不合人间道理啊!而且……”昆仑奴忽地呵呵而笑。

门卫甲骇然道:“你这小子!尚且什么?”

昆仑奴笑道:“而且我听说篡夺别人君权而自立者,亦可安然踞位;我改一下官府告示,有甚了不起?难道却要见官坐牢吗?”

昆仑奴话音未落,两名门卫已一左一右,呼地扭住了昆仑奴的胳臂,骇然道:“反了?你犯下的可是谋反作乱的弥天大罪,吾等委实担当不起,只好将你扭去官府判罪也!”

昆仑奴呵呵大笑,也不加反抗。两名门卫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却也绝难令他移动分毫。

三人正闹得不可开交,酒馆里面忽然走出一位衣饰奇特,似官非官,似民非民,似富非富的人客。这人目中精光烁烁,注视昆仑奴一眼,忽地对两名门卫道:“这位小兄弟一时胡闹,童心未泯罢了,不必与他计较,且容他进内饱餐一顿吧!”他言语十分坚决,毫不犹豫,似在都城中甚有斤两地位。

那两名门卫一听,果然把扭着昆仑奴胳臂的手松了,口中连声道:“是,是,既然李司天出面保他,小的不敢不从!”话虽如此,却依然一左一右夹着昆仑奴不放。

客人──李司天微笑道:“既然如此,为甚汝等尚感犹豫,不肯放人?”

门卫甲惧恐地道:“是,是,李司天出面说话,小人不敢不从!但小人乃都城守备派出兵役,负责监守富贵楼官府告示,这小兄弟却将告示篡改,更刻于墙上,永久不灭,万一酒馆老板徐掌柜不肯见谅,告上官府,小人便非要坐牢不可!朝廷的律法李司天最清楚,知反不报,与反者同罪啊!因此好歹须有个担待,小人才敢放人,尚请李司天见谅。”

李司天抬眼一望,心中着实大吃一惊,微一沉吟,便不容反驳地决然道:“汝等欲脱干系不难,且用一幅红纸暂把墙上告示盖封,吾再告知都城守备,说是狂风把告示吹烂便了!店中徐老板面前,吾自会向他替汝一脱,一切放心吧!”

大概李司天果然甚有地位,那两名门卫一听,便转惊为喜,依言放开昆仑奴,一面用红纸把墙上的刻字封盖住了。昆仑奴向李司天扮了个顽皮的鬼脸,也没表示任何的谢意。

李司天却也不以为意,反而向昆仑奴含笑道:“这位小兄弟不是饥渴难当么?这便请随吾进去,饱餐一顿吧。”

昆仑奴眼珠一转,道:“在此闹得一闹,我的肚子忽已不饥不渴也!我这便早早离去,以免惹祸上身!”昆仑奴说罢,转身就走。 idIHa3JbGVjmXlHbbNAgt5699HrpnrDdgikoNO23p5IrV2H4yt9o8uc957SEfM6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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