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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的绳索摩擦在棺柩之旁，
我们凄然站在十一月的雨中
黏土质的草地上，茫然悲恸。
只有你已经不在，你已仓皇
离开我们和世界，胆怯的孩子，
在这世界上你从没找到正道。
我们站在你墓旁，满怀忧思，
我们来得太迟。你已经消逝了。
我们在草地上面伫立了很久，
好像还要对你尽一点赤诚，
好像不应该就这样互相分手，
好像害怕着会步你的后尘。
那一天夜间，在你出走以后，
当你绝望地在森林中前行，
对痛苦的死亡已抱定决心，
我们却没有入睡，避免担忧，
沉缅于安慰、理性、无力的希望。
那一天夜间，也许你从花园里，
从田野里，看到窗上的灯光，
知道你的家人不安地等着你，
可是你却不得不回你的地狱，
因为你该回何处？……你的道路
变得昏暗，充满恶意，充满
完全的绝望，你只等那声呼唤，
最后的大声呼唤，它使你奋勇
走出最后的一步，向前直冲……
那一天夜间，我怎么也不能入睡，
虽然不相信你会回到家里来，
可是也不愿想到你会死亡，
就这样患得患失地左思右想，
突然间，从黑暗之中，我看到你，
溜回到我的记忆的光亮中来，
我面前又站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默然不语，忧伤地把眼睛张开，
在责怪我，求我不要发脾气，
因为，比你大的我，打过了你……
在那个时刻，也许你还在黑夜里
迷途彷徨，也许你已经身死，
你使我感到自卑。哦，你对我这个
年长者、坚强者，多么耐心地忍受，
我多么轻率地犯了疏忽的罪愆，
当时和以后！就在几天之前，
你曾对我讲过你担心的事情，
我稍稍劝告你，看到你有点高兴，
还自感满意！我以前打过了你……
随后，我看到，你是多么痛苦，
我曾有好几次要决心跟你讲一讲，
尽管你觉得我比你幸福而坚强，
生活对于我，却常是痛苦和牢狱。
可是我没说，我没想让你信任，
我从未让你看到我的秘密，
我安慰、和蔼、劝人，却把自己的
种种烦恼隐藏着，不去示人。
因此，现在，你这个敏感的少年，
曾被我打过，感到愤慨的少年，
再也不听我们的安慰和解劝，
丢掉沉重的包袱，突然之间
投入死亡的怀抱。哦，从童年时代
直到今天，一切过失和懦怯
多令人伤痛！哦，现在，我的心
对它黑暗的深处看得多分明！
我们在墓旁，雨水从伞上滴下……
要是能再见你一次，坦坦率率地
向你承认，我们耽误了大事，
我们多爱你，我们会不惜代价。
我们狼狈地伫立着，心一直在跳，
真想把我们的过失随你埋掉，
我们盼望你回来，可爱的男孩，
却把你单独丢进另一个世界，
那世界对你太大，太黑暗，真令人
无限伤悲。我们现在要镇静，
最后，再回到那个世界，在那里
我们将把坟墓和你都忘记，
在苦难和一半幸福之间继续
走我们尘世上的贫乏的道路。
我们对自己和你，都感到负债，
你却躺下了，轻轻的微笑浮在
你的脸上，对我们的事再不想
知道什么，你逃避，已如愿以偿。
现在你可以静静地忍耐地安息，
看上去你是多么悠然而大悦！
从那时以后，我在好多时间里
重新发现了你的青春的优美，
想起你那温柔的少年的样子，
重新看到好多埋没的魅力。
我见你，在圣诞树下，还是个小孩，
俯向桌上的礼物，笑逐颜开，
湿润的眼睛，闪着美梦和愉快。
我见你，一个少年，跟我一同
欣赏那映在晨曦之下的雪峰，
初尝旅行的滋味，我又见到你
跟群孩玩耍，你自己又变成孩子，
仿佛新鲜的晨风，你的笑声
和歌声向我飘来，我又深信
你在勇敢地走去，冲破一切
忧虑和黑暗，保持内心的纯洁，
不像别人，若是处在跟你
相同的困境，很少能够自持。
你已摆脱我们的微弱的保护，
留下潮湿的土中的一座坟墓，
它守护着我的亲爱的兄弟。
谁想到，他死后，空间竟变得如此
空空旷旷！人们走出坟场，
多么孤独！任何人都会期望
给自己找个舒适的长眠的花园，
可是他不会想到：往登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