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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两性之间的战争

爱的挫折——一个社会问题

数以百万计的人为爱所苦,被嫉妒困扰,他们对自己伴侣感到失望和厌恶,在没有快乐的婚姻中郁闷不堪,在孤独空虚中寂寞难耐,体验不到爱情的美好。这些情况不能简单地解释为他们对爱情不适应。每当一个问题涉及很大一部分人时,我们就必须寻找更深层次的原因,这原因可能在于社会结构,也可能在于在不同程度上影响着所有人的其他负面因素。

因此,在这种探究中,每个男人或女人都是其性别的代表。不论是X先生的婚姻问题,还是琼和男朋友之间的摩擦,他们的问题代表了其他无数男女的类似问题,可以看作是两性冲突的普遍性案例。即便是那些否认两性之间存在战争的人,也都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其中。即便是那些意识到两性之间存在战争的人,也很少有人能明白这场战争的真正原因。两性战争是由男女之间天生的生理和心理差异引起的,还是由当前我们社会生活中普遍的紧张情绪引起的?

男女之间似乎存在一种“天然”的对立关系,这种对立关系导致他们之间必然会产生摩擦和战争。“相思病”、嫉妒等现象自古就有,只不过其频率和影响不尽相同。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再往前数几代人,比如一两百年前的男人和女人会比今天的人们对彼此更满意、关系更亲密。如今,性爱不满和婚姻不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频繁地出现。在不同的国家和种族,其两性冲突有着显著的差异。从表面上看,这些差异是由种族的不同或地域的不同决定的。盎格鲁-撒克逊国家的婚姻问题与拉美国家的不同,欧洲的婚姻问题与中国的也不同。但是在比较这些差异时,我们意识到,有一个因素在不同性质和类型的男女冲突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那就是女性在各自社会中的地位。除此之外,夫妻不和在程度和频率上的加剧,与两性社会地位的显著变化息息相关。

女性的社会地位

如今,甚至就在我们探讨这个问题的当下,女性的社会地位正发生着变化。我们必须了解这些变化的本质和方向,以便准确评估其影响。显然,当代的女性不再像以前那样依赖男性,她们享有比以往更多的权利。许多坚信“男性至上”的男人(甚至还有女人)都把女性的这种独立视为万恶之源。他们深信,如果女性恢复到半奴隶的地位,不再享有她们如今的社会自由和职业自由,那么人们就能重获婚姻幸福,两性之间就能恢复和平。这一观念的倡导者认为女性天生具有生理劣势,并认为目前两性地位的日渐平等是违背天性的、灾难性的。他们把女性在身高、力量等方面的生理劣势,特别是女性的大脑相对较小这样的研究结果,当作充分的证据以证明“女人天生就是弱者”。莫必斯曾说过:“女性在生理上就是低能的。” 崇拜“超人”的哲学家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写道:“你到女人那里去?别忘了带上你的鞭子!”德国人类学家瓦尔代尔说:“大量的测量资料和统计数据证明,她(女性)的大脑比男性要小,体力要弱,在成年之后保留了更多的婴儿期和儿童期的特征。因此……尝试在两性之间建立完全的平等,允许女性参与过去唯有男性才能参与的各种活动,通通都是错误的,并将被证明是失败的。”

然而,历史证明,这种认为女性天生具有生理劣势的观念并不正确。这一理念的拥护者不承认或不了解女性并不总是处于从属地位。

男性科学家的困惑

在人类历史上曾出现过女性占主导地位的时期,被称为“母系社会”。不幸的是,对于“母系社会”的统治范围和时间,我们并没有清晰且全面的认识。尽管这听起来让人难以置信,但是科学家们确实经常误解有关母系社会的证据。目前关于这方面的观点比较混乱,因为每位科学家对此进行的研究都带有个人偏见。自从母系社会和父系社会有了差异之后,即便是对显而易见的事实,也有着各种不同的解释。无论是描述埃及历史事件的希腊历史学家,还是困惑于斯巴达人生活状况的雅典人,都犯了同样的错误,他们在无意中曲解了当时的历史事实。因为这些生活在男权社会的史学家们,不可能理解母系社会的环境和习俗。

当时是这样,现在仍然是这样。1861年,瑞士人类学家巴霍芬出版了他的第一本关于母权制的书,揭示了这种以前不为人知的社会关系。 十九世纪末,出现了大量关于母系文化的科学出版物,它们描述了女性统治下的古代社会和原始部落。随着女性日渐解放,这些社会学方面的研究也在不断发展。然而,在二十世纪初,历史学家、社会学家和人类学家的观点却出现了彻底的逆转。芬兰社会学家韦斯特马克 是这股潮流的主要代表人物。几十年来,在美国,母系社会被认为是一种伪科学的命题。有趣的是,至少在法西斯主义兴起之前,欧洲的科学家们并没有参与这种认知上的倒退,欧洲著名的社会学家们仍旧认可母系文化的存在,直至纳粹主义 兴起。但这些欧洲科学家的出版物在当时美国的学术界几乎无人知晓,也很少在研究中被引用。“母系社会的存在”曾是一个备受嘲讽的观点,可是在罗伯特·布里福尔特的努力下,它重新恢复了科学上的尊严。 从布里福尔特与韦斯特马克的公开辩论开始,关于母权制的探讨才再次获得许可。

母系社会中的两性关系不仅有趣,还为我们理解当今的社会环境提供了重要线索。通过对母系社会的了解,目前我们对两性和婚姻冲突的研究,找到了一个全新的角度。在现有社会中,男性特有的功能和权利,被认为是主导性别才会拥有的。而在某些情况下,女性确实曾拥有在当前文化中所有属于男性的权利和特权。“所谓的男性优势没有生物学、精神学和心理学的依据。任何现有的‘优势’只是经济(我们更愿意说是社会——作者注)条件的一个功能。”

对圈养的群居动物进行观察,科学家们也发现了类似的情况。“对猴子来说,最强壮的猴子统治着猴舍,它会爬到每一只猴子身上进行性行为。无论充当猴王的是雄性猴子还是雌性猴子,情况都没有差别。如果雌性猴子是最强壮的,那么她的性行为就与雄性猴王完全一样。”

占主导地位的性别的四项权利

一个性别对另一个性别的优越性,是通过享有某些特权显示出来的。通过政治、社会、经济和性行为这四个方面的特权,这个性别确立了其在社会群体中的主导地位。

直到一百多年前,政治权利都一直掌握在男性手中。在男权社会中,女性成为统治者的情况极为罕见,这种罕见的情况仅仅出现在封建社会的某些特殊情境中。正常情况下,女性绝对不被允许担任任何政治和行政职务。

只有在政治上占据主导地位,才会有相应的社会权利,因而女性不享有任何社会权利,她们只能通过附属于丈夫、父亲或兄弟的方式来获得权利。女人的社会地位只能随着她所依赖的那个男人的社会地位的变化而变化。女人可以通过婚姻来获得任何一种社会地位。如果她是单独的一个个体,那她就什么都不是;但是如果有可依赖的男性,那她就能获得社会地位。

女性的经济地位与其社会地位一样,也具有依赖性。女人没有经济能力,只能为男人工作,要么在家操持家务,要么去别人家当仆人。女人不能继承或拥有财产,她的收入是属于她家的男性主导者的,而男人就可以拥有财产,还能与人签订合同、起诉别人或被人起诉。

特殊的性权利

占主导地位的性别在性行为方面也有一定的特权,这种特权我们可以称之为“性权利”。“性权利”一词的含义似乎不易理解。每个人“天生”就有结婚的权利、恋爱的权利和满足性欲的权利。除此以外,还有其他的性权利吗?当然有。而且,行使这些“天生”权利的方式至关重要。它们背后有着明确的规则,这些规则指导着每种性别的行为。某些特权是专属于占主导地位的性别的,性权利包括选择、接近和赢得配偶等行为的自由,乃至滥交的自由。

在极端的男性统治时期,女性仅仅是男性发泄欲望的对象,是男性可以不限数量地拥有的私人财产。一夫多妻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女人则被强迫只能忠于一个男人。

母系社会的情况则与之不同。 女性拥有政治权利,她们能决定和谁结婚,还能决定后代的社会地位。男人通过婚姻进入女性的家族,子女继承母亲的姓氏。很多时候,社会中重要的职业被女性垄断。女性成为社会群体中聪明能干的那部分人的代表。第一个人类文明很可能是由女性创造的,比如,很可能是女性发现了火的用途,发明了烹饪和制衣等。人们通常认为是女性首先发现农作物并从事农业活动的。男性处于从属地位,是拥有聪明才智的女性的仆人和助手。男性的主要职业是猎人和士兵。这类职业有一定的危险性,而女性不应该遭遇这类危险。女性应该做一些灵巧和精细的工作。猎人和士兵则被认为是没有社会地位的。 从母系社会的角度来看,我们就能够理解为什么斯巴达男婴在出生后,如果身体不够健康,就会被杀掉。因为他们可能无法成为优秀的士兵,所以对社会群体来说,他们毫无用处。斯巴达女婴则不然,不管她们有没有身体或心理缺陷,她们的生存权都没有任何争议,而且会被无条件地接纳为群体的重要成员。

与女性较高的社会地位相一致,性权利无疑成为女性的特权。举例来说,在斯巴达时期,性自由是女性拥有的专属权利,性行为的所有限制,甚至是极端的贞洁要求,都强加在男性身上。在母系社会中,女性选择丈夫,男性则被动等待。在一些部落中,女性要送钱财给即将与她成婚的男人的家人,并将男人从他原先的族系中除名,然后让他进入她自己的家族体系。

女人的矜持是一种文化要求

事实证明,女性的矜持并非与生俱来,也不是基于她的生理结构和能孕育后代的内在机能。女性承担母亲这个角色,既不代表她们就应该矜持,也不能代表她们就有保持贞洁的义务。尽管男人拥有不受数量限制地生儿育女的能力,但专享特殊的性权利并不是该能力的必然结果。矜持这一美德上的约束只针对某一种性别,这源于整个社会环境对性行为必须是“正确”的要求。下面的历史故事可以说明,性行为是否“正确”,只取决于社会习俗。

据说拿破仑在埃及的时候,曾路过一个阿拉伯小村庄。他意外地走进一间简陋的小屋,里面有几个阿拉伯女子。她们看到陌生男子闯入,立即慌张地掀起裙子遮住自己的脸。在她们看来,被男人看到自己的脸是不可接受的。

显然,社会习俗和传统决定了我们的生活方式,在我们这个时代,人们强调自然科学,喜欢将生活方式追溯到生理需求和心理需求的层面上。 生活在母系社会的人们,与生活在父系社会的人一样,能为自己的生活方式找到充分的理由。

在母系社会中,没有过情人的女人结婚的机会是微乎其微的,而有许多风流韵事的女人则更受男人欢迎。如果一个女性不曾被人爱过,那人们就会认为她一定有什么问题。在男权社会中,未婚生子的女人与其他女孩相比,找到丈夫的概率更小;但在母系社会,婚前就证明自己有生育能力的女人绝对是男人的首选。

我们当前的社会文化基本上沿袭了严格的父权制,我们的社会习俗与母权制下的社会习俗大不相同。在母系社会中,通常只有男性被禁止通奸,对男人来说,通奸可能意味着要被处死。而在当今社会,女人必须被动、卑微地等待着,直到男人屈尊来选择她。贞操只是对女性的要求,任何婚前性行为都是男性的特权。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就在几十年前,无论一个女孩多么天赋异禀、多么心灵手巧、多么善良体贴,假如她没有保留那层薄薄的处女膜——她的“名誉”,那就没有男人愿意娶她。违背这种社会传统的女性会遭到唾弃。与此同时,男人却毋庸置疑地拥有性自由和不忠的社会权利,尽管这是宗教、道德准则甚至法规明文禁止的。沉迷于婚外性快感的男性,几乎没有失去社会地位的危险,这种现象直到最近才有所改变。现在,男性的这项特权受到了质疑,但还没有从根本上被禁止。而在二十年或五十年前,男性普遍可以毫无顾忌地享受这项特权。

男性优越感的降低

过去的一百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男性的优越感开始降低。女性的地位正缓慢、持续地提升。女性的政治权利已经接近于男性,且开始拥有新的社会权利和经济权利。她们享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几乎可以从事任何职业。甚至有些男性的社会地位或者在经济上还要依赖于自己的妻子。女性重新获得了以前被剥夺的性自由。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

大约在十九世纪中叶,随着社会和经济结构的转变,女性对权利的诉求也开始发展。正如私有财产时代的到来改变了女性的地位,并终结了母系社会一样,新一轮的经济变化再次改变了女性的社会地位。在资本主义制度的统治下,个人可以通过拥有一定数量的财产,来获得充分的公民权利和相应的特权。这个新的社会结构以经济实力来评估每个个体。这导致通过世袭获得贵族身份的封建制度走向终结,人权开始建立。

随之而来的自由主义——至少在理论上如此——给了每个人公平的机会,以获取社会所认可的地位。人人生而平等的观念使得以前遭受压迫的群体获得自由和解放。劳动者、有色人种、儿童和女人开始被视为具有基本人权的人,而且他们的基本人权得到了认可。此后,男人对女人的控制力开始减弱。在欧洲,第一次世界大战加速了这一发展。女性开始从事以前只有男性才能从事的职业,并获得了新的社会认可。随着她们新获得的经济独立,她们也开始有了性自由——男人的目光短浅和自负加速了这一进程。这种新的社会环境为男人提供了新的机会,即他可以与同一社会阶层的女性发生性行为,以满足自己的性欲,而无须付出像以前那样的代价,即步入婚姻。也就是说,男性可以找到一个既不需要付报酬,也不用费心去征服的情人。他既不用承担对她的全部责任,也无须放弃自己梦寐以求的性自由。只不过,在男性可以随心所欲的同时,女性也有了享受性欲和婚外情的自由,由此男性的特权开始消亡。

爱如战争

在女性受辱和屈从的时代,两性之间的战争可以很容易地理解为被压迫者对压迫者的反抗。许多描述战争的术语都可以用来描述爱情,这反映了两性之间的冲突是一场永恒的战争。举例来说,一个充满魅力的人是“危险的”。调情可以比喻为“战略”,女性是将会被男性“进攻”并彻底“征服”的“堡垒”,她必须努力“抵抗”。受到攻击时,她可能会被“削弱”;等到女人完全接受她的“敌人”时,就可以说她“沦陷”了。尽管这些术语带有开玩笑的性质,但从中也能看出爱情游戏的战争特性。这场攻占另一个性别的战争具有一个特征,即两性的结合是强者对弱者的征服。

有人认为,当一个性别停止对另一个性别的压迫时,两性之间的紧张关系就能有所缓解。然而,事实恰恰相反。在女性不得不屈从的年代里,她们别无选择,只能勉强接受自己的地位,并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例如,几个世纪前德国的一些小村庄里存在一种司空见惯的情况,即妻管严的丈夫会收到邻居的最后通牒,如果他不愿意或不能征服自己的妻子,他和他的家人就必须离开这个村庄。这是因为如果一个女人支配了她的丈夫,她所起到的示范作用就可能危及其他所有男人的地位和优势。男人应该永远高高在上,这是他的权利和职责。那么,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是穿裤子的。

如今,男性必须处于统治地位和女性必须处于服从地位的强制性规则,已经过时。女性拥有了新的社会地位,她们可以反抗压迫,可以与“天生”只能屈居人下的命运做斗争。她们要求享有权利,并且有意愿也有能力为获取权利而斗争。由此,两性关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紧张。两性战争如此激烈,随时都有可能毁灭两性之间的所有合作和理解。

当前的混乱状态

激烈的两性战争导致两性之间关系的彻底混乱。迄今为止,所有女人或男人都无法挣脱严格的社会法规。现在,随着旧的社会规则的废止,男人和女人都必须在与异性的关系中重新确立自己的地位。没有哪个女人必须屈从,也没有哪个男人还可以因为自己是男人就高高在上。这样一来,我们发现,现代夫妻在家庭中有着不同的权利分配。有时男性像在男权统治时期那样,拥有所有的权利;而有时女性却拥有所有的权利,就像在母系社会时那样。每对夫妻必须在这两个极端中间找到自己的位置,很少有夫妻能建立起真正的平衡。许多男人和女人仍然坚信“男人必须比女人强”这个陈旧的观念,尽管女性往往不愿承认自己害怕处于劣势地位,而男性虽然也怀疑自己的支配能力,但他们仍觉得需要证明自己的优越感。随之而来的是男人和女人都对所谓的“男性至上”心怀怨恨,这种现象被阿尔弗雷德·阿德勒称为“男性反抗”。 每个人都认为异性威胁到了自己的声望,由此便加剧了两性之间的紧张和敌意。

混乱几乎是所有国家两性关系的共同特征,各国女性的地位也不尽相同,没有统一的规则。在比较不同的文化时,我们能预想到会有所不同,比如东方的中国人和欧美人之间会有不同。但令人困惑的是,即使处于同一文化中,人们之间也存在明显的差异。

当今,每个国家都在经历父权制社会的转型,在这个转型阶段,我们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两性关系——从男人的绝对主导到典型的母权制统治,在这两个极端之间还同时存在其他各种情况。在全世界范围内,女性都在努力从顺从、依赖中挣脱出来,尽管各个国家的发展进程不太一致。一般来说,拉美国家的发展相对滞后,女性解放运动起步较晚,这也许是因为那里的工业化进程起步较晚。再比如,意大利和法国女性的地位很难与俄罗斯女性的地位相提并论。尽管有些男人把现实与历史进行比较,倾向于将美国视为母权社会,但其实现在任何国家都不存在母权制,美国并没有母权统治的迹象,只不过是美国女性已经获得了相当程度的平等。

对女性解放的支持和反对

女性解放的发展十分迅速。对各国的现状进行粗略的分析,我们就可以发现这种变化的速度有多快。随着土耳其和中国废除一夫多妻制,男性至上的最后堡垒也土崩瓦解了。

德国的情况比较特殊。法西斯主义暴露了诸多不易被人辨识的封建制度的特点,还暴露了恢复男性霸权的倾向,这反映出它的反动特性。他们贬低女性的地位,让其像从前一样回归家庭,并将生儿育女视为女性的主要职责。他们还鼓励男性自由地生育后代,从而助长了一夫多妻制。一些被法西斯占领的国家又恢复了奴隶制,女性“奴隶”被当作性工具,甚至被强迫出卖肉体。

在俄罗斯,追求平等的趋势在俄国革命后加速发展。在法律上,女性被赋予比在其他任何国家都多的权利。然而,尽管在法律上平等,但俄罗斯仍然保留了一些男权国家的迹象。之后,俄罗斯出现了明显的倒退趋势,比如一些规定再次重申,当局拥有干预和监管公民私生活的权利。与此同时,之前女性参军是被允许的,但现在又被禁止了。女性在正规军中的地位仍然备受争议。政治权利主要还是掌握在男性手中。当前,全世界关于两性平等的普遍现象是:法律上的平等和事实上的平等并不匹配。许多国家取得了在宪法中承认男女平等的初步进展,但在实践上却相对滞后。

任何关于“美国女性社会地位”的讨论都会遭到质疑。基于传统观念、文化和教育背景的不同,我们倾向于接受或拒绝某些事实,并产生阻碍我们进行客观分析的情绪。如果我们得出结论,即美国女性实际上享有与男性相同的特权,那么这会让许多女性感到高兴。她们喜欢听到这样的说法,并为“她们的”成就感到自豪,甚至有些男性也表示同意——要么带着屈尊就卑的微笑,要么不断抱怨女性拥有的权利太多了。可是很不幸,公正客观的评判会向男性和女性揭示真实的情况,而这会让他们非常不满,因为美国女性——不管他们喜不喜欢听——还未获得充分的特权。任何相信已经建立两性平等的人,都只是从他们固有的父权角度出发,他们担心进一步发展会导致“女性至上”。就连女性自己也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她们沉浸在想象中的荣耀里面,以为自己拥有了优越感,而这种荣耀是由男人们促成的一种错觉,他们希望把女性的注意力从即将到手的“奖赏”(真正的平等)上移开。让我们面对现实吧:在政治、社会、经济和性行为这四项权利上,男女之间还没有实现真正的平等。

政治:宪法赋予女性与男性同等的权利。但是,女性能够充分享有这些权利吗?女性享有充分的选举权,这一点是无可争议的,但在现实中,女性担任公职的资格却是受限的。就连女性自己都很难想象一位优秀的女性可以成为美国总统,尽管她们一再重申她们坚信男女之间完全平等。那些出于各种理由“尊重女性”的男性也会强烈质疑女性的政治才能。(他们真是大错特错!)

社会:正是在这一领域,美国女性几乎实现了真正的平等,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越了平等。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它源于男性对“八卦”之类的社交活动的蔑视。真实的情况是:在这个社会中,单身男性仍然比单身女性更容易被接纳。在社交场合,“剩女”令人恐惧,而“剩男”则备受欢迎。与男人娶一个社会地位较低的女人所承担的风险相比而言,女人嫁给比自己社会地位低的男人所承担的风险要高;最为重要的是,女人结婚后仍然需要冠上丈夫的姓氏,而男人则不然。

经济和职业:尽管统计数据表明美国大部分财产都归女性所有,但是谁在管理这些钱呢?毫无疑问是男性,绝大多数金融高管都是男性。某些女性在商业活动中占据高位,尽管这一点不可否认,但她们依旧只是例外情况。人们通常认为,女性的工作并不重要,这体现为女性与男性从事同样的工作时,女性的工资相对较低。很少有女人会对自己的现状感到满意,因为她们知道,即使在今天,许多大学仍是要么不让女性教师进入大学俱乐部,要么只允许她们从后门进入。实际上,许多职业依然将女性排除在外,法律不等于事实。我们可以随便找一位女医生来问一下,看看她在职业上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女工程师依旧寥寥无几;当陆军、海军仍然是男性的特权,尽管这一特权正在被削弱。此外,人们普遍认为在失业率大幅上升的时候,女性应该放弃工作,而不是让男性赋闲在家。男人供养妻子是理所当然的,而经济上依赖妻子的男人则会被人看不起。许多婚姻问题的根源在于男人坚信有能力挣钱养家才算真正的男人。在事业上取得成功的女性经常表现出“像男人一样”的气质,而这一点也证实了她们的自我怀疑:自己如果表现得更像个女人,是否能够同样优秀?

性行为:虽然美国女性以性开放和性主动而闻名,但也无法掩盖这样一个事实,即在大多数情况下依然是女性等着男性主动。许多美国女性的爱情悲剧,都源于她们渴望敬仰自己所爱的男人。而悲剧的发生是因为受过良好教育和精于世故的女人很难找到比自己更优秀的男人。当真的找到这么一个男人时,她们又会憎恨他的优秀,并向他发起挑战。尽管许多女性喜欢俯视男性,但她们仍然会拒绝和比自己矮的男性约会。尽管妻子比丈夫地位高的婚姻越来越多,但毕竟仍是少数。女人羞于承认自己的丈夫不如自己,因为这意味着他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女性魅力与骑士精神的谬误

通常,女性都希望尽可能多地展现自己的性吸引力,这其实与男女平等的观念相悖。充满魅力、身材曼妙的女孩会被欣赏、羡慕乃至模仿。很少有人会停下来思考,这种现象表明了女性是在以这种方式主动让自己成为男人的性欲对象——这与后宫妃嫔争宠没有太大区别。展现性吸引力一直是处于劣势的性别用来吸引优势性别注意力的方法。

人们很少关注吸引对方注意和赢得真正尊重之间的区别。如今,男人仍然希望能像过去一样通过金钱让女性服从,而女人也与以往一样,会愚蠢地接受。此时,“过去的那一套”仍行得通。现代女孩很容易接受的一个古老伎俩就是骑士精神,似乎它能体现出对女性的高度尊重。但真的是这样吗?骑士精神不就是强者面对弱者和无助者的自负态度吗?如果把同样的行为模式用在另一位强者身上,那就很难被称作骑士精神。骑士精神可能会被一些女性解释为“担惊受怕的男性的怯懦表现”。但这仍然是男性惯用的伎俩,他们给女性以尊重,借此掩饰对其真正的贬低。骑士精神在中世纪达到顶峰,在骑士和游吟诗人的时代,女人是骑士的偶像,能为女人服务是骑士最高的荣耀。骑士为女人而战,以女人的名义赢得胜利,写下诗歌赞美女人的美丽、纯洁和可爱。我们在学校里接受的教育也是如此,课堂上的女孩们会为这种对女性的崇高敬意深深着迷。她们可能不知道,当一个骑士想要向他的一位客人表达特别的敬意时,诚挚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的妻子献出来,陪客人一整夜,因为妻子是他可以赠予客人的最珍贵的礼物。也没有人意识到其中的屈辱,没有人会询问这位女士的意愿。

骑士精神总是将女性置于低人一等的地位。如果一个女性希望陪同她的男性为她开门,她很可能觉得这是她善解人意的体现,她甚至可能会将这种依赖合理化:她这么做是为了让男性觉得自己有用。而实际上,她将自己定位成需要帮助和保护的弱者角色。当男人坚持为女性提供服务时,他所表现出来的关心其实并没有女孩愿意相信的那么多。帮助女性、善待女性、送礼物给女性,这是男性在证明自己的优势。父权制社会中形成的这个传统让男人和女人一直继续着这种古老的伎俩。

现在出现了一些新技巧,但本质上仍然是老调重弹。目前,我们的文化中有许多将女性置于崇高地位的方式,它们貌似在表达对女性的敬意,实则隐藏着对女性的蔑视。女性被允许花费时间和金钱来保持美貌,有增进智慧和优雅的机会,可以自由地参观博物馆和展览、参加讲座、听音乐会,而男人“必须”赚钱为她们买单。赚钱似乎是男人的责任,但实际上这是他们的特权。他们不是在供养女性,而是通过金钱来支配她们。许多女人认为,男人对她们的尊重与在她们身上花的钱是成正比的。但她们没有意识到,在她们要求男人为自己花钱时,实际上男人也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女性的陪伴、美貌、微笑和装扮。男人通常会娶一个漂亮、花钱多的女孩,这是为了像展示珍贵的珠宝一样炫耀他们的女人;这些女人本身毫无用处,只是被用来提高主人的声望而已。

女性解放的文化意义

女性自信的增强,必然会对我们的生活方式产生深远的影响,事实也确实如此。它增加了男女共同生活时所遇到的困难。在目前这种经济、社会和政治尚不稳定的大环境中,男性和女性都有一种不安全感,而且更加惶恐于自己的社会地位会受到威胁。女性越多地参与竞争,就越加剧了男人的疑虑;男人试图限制女性,又使女性产生怨怼。男女双方都视对方为敌人,而不是伴侣。他们生活在一起,但彼此并不了解。他们都离不开对方,但又不能和谐相处。婚姻甚至不再是解决性方面的问题的途径之一,正如离婚也不再能解决婚姻问题一样。

男女冲突只是当代人类群体矛盾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还有阶级斗争、不同世代之间的差距、不同种族和信仰之间的斗争、不同国家之间的战争等。所有这些对立都建立在相互恐惧和不信任的基础上,都源自强权一方想要维持其统治和支配地位,而大量的弱势群体则会产生不满,并进行反抗。在人类所有成员实现真正的平等之前,这样的斗争不会结束。

在人类历史上,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接近男女平等。虽然真正的平等还没有建立,但朝着它迈进的步伐正在加快。在各个年代,爱和性都令男性感到困惑,因为不平等的人际关系从来不允许两性之间建立牢固稳定的平衡关系。在某些文化中,女性占主导地位;而在另一些文化中,则是男性占主导地位。当一个性别的主导地位被成功挑战,支配就会转变成服从。平等从未真正存在过。目前男女平等上的这种初步进展,反映了我们当前社会变迁的总趋势。虽然即将到来的平等加剧了男女之间的斗争和冲突,但最终的结果似乎是确定的:男人正在失去至高无上的地位,而女人也不可能再次成为主宰。两性之间一旦达成新的、稳定的平衡,双方就有可能获得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新和谐。然后,两性关系就可能不再是一个永恒的难题。以前的人们不是试图解决这个难题,而是将其写进自己的诗歌和戏剧中。只要男人和女人以霸主和仆人的身份生活在一起,两性关系就一定会对社会文化构成威胁。作为统一平等的工具,两性关系会以前所未有的新形式出现。在那一天到来之前的过渡阶段,两性之间的战争仍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qWaX9Plt0Wyoi8+98bFR/t7h0E176fjCJnONUegiItqZ8AOZinebmyDraobOZrY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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