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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追逐同名飓风

那是2016年10月初,一个周二的晚上,意味着我要上物理学12B的实验课。教室里没有烧瓶、试管或爆炸物,令我大失所望。相反,我们要用微型单片机Arduino来制作无线电天线。教授在教室里藏了一块电磁铁,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它。

任务看上去很有趣,然而我的注意力在别处——时速145英里(约合233.4千米)的飓风“马修”正在海地肆虐。飓风在周末急剧走强,成为大西洋9年来的首次5级飓风。上一次5级飓风还是2007年荼毒尼加拉瓜和洪都拉斯的“费利克斯”飓风。

我之前预测过飓风,但这次感觉不一样。报道飓风“马修”的新闻主播声音里能听出焦虑;每次有新的计算机模拟结果出来时,推特天气频道都会炸锅。媒体渲染出一幅佛罗里达每况愈下的图景,当地已经进入紧急状态。宣布闭园,这是开园45年来迪士尼乐园第四次宣布闭园。

我回想起自己的愿望清单,“身处与我同名的风暴中”还没有划掉。同样有待完成的还有“去肯尼亚的凯里乔(Kericho)”“在基韦斯特追逐水龙卷”“记录雷雪”“交一个好朋友”。我今年必须至少完成一项。

飓风名称是提前定好的,每隔6年一轮换。我觉得我可以等到2022年,那是下一次轮到飓风“马修”的年份,但这样做有一定的不确定性。按照惯例,如果一场风暴造成了极其重大的经济或生命损失,以至于未来再用同样的名字会显得欠考虑的话,那么这个名字就会“退役”。比方说,“卡特里娜”“安德鲁”“威尔玛”都退出了名单。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与同名飓风相逢的机会了。

心血来潮之下,我决定去查询航班——达美航空有一班飞机周四上午10点35分从波士顿起飞,下午4点9分抵达佛罗里达州代托纳比奇(Daytona Beach)。酒店也便宜,障壁岛上的万豪酒店只要100美元。我周五也没课,所以我去了也只会耽误两节课。 这事真能行 ,我想。

“大家都知道要求了吧?”助教的问话把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我意识到我之前一直在做飓风的白日梦,完全没听见她说的话。其他学生都在频频点头,于是我也点头了。

* * *

饭、水、护目镜、电池、椒盐脆饼、薄荷口香糖、相机设备、数学教材。 现在是周三,我在心里过了一遍要装包的东西。昨晚实验课结束后才过去几个小时,我就想好步骤,买好机票了。我要飞往佛罗里达州太空海岸(Space Coast) ,置身于风暴中心,让我母亲忧心不已。

尽管我之前从未追逐过飓风,但我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如果飓风眼壁(飓风云系的最内层,是风力最强的位置)朝海岸移动的话,就会造成严重破坏。街区会被整个抹除,强力风暴潮会席卷内陆,一大片区域会有数周或数月不能住人。这一次造成的影响有可能与“卡特里娜”飓风比肩。我将独自面临一切危险的可能性。

我个人的预测没有那么可怕,但依然严峻。我因此有了些许安全感,但也不多。如果我想保持安全的话,那计划起来就简单了:远离水,躲开风。

引导气流似乎在把飓风“马修”往平行于海岸的北路推,岸线会受到波及。这意味着会有时速100英里(约合160.9千米)以上的强风,遭殃最严重的地区大概会变成佛罗里达的近海水域了。飓风令人惊心动魄,无论怎样,我能近距离感受飓风现场了。

* * *

飓风是热机,能量来源是温暖的热带大洋海水。在7月至10月间,热带大洋表层水温通常在85~90华氏度(约合29.4~32.2摄氏度)之间徘徊。大西洋上的飓风和热带风暴,以及其他洋面上的类似风暴系统,统称热带气旋。热带气旋能造成灾难性后果,但也有其意义——有学者估计,地球每年由赤道向极地的热量输送有10%来自热带气旋。

飓风不同于中纬度大气系统。温带或非热带风暴的形成依赖于空气温度差与密度差,能量来自变动不定的风。飓风则需要中高层风力微弱、温度场均匀的平和环境。地球上最可怕的风暴是从安宁中诞生的,这听上去可能有些讽刺。

飓风形成的第一个要素是热带波,常表现为不断发展组织化的雷暴云团。在飓风季初期,热带波可能会在美国东海岸外的冷风末端生旋。到了飓风季中期,也就是8月和9月,飓风通常会在非洲海岸外,大西洋洋面的主要生成地区(Main Development Region)成形。进入10月和11月,在美国致灾的飓风可能会在墨西哥湾或加勒比海悄然酝酿。

一场热带波内的每一个单体雷暴都有一个上升气流和一个下沉气流。从一个单体冲出的下沉冷空气会让相邻的单体“窒息”,让后者消散。雷暴必须组织起来才能近距离共存。最高效的组织方式就是一起绕着一个中心转动,这样每个单体的上升和下沉气流就可以协同运作。

中心形成后,散乱的雷暴就都会在它周围聚集。暖湿气流会在风暴内部上升,其中整体气旋的下层中心周边风速最高。这会造成气压下降,因为空气正在被排出,物质减少了。从那开始,系统开始了“呼吸”。

空气从高压处向低压处运动。于是,空气就会被抽进气旋中心。在地球自转产生的科里奥利力作用下,气块会沿着一条曲线进入萌芽状态的气旋中心。这就是气旋会旋转的原因。

飓风在北半球逆时针旋转,到了赤道以南则是顺时针旋转。尽管全球水温最高的海域在赤道上,不过那里一般不会形成飓风,因为科里奥利力在赤道上等于零,没有力能让风暴转起来。

新生热带气旋中心外侧的气块组成涡旋,气压降低,气块则随之膨胀。于是,热量被释放到大气中,产生云和雨。通常情况下,这会导致气块温度下降,但因为气块与高温海水接触,所以会保持恒温。气块升温速率等于向环境散热降温的速率。只要风暴下方是开阔水域,且海平面温度足够暖和,风暴就能持续从海洋吸热。

由于降水效率高,热带气旋内部的降水强度可达每小时4英寸(合101.6毫米)以上。因为整个大气气柱都处于饱和状态,所以雨滴下落过程中的蒸发量很小。因此,热带气旋造成的头号灾害就是内陆洪灾。

风力最强的位置是热带风暴的中心附近,在飓风里就是眼壁。那里的气压梯度(单位距离间的气压差)最大。梯度越大,风力越强。这是因为空气是顺着梯度运动的。想一想滑雪就明白了——坡越陡,滑得就越快。

最大持续风速超过每小时39英里(约合62.8千米)的热带气旋被称为热带风暴,超过每小时74英里(约合每小时119.1千米)则为飓风。强飓风的风速达每小时111英里(约合178.6千米),即3级飓风的最低标准。5级飓风内的极端风速可达每小时157英里(约合252.7千米)。

空气涌向空洞,也就是空气少的区域,这就形成了风。因此,最猛烈的飓风往往气压最低。危害最大的飓风和台风的最低中心气压可能只有外部环境气压的90%左右。这意味着大气质量少了10%。

设想你在用茶匙搅动咖啡。你知道旋涡中心那个凹陷吧?凹陷(流体缺口)越深,流体肯定就转得越快。飓风同理。但是什么在阻止凹陷被“填入”呢?

飓风眼壁处于旋转平衡状态,意思是力达成了完全的静态平衡,以至于外物填入稳态下的风暴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绕飓风眼旋转的气块曲率半径小,所以气块会受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离心力,恰好等于向心的气压梯度力。于是,气块就会做连续圆周运动。

如果你体验过海拔变化,比如坐飞机甚至爬到摩天大楼顶层,你大概都会注意到耳鸣现象。这是因为你的耳朵在适应高处更低的气压。现在,想象高处下方的空气完全消失了。那就是一场大飓风风眼的气压。用电影《圣诞精灵》中精灵巴迪的话说,飓风“倒霉,倒霉透了”,原因就在于气压差。

飓风有时会经历眼壁更替周期,也就是旧眼壁萎缩崩塌,落入飓风眼,同时旧眼壁外围形成新眼壁,新眼壁向内收缩,取代旧眼壁。这通常会导致风暴中央附近出现双重极大风速,风力也会短暂进入平稳期。

除了眼壁内部的强风以外,龙卷风、规模与龙卷风相当的涡旋、微型旋风,以及其他人类了解较少的小尺度风现象也会出现在风暴眼周围,沿途造成极大破坏。一个微型风暴的影响范围一般不超过几米。但在背景风速为每小时100英里(约合160.9千米)的情况下,时速70英里(约合112.7千米)的旋风会在一条窄带上产生的破坏力相当于时速170英里(约合273.6千米)的风。1992年5级飓风“安德鲁”扫过佛罗里达州之后,首次有人提出了微飓风假说。通过利用移动多普勒雷达研究飓风眼壁的当代研究,我们对微飓风的存在有了一定的了解。

飓风眼内部空气下沉,气温升高,水分减少,从而造成云量稀少。万里无云也不稀奇,甚至经常能看见阳光。这里空气滞热,是地狱环绕下的一方平静绿洲。

眼壁狂风肆虐,飓风眼却是死一般的平静。大气会努力在两者的割裂之间建立过渡。飓风眼中往往充斥着中尺度涡旋,也就是数千米大小的中小旋涡,它们会将角动量分散导入飓风眼。有时飓风眼中会挤进去四五个中尺度涡旋,将眼壁搅成四叶草的形状。于是就会出现一段奇景,中尺度涡旋像鞭子一样抽打着眼壁内侧边缘,不时狂风外泄,飓风眼到来时又进入平静期,两者交替出现。

* * *

我前往亚特兰大的航程波澜不惊。我在哈茨菲尔德-杰克逊国际机场D航站楼买了不少软糖,开心地前往星期五餐厅,然后翻开了微积分(Ⅲ)的课本。不管来不来大飓风,我下周都有一门课要考试。

吃完一顿暖心的鸡柳薯条午餐,我又检查了一遍酒店预订。我预订了好几家,以防酒店方面决定疏散。代托纳比奇已经下达了强制疏散令,但万豪酒店和它旁边的欢朋酒店都打算继续营业,让客人安然度过风暴。万豪酒店的前台告诉我,已经有一批媒体人员预订了酒店。

当我登上飞往代托纳比奇的接驳航班时,我才意识到现实的严重性。加上我,飞机上只有五名乘客。 也许没人坐飞机去代托纳比奇是有原因的 ,我心想。飞机降落的时候,机场里全是躲着往外跑的佛罗里达人。我乘坐的飞机在代托纳比奇落地后,便全速掉头飞回了亚特兰大。

我叫了一辆优步,等了20分钟。全城只有3辆车还接单。当时是下午4点,官员计划在日落时封闭通往障壁岛的全部道路。佛罗里达天气闷热,我的眼镜都起雾了。

我们穿过已经疏散的居民区和大门钉着木板的店铺,刚刚深入这座鬼城,司机就马上跟我道别了。万豪酒店入口处被沙袋堵死,于是我决定绕到后门。停车场空无一车。

酒店里找不到一丝活人的迹象,我心里开始发毛了。我在楼里兜了3圈,终于注意到正门上贴着一张手写通知。皱巴巴的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因强制疏散令暂停营业。大堂黑漆漆的,毫无生气。

我一看手机,电量还剩10%,而且在湿热的佛罗里达,仅存的那点电量很快就会耗尽。绿色通话图标旁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数字1。有人给我发语音邮件了。

我是欢朋酒店的工作人员萨曼莎 ,语音播放道, 由于本地预计会发生极端天气,所以酒店将关门暂停营业。您的预订已经取消,费用将于5个工作日内退还。请注意安全。

我的胃里一阵绞痛。我的A计划和B计划全部落空。我的手机现在没电了,我也没有C计划。 这可能不是个好主意 ,我想。

我走在南大西洋大道上,意识到我距离海平面只有几米。我有4张20美元钞票,但目力所及的地方都没有付费电话。再说了,我能打给谁呢?周围空无一人。

过了30分钟,我才在远处看见一个人。随着人影越来越近,我认出那是一位金发老妇人,她的皮肤像皮革一样。她肯定能帮我。

“夫人,不好意思打扰了,你知道还有哪家酒店营业吗?”我问道。我说明了自己的情况。从她的表情来看,我分不清她是要骂我为什么要跑来代托纳比奇,还是要把我迎进她家客厅。

“沙滩冲浪酒店。”她不带感情地回答道,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她手朝南一指:“就在那边。”

我走了差不多800英尺(合243.84米),几分钟后就碰见一栋不起眼的棕黄色水泥楼。百叶窗漆成了和房顶一样的蓝色。 不是防飓风百叶窗 ,我心想。正门锁着,但我听见酒店后面有人声。我拖着行李箱,决定朝着声音的方向走,最后看见一个男人坐在露台椅上。

“你是经理吗?”我问他。他穿着脏兮兮的白背心和运动裤,摇了摇头。

“我不是,经理已经走了。”他操着浓重的南方腔说,“他说只要我们帮忙看店,就可以留在这。”

我复述了一遍自己的经历,结果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他讲述了在亚拉巴马州长大和对抗龙卷风的故事。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住!”他喊道,“我们是海景房!”他给我看了他和他妻子挑的房间。房间看样子海拔6英尺(约合1.8米)左右。我没看见他妻子。

“一楼临海房!”他说话时眼里闪烁着骄傲的光芒。他掏出烟斗,抽了一口。浪花已经飞溅到了玻璃门上。我看着自己斑驳的倒影,它也在盯着我,仿佛是未卜先知的幽灵。感觉有点不对劲。男人的塑料椅旁边放着半瓶朗姆酒。直觉告诉我该走了。

“小心点,别 葬身 大海了。”我说完对男人表示了感谢,然后就溜了。尽管我迫切想要目睹飓风,但我意识到自己玩大发了。我必须离开障壁岛。我走回街上,不时焦虑地朝身后看,确保没有其他人。

我远远地在大约数百米外瞄见一辆车。我的机会来了!我决定坐在行李箱上,双手抱住脑后,尽全力做出多萝西·兰格(Dorothy Lange) 作品《移民妈妈》里的样子。也许,只是也许,这事能成。

面包车渐渐开近,我认出了熟悉的红色标志:CNN(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面包车开始减速,最后停在了我面前。副驾驶座上是一个古铜色皮肤的男人,他化了妆,穿着一件挺括的Polo衫。耳机线缠在他左侧肩膀上。

“你还好吧?”他问道。他说他和摄影师正要撤回奥兰多,然后提议送我去机场。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走到面包车后面,把行李箱装进后备箱。帆布袋、麻布包和电线上面放着24听装的百威昕蓝啤酒。

* * *

在沃尔玛参加睡衣派对也就是这样了吧 ?我心想。耗人的4个小时过去,我总算可以过夜了。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的人把我放在了机场,我被要求去警察局。他们先把我送去了大卫·C.欣森爵士初中,然后又让我坐优步去城市另一侧的冠军小学。等我到了那边,学校已经满员了,但司机还是让我下车。他也必须出城了。我给了他60美元,祝他好运,然后便溜进了风暴避难所。

150人挤在长宽都是200英尺(合60.96米)的食堂里。校舍其余部分都封闭了。这里有形形色色的人:有一对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妇,刚刚从休斯敦搬过来;有一对害怕失去权力的退休老两口;还有一群安柏瑞德大学的学生。不过,他们中还有一群我能看出来会干坏事的人。

午夜时分,灯熄灭了,大风呼呼作响。食堂角落里有一小块瓷砖地,我就在上面蜷缩成一个球,拿相机包当枕头。我担心睡觉的时候笔记本电脑和摄像机会被偷。我的Bose牌消噪耳机已经被顺走了。

我刚睡着就被一阵骚动吵醒。一个满脸皱纹,穿着人字拖的女人正对着站在门边的警官大吼大叫,一说话就唾沫横飞。

“你必须让我!”她的吼声有气无力,却透着刻薄和沙哑,让我不禁想起砂纸。过了不一会儿,我明白她想干什么了:出去抽烟。警官平和地解释说,门上锁了,出门也不安全。但她寸步不让。相反,她慢慢纠集起了一群怒气冲冲,装备着打火机的疏散人员。我静静观察着这场纠纷。

紧张的几分钟过后,女人默默顺从了,回到地板上堆得像鸟窝一样的毯子里。她在背包里摸东西。透过黑暗,我勉强看到她在找什么:药瓶。她把四五粒小白药片晃出来,倒在颤抖的手上,一口吞掉就躺下入睡了。我低声为她祈祷。

我的注意力转向了一个男人,他睡在差不多15英尺(约合4.6米)外的地方。他身旁有一根绳子似的东西被盖了起来,小小的,形状有点像蚯蚓。我一个激灵,意识到“绳子”是活的——是蛇!它在男人身下蠕动着,仿佛要依偎在他身上。过了一会儿,他醒了,大叫起来。

从那时候起,情况越来越诡异了。凌晨4点左右,我睁开眼,看见一个女人正要偷走我的数学教材。我的行李箱被拉开了。就在她蹑手蹑脚地离开时,我清了一下嗓子。她转过头,对上了我的目光。

“我得用它垫后背。”她恶狠狠地小声说了句,好像是我冒犯了她似的。还没等我开口,她就走开了。她长得活像学习频道的综艺节目《甜心妈妈来啦》里的妈妈琼。 我可不敢招惹她。

* * *

日出前后,飓风“马修”内侧雨带进入了城市,风力渐强,轰鸣呼啸。我的手机还有一格信号,于是我决定看一下天气监测图。飓风眼还有几个小时才会抵达距离我们最近的位置。现在看上去还在海上,但也很近了。

“呀!”一个老男人叫了一声,声音里透着疼痛与恼火。我正倚靠着食堂南端附近的一扇窗户。我认出了前一天晚上遇到的休斯敦来的夫妇。他们正在不停向老人家和他的妻子道歉。

我后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两口有一个3岁的女儿,名叫埃琳,平常喜欢“玩过夜游戏”。就是爸爸、妈妈把床垫拖到女儿自己的房间里,在她旁边睡觉。他们之前对女儿说,飓风避难所其实只是一场大型的过夜游戏,是他们给她准备的生日活动。这看上去是一个好办法,免得小女孩对风暴紧张。结果这招儿在早晨6点起了反作用。埃琳当时自作主张,想来一场枕头大战,眼镜被打坏的老先生就是她的第一个目标。

10点左右,风速超过了每小时70英里(约合112.7千米),学校操场上装点精美的树都被吹倒了。室内情况同样不甚乐观:一伙沃卢夏县居民挥舞着香烟,要求到户外吸烟,再次与警察发生冲突。他们似乎不明白,风力催动下的瓢泼大雨会浇灭他们的小火苗。

“未遂政变”的带头人还是前一天那个老太太。口角结束后,她偷偷溜进了女厕所。大约20分钟后,餐厅地面就被水淹了。她故意堵住了厕所里的所有水管,以此报复警察和避风群众。当天晚些时候,官员发现她在室外停车场晃悠。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跑出去的。不知怎的,她似乎对空中飞来的杂物免疫。

那一天还发生了更多的疯狂的事。一名男子掏出一袋子看着像是大麻的东西,开始把内容物分成小堆,倒在棕色的纸上。还有个女的似乎是受到某种药物的影响,又是箭步蹲,又是做瑜伽——而且没穿裤子。

下午我跟安柏瑞德大学的学生们成了朋友,他们大部分与我同龄,读的是飞机驾驶员专业。我们聊了好几个小时的气象学、航空学和空中交通管制的种种微妙细节。

我的数学课本还没找回来,于是当天晚上,我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我那价值6000美元的摄影器械。我离开人群,躲在食堂餐台背后的落地隔断后面,练了好几样沉重的健身器械,还拿金属管道当单杠吊,看着跟人猿泰山似的。最后,我藏到了球门里,被汗水浸透的T恤衫挂在球网上晾干。空调在之前的36个小时里一直全力开动,我一整天都冻得哆哆嗦嗦。 看我怎么在佛罗里达得低温症吧 ,我想。

* * *

第三天阳光明媚,平静凝滞的空气将佛罗里达的招牌湿气一扫而空。离开代托纳比奇国际机场的航班已经恢复运行,城里却还打不到优步,我只好坐进了安柏瑞德大学的一辆货车的货舱里。车是学校派来接我在避难所认识的那几十个学生的。

尽管离开小学食堂让我松了一口气,但我知道我会怀念在这里遇到的一些真正的好人。从冠军小学离开时,我夸了埃琳妈妈的衣服好看。她好几天席地而睡,也没洗澡,可看上去还是体体面面,这让人十分惊叹。

“飓风来也好,不来也好,我都一定要漂漂亮亮的。”她笑着说。

冠军小学教职员工的善良让我汗颜。警察执勤有工资,校长可是志愿服务。她将100多个陌生人迎进了自己的学校,还为他们提供了热腾腾的家常菜和避身之所。尽管大多数疏散人员对待冠军小学和校长的方式让我沮丧,但我还是想要对她献上我个人的谢意。

最后,飓风“马修”一直停留在海岸外几千米的地方。佛罗里达免遭劫难。飓风“马修”后来还是被从名单里勾除了,因为它在海地过境时造成500余人丧生,经济损失高达30亿美元。美国的大陆免遭劫难,但不是每个人都如此幸运。

虽然那意味着我永远无法站在与我同名的风暴中,这次旅行还是有其他方面的价值。它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教训,引导着今天的我要如何对待自己的工作。

现在,我的工作是教育和服务那些可能会经历风暴疏散的群众。2016年,我当了3天的飓风疏散群众。我目睹了为什么许多有孩子的家庭选择不疏散,也开始理解为什么许多人无法疏散,尤其是缺钱或者患病的人。围绕飓风疏散的讨论极其微妙,不管是预警时间有限,预测不准且复杂,人口特征和社会经济层面的问题,还是物资供应困难,比如汽油短缺或者公路实施单侧双向行驶。我在沃卢夏县的经历会让我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进而成为一名更优秀的科研工作者。 sJc0xsf4x94g0bQt5l7UmLR4HtxNyhMUoCo/VoSAZXfV+0Tivw2IZMJLYEcs4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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