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爪!蓝爪!”
当族猫开始呼喊她的新名字时,蓝爪环顾空地,觉得自己简直和高岩一样高大。她终于可以开始帮助她的族猫了。
暴尾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她真想跑过去,与他口鼻相碰。但她的脚却不听使唤,她只能默默地看着暴尾转向蝰蛇牙。
“难以置信吧?”雪爪喵呜着跑到蓝爪跟前。
小玫、小甜和小蓟冲过空地,兴奋地大喊起来。
“你们是学徒啦!”小甜尖叫着说。
小玫在她们周围蹦来蹦去:“我们在育婴室会想念你们的。”
小蓟黑色的眼睛里尽是不满:“既然你们都可以成为学徒,那为什么我却不行。我几乎和你们一样大。”
小甜白了他一眼:“才没有呢,你只不过一直都喜欢吹牛!”
“别担心,小蓟!”雪爪宽慰他道,“我会把自己学到的每个格斗动作都教给你的。”
小蓟一仰脖子。“我已经是一名你们永远都比不上的优秀武士啦!”他傲慢地说。
蓝爪的爪子一阵刺痛。她真想给他的耳朵来一掌,他应该对族群里的学徒表现出必要的尊敬才行!
“祝贺你们!”捷风翘着尾巴快步跑向她们。
蓝爪咕噜着环顾四周,寻找母亲。
原来月花停下步子正在和暴尾交谈,可当她一看到蓝爪期盼的目光时,就立刻赶到了孩子们身边。“我真为你们感到自豪!”她回头望了一眼暴尾,“你们的父亲也一样。”
暴尾就像被她招呼了一声似的,踱步朝她们走来。蝰蛇牙跟在后边,眼睛眯缝着,仿佛正被什么事情所困扰。
“做得好。”暴尾的目光掠过蓝爪那沾满泥土的脚掌。她呼地坐下来,尽可能将泥土隐藏起来。
鹅羽也过来了,羽须走在他身边。“祝贺你们两个。”他亲切地说。
“谢谢你。”蓝爪点了点头。
鹅羽朝暴尾点点头:“你一定感到非常自豪。”
暴尾的耳朵一抖:“当然。”
蝰蛇牙漫不经心地抬起一只脚掌拂过耳朵。“真有趣,松星挑选现在这个时候让你们成为学徒。”他顿了顿,脚掌停在半空中,上下打量起蓝爪来,“大家甚至会认为,这一切都不在计划之中。”
蓝爪的脑袋偏向一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什么意思也没有。”月花迅速接话,还瞪了蝰蛇牙一眼,“是吧?”
虎斑公猫毫不畏惧地迎接她的目光:“嗯,这显然会让族群从风族盗窃的事情上分心。”
鹅羽一甩尾巴:“如果要发生战争,蝰蛇牙,那我们就需要召集到所有的武士。”
蝰蛇牙耸耸肩:“没错。可学徒呢?”
雪爪抖散身上的毛:“我们打起仗来会和其他的猫一样优秀。”
蝰蛇牙抽动着胡须:“我确信你会尽自己的所能,但只有通过训练,你才能成为武士,这是你们必须要做的。”
蓝爪忽然感到自己很渺小。星族啊,是什么让她认为自己能帮助她的族群呢?寒冷袭遍她的全身。蝰蛇牙是对的吗?松星之所以让她们成为学徒,就是为了阻止和风族的战争?
石皮的声音打断了蓝爪的思绪:“我希望你已经准备好再次爬上溪谷。”
蓝爪顿时感觉寒意全无:“我们现在就出去吗?”
“训练越快开始越好。”石皮说,“如果风族有什么图谋的话,你就需要用上我教给你的所有技能。”
他将会训练她与风族战斗!石皮带着她走向营地入口时,蓝爪感到十分激动,她真的成为学徒了。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要走进森林,再也不会像个被吓坏的孩子似的,躲在崖边朝森林里窥探。石皮会让她看到些什么?哪里才有最肥美的猎物?他会教给她些什么?怎样用凶猛的格斗动作惊吓敌人?她跟着他爬上溪谷,心怦怦直跳。现在看来,这条路比她预想的容易走得多。
身后的岩石发出咔嗒声。蓝爪扭过头,看到雪爪和麻雀毛跃上了溪谷。
“你们也要到森林里去吗?”蓝爪见雪爪跟了上来,心里忽然感到有些难受。她希望只有自己去森林里探索。
“是的!”雪爪从她身旁跳过,向前奔去。在这充满难度的攀爬过程中,雪爪长长的四肢使事情变得轻松很多。
麻雀毛在身后指导她。“沿着两块大石头之间的路线走。”他呼喊道,“通常只有武士才那样走,但我认为你能完成那种跳跃。”
蓝爪加快脚步,等到路变得平坦一些,可以在灌木间蜿蜒前进时,她便快速狂奔起来。怎么能让雪爪比自己先进入森林呢?
“小心!”她的脚掌扒拉下很多碎石,它们沿着斜坡向下滚,石皮立即警告道,“你的族猫可能会跟在后边。”
“对不起。”蓝爪放慢速度,小心迈步,生气地看着雪爪消失在溪谷顶端。
“速度并不代表一切。”石皮告诉她,“跑到猎物前面去的武士,抓到的猎物更少。”
是啊,没错! 她迈出最后几步,登上顶端,站在山脊边缘,转身俯瞰营地。
雪爪已经在凝望下方,一双蓝眼睛在曙光的映射下蔚蓝蔚蓝的。“看上去好低啊!”她惊奇地喘息着。
蓝爪觉得肚子里荡漾起一阵暖意,她已经欣赏过这种景色了。“看啊,”她为雪爪指点道,“你能看到空地。在那里,那些树枝中间。”
雪爪竖起耳朵倾听着:“是小蓟和小玫在倒下的树旁玩耍吗?”
两个熟悉的毛团在明亮的空地上翻着跟头。从这里看过去,他们显得异常微小。蓝爪抬起一只前掌,希望他们能看到自己,可那些幼崽并没有抬起头。忽然间,蓝爪觉得自己离她之前的同巢伙伴已经非常非常遥远了。
麻雀毛站在树林边缘。“来啊!”他冲雪爪喊道,“我带你去看看河流。”
河流! 蓝爪甚至无法想象它看起来会是什么样的。她见过的唯一的水,便是他们喝的那些水坑里的水,就在营地里鹅羽的那块空地上。她只知道河流很宽,流动起来就像风儿吹过树林。
“我们也要去河流那里吗?”她问石皮。
石皮摇了摇头:“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蓝爪尽量不让自己感到失望,也许更重要的事情将比看到河流还要让她激动!当雪爪追随着麻雀毛消失在森林里后,她跟着石皮快步走进树林。
阳光透过半秃的枝条斜射下来,仿佛在森林地面上投下老虎的斑纹。蓝爪闻到了猎物的气味——不是新鲜猎物散发出的那种死亡的气息,而是某种更具诱惑力的气味。她闻到了老鼠、麻雀、松鼠和地鼠的味道,其中蕴含的强烈的生命气息让她垂涎欲滴。
“我们要去狩猎吗?”她问。
“今天不去。”石皮越过一棵倒下的树,并等着她爬过来,然后继续向树林深处进发。
“边界巡逻?”
石皮摇摇头。
“你会带我去看看边界吗?”
“很快就会的。”
他们顺着一道小坡向下行进,干枯的树叶在他们的脚掌下嘎吱作响。
“我们是要练习格斗技巧吗?”石皮显得如此神秘,一定有某个让她吃惊的计划,“我要学的第一个动作会是什么?”
“我们下一次再学格斗技巧。”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石皮在一棵橡树跟前停了下来。厚厚的绿色苔藓覆盖着橡树粗壮的根系,蜿蜒着扎进土地。
“我将要教你如何为长老们收集苔藓。”
“什么?苔藓?”蓝爪掩饰不住语气里的失望。
“它能使他们的窝保持温暖。”石皮解释道。
“可我还以为——”
石皮坚毅地凝视着她:“难道你想让长老们亲自跋涉到这里来收集苔藓吗?”
“不!”蓝爪直摇头,“当然不是。可我只是希望……”抱怨的话明明到了嘴边,又被她强咽了下去。族群比其他一切都重要。长老们需要干净、柔软、新鲜的苔藓。她不希望让石皮觉得她很自私。可当她用爪子从橡树根上收集一块块海绵般潮湿的苔藓时,依然觉得心有不甘,浑身不自在。
“等等。”石皮一把按住了她的脚掌,“你把脏东西和苔藓一起拔出来了。长老们可会不高兴的。让我来教你吧。”
蓝爪坐下来看着石皮示范。“像这样拱起脚掌,尽可能长地伸出爪子。”他动作敏捷、细致准确地从树上剥下一卷苔藓,根和脏东西则留在了树皮上。一块干净、整洁的苔藓在他的脚掌上晃荡起来,“现在你来试试看。”
蓝爪模仿着他,拱起脚掌,爪子伸得都感到了疼痛,然后用它划过苔藓。她剥下的一块苔藓比石皮的更小、形状更零碎,但总算没有带起根和脏东西。
“非常好!”石皮咕噜道,“继续练习。”
他坐下来,看着蓝爪剥开苔藓,将它们一片片扯下来,放在身旁,越堆越多。不久之后,她就感受到了动作中的节奏感,注意到撕扯下来的苔藓更厚,也更加完整了。她停了停,望向石皮,希望能得到他的赞许。如她所愿,石皮的眼睛发亮。
“你真是个天才。”他对她说,“还有,尽管你并没有意识到,但你同时也在练习有用的战斗与狩猎技巧。”
蓝爪眨巴着眼睛:“怎么会呢?”
“你的爪子每一次划拨,都在使它越来越受控制。”石皮解释说,“等你掌握了这一切,你就能在挥掌之间划破敌人的口鼻,也能干净利落地杀死猎物了。”
蓝爪咕噜一声,忽然为自己收集的这一堆苔藓感到欢欣鼓舞。
“现在,”石皮继续说道,“我们必须把它带回家。”
蓝爪立刻探低身子,用牙齿咬起一束苔藓。
“要是我们这样运输,那就不得不来回走好几趟。”石皮提醒她。蓝爪想尽办法也只能从苔藓堆顶部叼起几小块。
“像这样把它压扁。”石皮灵巧地将苔藓压在脚掌下,挤出水分,“然后,将它滚成一团,夹在下巴下。”他把一大团苔藓夹在自己的下巴下边,继续说:“这样做能让你的嘴巴空出来,携带更多的苔藓。”
蓝爪差点儿笑出声来。石皮的下巴紧贴着胸口,两边冒出苔藓的样子看上去太好笑了。
“别冲我抽搐你的胡须!”他严厉地说,“我知道这样看上去很奇怪,但你更愿意爬两次溪谷吗?”
蓝爪摇摇头。
“我想也是。”石皮一甩尾巴,“想象一下,这些是我们带回去给饥饿族猫的猎物。我们携带的越多,族猫就能越快地获得食物。”
蓝爪挪动着脚掌,她倒是没有那样想过。她开始挤压苔藓堆,像石皮一样将它们滚成一个球,然后倾下身子,把它夹在下巴下。把苔藓放在适当的位置比她想象的要困难,尤其是当她还得用牙齿叼起第二捆苔藓的时候更是如此。他们抵达溪谷边之前,她的苔藓已经掉落了两次。每一次,石皮都会耐心地等待她将苔藓捡起。他没有给她更多的建议,只是在一旁观望,对她的坚持点头肯定。
在岩石坡顶部,蓝爪嗅到了空气中有雪爪的气息。她不希望姐姐看到自己低着下巴,胸口的毛被潮湿苔藓浸透的尴尬模样。
爬下溪谷的过程就更无优雅可言。她看不到自己的脚,每一步都得摸索着用爪子抓紧地面。让她感到宽慰的是,石皮就在她前边几步远的地方,每当她脚下打滑,他都会过来稳住她,直到他们下到谷底。通过金雀花通道更成了个麻烦。下巴下一半的苔藓都被带刺的金雀花丛挂住了,扯得到处都是。
“老鼠屎!”她边骂边扭转身,收拾起四处散落的苔藓,然后将它们拖入空地。
我绝对是第一只倒退着进入营地的猫! 她的尾巴首先从通道中暴露出来,下巴下还夹着苔藓,这种尴尬让她浑身发热。
豹爪刚好迈步经过。“很忙吗?”这名学徒的目光停留在她被弄得黑乎乎的口鼻上。
蓝爪放下苔藓,盯着豹爪的眼睛:“我已经学会怎样正确地使用爪子,还有怎样一次运输两份猎物了。”
“说白了,你不就是去收集苔藓了嘛。”豹爪哼了一声。
蓝爪生气地挥动着尾巴。豹爪踱步朝新鲜猎物堆走去,接着,她发现石皮正在倒下的那棵树旁,乐呵呵地两眼放光,苔藓就堆在他的脚边。蓝爪低声抱怨着重新将苔藓打捆,步履沉重地穿过空地,走到他身边。
“武士守则里有没有说过,允许有蓟刺遗漏在同巢伙伴的窝里?”蓝爪吐出嘴里的苔藓,问道。
石皮摇摇头,胡须抽动了一下:“我想没有,但我确信你不会是第一个。”他收集起他的苔藓,从倒在地上的树的枝条间钻了过去。
蓝爪叹口气,跟了上去。
“哦,太好啦。”他们一走进长老巢穴,云雀鸣便说道,“我想我连一晚上都无法再睡在这些压扁的香薇上了。简直太冷了!”
咕哝脚的脑袋耷拉在前掌上,他抬起下巴,望着蓝爪:“你终于成为学徒了,有何感受?”
“非常棒!”她撒了谎。 如果我去狩猎,而不是去收集苔藓 的话,感觉才会很棒。 但她立即又抛掉这种想法。 这也很重要。 虽然她其实并不完全相信这一点。
石皮已经在整理野草须的窝,拉出陈腐难闻的香薇片。野草须则坐在一边,半眯着眼,仿佛在打盹。蓝爪赶紧走上前去帮助石皮。
“把苔藓递给我。”石皮移开大部分的苔藓后说道。
蓝爪叼起一团苔藓,放在野草须的窝里。石皮熟练地用爪子将它们撕碎,铺到窝里剩下的香薇茎秆上,直至整个窝被填满,变得又软又绿。“明天我们会带新鲜的香薇来加固侧面。”他向野草须保证道。
“很好。”野草须打了个哈欠,“这种天气让我浑身骨头疼。”
他居然连声谢谢都没有说! 蓝爪扫开一些多余的苔藓,但没有说话。
他们开始整理云雀鸣的窝时,野草须爬进自己的窝。“哇!竟然有一根刺!”他抱怨道。
“让我瞧瞧。”石皮立刻回答。野草须身体僵硬地斜向一旁,石皮开始在窝里翻找,终于在苔藓中发现了一小块硬物。“只是一点儿树根。”他边说边将它抽出来,扔到换下的旧苔藓堆里。
野草须摇着头。“这就是新学徒带来的麻烦。”他叹了口气,“他们总是要在苔藓里留下枝条和石头。”他重新爬进窝里,蜷伏下来,说道,“你们就找不到更干燥的吗?这些有点儿潮湿。”
“离开了树木,它们就会变干的。”石皮保证道。
蓝爪不得不保持着尾巴的静止,尽管她无法抑制它的颤动。 这也太不领情了吧! 她的爪子因为拉扯苔藓,直到现在还觉得痛,而野草须所做的则尽是找碴儿。可石皮似乎一点儿也不恼怒,只是转向云雀鸣的窝,继续工作。
蓝爪气得身子僵硬,蹲在旁边协助石皮。等到整理完三个窝,把旧苔藓运走,将它们倾倒在垃圾堆旁时,她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落叶季的太阳开始落入枝头的后方。
“你可以好好吃一顿了。”石皮告诉她,“去新鲜猎物堆取些东西来,与你的同巢伙伴们分享吧。”他朝正在树桩旁进食的豹爪和斑点爪的方向点了点头,“你今天工作得很努力。”
他的表扬让蓝爪精神振奋。她朝老师点头致意后,走向新鲜猎物堆,挑了只老鼠,走过去在斑点爪旁边坐下来,冷冷地看了看豹爪。居然有这种同巢猫,竟敢那样嘲弄她。
那只母猫正在吃一只画眉。她停止进食,说道:“我敢打赌他们连声谢谢都没有说。”
蓝爪盯着她:“你是指长老们?”
“所有的猫都知道,他们对一切都充满怨言。”豹爪说,“我想他们有这种权利,但在你努力清理他们那难闻的窝铺时,滥用这种权利又有什么好处呢?”
斑点爪用一只脚掌抹过口鼻:“绒毛说他们之所以脾气暴躁,是因为他们自己无法再做这些事了。”
“不再需要自己来做这些事,这是他们的幸运!”豹爪评论道。“给你。”她将一块画眉肉抛给蓝爪,“你一整天都在清理巢穴,光吃那只老鼠是不够的。”
蓝爪头一次感觉自己是一名真正的学徒了。她咕噜着:“谢谢你,豹爪。”
“同巢伙伴同分享。”黑猫回答道。
蓝爪高兴地咬了一口画眉。森林的滋味溢满她的唇齿,她几乎没有注意到正在朝她靠近的脚步声。
“明天我会带你去狩猎。”
蓝爪惊讶地抬起头,看到石皮站在自己身旁。她咽了口唾沫:“真的吗?”
“没错,我们中午出发。让我看看你能否将今天学到的知识用在真正的猎物身上吧。”
蓝爪呆呆地目送石皮向荨麻丛旁的蝰蛇牙和褐斑走去,幸福感让她觉得眩晕。她急不可待地想要告诉雪爪她学会了多少东西。当一名雷族学徒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