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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鸦爪缩回岩缝中,尖锐的石锥扎进他深灰色的皮毛,他的身体不由得一颤。岩缝太浅了,根本就藏不住他。他抬起眼帘,看见身形如巨狮般的尖牙兽的头颈和肩膀向他压了过来,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尖叫。尖牙兽俯视着他,同时用一根巨大尖利的趾甲刮擦着岩石。月光透过瀑布水流的间隙照在尖牙兽的脸上,鸦爪清清楚楚地看见它卷着嘴唇,在凶狠地咆哮着,牙齿又长又弯,血盆大口边涎水直流。尖牙兽恶臭的鼻息涌向鸦爪,凶残的眼睛死死盯着身下的猎物。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就要这么死了! 鸦爪绝望地想。 我怎么能在挺过了那么多危机之后死在这里?!我们跋涉了这么远的距离,经历了那么多的艰难险阻;我们找到了老獾午夜,还为族群找到了新的希望。我还想……我还想继续谱写我们的未来!但现在这一切却要结束了……

鸦爪听见了部落猫们的惊呼,他看到他们瘦削的身影从高高的岩架上探出,他们的毛色有灰色的,也有棕色的。他慌乱地捕捉到了羽尾的身影,她和她的哥哥暴毛并排躲在洞顶下方的一道岩架上。

她那么美,我还不想死,在我还没来得及……

接下来,不知为何,透过众猫慌张的尖叫和尖牙兽的怒吼声,鸦爪听见了羽尾的声音。

“现在我能清晰地听见那些声音了,”羽尾说道,“这就是我的使命。”

一时间,鸦爪的困惑盖过了他的恐惧。 什么声音?

羽尾从她待的岩架上跃起,化为月下的一束银光,飞扑向了洞顶垂下的一根尖石。她在那里悬挂了几个心跳的时间,爪子深深地插进了石缝。

鸦爪听到了暴毛的嘶吼:“不!”

鸦爪惊恐万分地看着尖石在令猫腿软的爆裂声中摇摇欲坠,甚至忘记了他自己还身处危险之中。那块本来已经松动的石头承受不住羽尾的体重,就要掉下来了。“羽尾!”他大声哭喊,“别!快下来!”

但羽尾已经没有机会逃脱了。伴随着沉闷的摩擦声,尖石从洞顶落下,带着还挂在上面的羽尾直插向尖牙兽。鸦爪几乎鼓不起勇气去看即将发生的一切,但他根本就无法将视线移开。

像狮子一样的巨猫抬起了头——尖石插进它的脖颈,它的怒吼变成了痛苦的尖叫。尖牙兽跌倒在地,痛苦地扭动着。羽尾也被从尖石上甩开,摔落在尖牙兽身旁的地面上。鸦爪看着这只勇敢的母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母猫的眼睛紧紧地闭着。鸦爪看不出她究竟还有没有呼吸。 她还活着吗?

暴毛从岩架上冲下,跑向了他的妹妹。他们身旁的尖牙兽又挣扎了几个心跳的时间,接着在一阵猛烈的抽搐后安静了下来。

尖牙兽被杀死了。

“羽尾……”暴毛柔声呼唤着。

鸦爪从藏身的岩缝中钻出来,身体仍在不住颤抖。他在两只河族猫身旁趴了下来。“羽尾……”鸦爪的声音极其刺耳,他已无法保持语调的平稳,“羽尾,你还好吗?”

虽然羽尾没有回答,但鸦爪现在能够看清她胸腔微弱的起伏了。“她还活着!”鸦爪喊道,希望的火花刺痛了他的掌心。

“她不会有事的。”暴毛的声音哽住了,仿佛他对自己要说的话也不甚坚信,“一定不会的。她……还有一个预言在等着她去实现……”

但恐惧已经在鸦爪体内滋长起来。 万一羽尾刚巧实现了她的 预言呢?将有一只银毛猫出现,拯救部落逃离恐怖猫狮带来的苦海。 鸦爪从没设想过那个预言会有可能成真——更没想过那只银毛猫会是羽尾。 但那会意味着她的旅途将止步于此吗?

如果她再也不能回到家乡,不能带领她的族群走向新的领地呢?

鸦爪匍匐着向前挪去,直到他的鼻子触碰到了羽尾的肩膀。他深吸了几口气,任由自己被她的气味淹没,然后开始为她轻轻地梳理散乱的皮毛。他想起了他梦想中的未来,在梦中,哪怕分属不同的族群,他们终究能找到办法在一起。“羽尾,醒一醒。”他说道,“醒一醒,求你了。”

羽尾的眼皮颤了颤,她睁开双眼,令鸦爪不由得一阵惊喜。羽尾看了一眼鸦爪,然后轻轻偏了偏头,看向暴毛。

“哥哥,这下你必须离开我独自回家了。”她轻声说道,“你要拯救河族!”

“羽尾!”暴毛的嗓音沙哑,仿佛喉咙里突然长出了剧痛的肿块。

羽尾再次扭过了头,重新将目光聚焦在了鸦爪的身上。

她蓝眼中炽烈的爱意令他颤抖起来。 是我配不上她, 他对自己说, 我永远也配不上她。

“你以为你有九条命吗,嗯?”羽尾低声问道,“这次我救了你……别让我再救你第二次。”

“羽尾……羽尾!别走!”眼看着她的生命在他面前流失,鸦爪感到胸口如遭重击,他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不要离开……”

“我不会的。”她吐息般的低语微弱得几乎令鸦爪无法分辨,“我永远都在你身边。我保证。”

她闭上了双眼,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鸦爪扭过头,看着尖牙兽的尸体——鲜血淋漓、渐渐冷却的尸体。羽尾杀死了猫狮,实现了在部落中流传的预言,但这一切全都错了。如果拯救鸦爪和部落猫的代价是羽尾必须献出生命,那这样的拯救怎么可能是正确的?他仰起头,以无言的哀号发泄着心中的痛苦。他的悲哭在洞穴四壁间久久回响。他在羽尾身边紧紧地蜷成一团,痛苦与黑暗在他周围聚成旋涡。他的世界的光明已经熄灭,在失去她之后,他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黑暗中有话语声飘过——他听到暴毛在后悔将羽尾带回部落。他扭过头,仰视着那只河族猫。“这都是我的错。”鸦爪哑着嗓子低语道,“要是我当初能拒绝返回洞穴,那她就不会离开我。”

“不是的……”暴毛轻声回答,他拍了拍鸦爪。鸦爪唯一能做出的回应就是深深地埋下头。

他听到溪儿和尖石巫师在试图安慰暴毛,但现在什么也安慰不了鸦爪——也许永远也不会有猫来安慰他。

“杀无尽部落的预言是真的。”尖石巫师说道,“一只银毛猫拯救了整个部落。”

是啊, 鸦爪暗想, 但却没有猫去拯救她。从现在起,族群再也不是以前的族群了。再也不是了。 这个想法一遍又一遍地在鸦爪脑海盘旋,直到他的心都痛得几近碎裂。 我们再也不会成为伴侣,再也不可能一起养育幼崽了。我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再也不会……

鸦羽清醒过来,他的身子颤抖着。朝露打湿了他的皮毛,他感觉到冷,但那并不是因为他体内盘踞的寒气造成的。羽尾为杀死尖牙兽而献身已经是无数个月之前的事了,但刚才的梦仍然真实得宛如昨日重现。他记得,那时他还小,名字叫作鸦爪——那是他当学徒时的名字——但失去羽尾的痛苦仍尖锐得像是新割开的伤疤。

我以为我再也不可能对任何一只猫动心了, 他想, 可是……

他低下头,看向身旁蜷缩着的虎斑纹与白色条纹相间的母猫。她和他一同挤在一株多刺的灌木下。他曾被失去羽尾的痛苦击溃过一次,那时,他花了许多许多个月才找寻到一条能够领他走出黑暗的道路。他也不知道叶池怎么就挤进了他的心,但是她让他重新感受到了快乐,比他曾期许过的还要多。

和羽尾一样,叶池也来自另一个族群。但叶池不是羽尾,她是一名巫医,她早已发誓此生不会成为任何一只猫的伴侣。这令他们的相爱比他的第一段恋情还要荒诞。 我真是太擅长把问题复 杂化了, 鸦羽抽了抽胡须,苦涩地想。如果他和叶池想要在一起,那么唯一的出路就是付出巨大的代价——离开族群,离开他们曾熟知的一切。

但他们已经决心承担一切风险。 这简直不可思议。 鸦羽一边注视着叶池一起一伏的胸膛,一边想。 我们竟然真的有机会迈向 共同的未来。

叶池是自愿追随他踏入未知领地的。然而,就在一夜之前,他们与那头智慧的母獾午夜相遇了,她带来了残忍的獾群即将进攻族群的消息。这必然会是一场凶险血腥的战争。也许会有猫在战斗中丧命。虽然叶池和他都对回家刻意回避,但当他这样注视她熟睡的模样时,鸦羽已经清楚地知道等她睁开眼她会说出什么。她的奉献精神和她对雷族的耿耿忠心正是他爱上她的部分缘由。

即使那意味着他们永远相伴的美梦马上就要破灭。

“唉,叶池。”他叹息得发出声来,“如果有机会,我真希望能照顾你一辈子,直到最后一息……”

叶池仿佛被他的话语声所惊动,她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站起身,眼神慌乱,心急如焚。“鸦羽!”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能留在这里!我们必须回去。”她注视着他,大眼睛里溢满伤悲。

鸦羽扬起了头。“我理解。”他叹息道。痛苦从他的心底涌起,肆虐如泛滥的溪流。“我与你感同身受。我们必须回去帮助我们的族群。”

当叶池与他互蹭口鼻时,他在她的眼里读出了如释重负。他希望这一刻能够凝成永恒。“那我们走吧。”叶池飞快地咕噜了一声。

在他们穿过荒原踏上归途时,即使两只猫都没有开口,鸦羽也已经意识到他又一次失去了叶池——这一次的分别不像他当初失去羽尾时那么惨痛,但这同样是永别。叶池选择了她的族群,因为她的族群需要她去当他们的巫医。这意味着留给鸦羽的唯一选项只能是返回风族。他试图想象自己该怎么踏进那座他本以为将再也见不到的营地。映入眼帘的一切都将不复从前。他将成为一名外来者。

前提是我的族猫还愿意接纳我, 他带着苦涩的心情想, 他们 全都知道我去了什么地方,也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才选择离开。他 们必将责难我的背弃。他们必将质疑我的忠诚,毫无疑问。

“我永远不会忘记与你共度的时光。”当他们走近通往雷族领地的踏脚石时,叶池喃喃低语道。她的表情不无痛苦,但比痛苦更加强烈的是她坚定的决心。

“我也不会。”鸦羽回答。他在溪边停下脚步,将头埋到叶池身侧,最后一次张开嘴深吸她的气息。 我会终日思念她的, 他暗想。 我会怀念她的柔情、她的力量,还有她的勇敢,以及这段 我们像没长大的幼崽一样恣意玩闹的时光……

叶池将鼻尖埋进了他肩头的毛发中。她的琥珀色眼瞳中爱意涌动。 但这不够。她没有那么爱我,她的心还留在原地,在 她的族群里。她对他们太忠诚了……要是她能对我也这样忠诚该 多好。

“再见,鸦羽。”叶池对鸦羽耳语道,“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再去与你见面。”

“‘再见’?你在想什么呢?!”鸦羽故意用刻薄的语气回答她,因为如果不这样做,他一定会像走丢的幼崽一样哭嚎,“我不会在附近有凶恶的獾群出没时从你身边离开。”

“但你必须去警告风族!”叶池抗议道。

“我知道,到时候我会去的。但我首先要亲眼目送你回到你自己的营地才行。陪你走一趟用不了太久。”

叶池没有与他继续争吵,但在他跟着她沿踏脚石走入森林时,鸦羽意识到此举不过是在延长他们的痛苦而已。

一切都结束了, 他边跑边想。在叶池的身形隐入浓密的灌木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他再也不可能与她同走这一程了。也许他们的前路还会在森林大会等族群间的事务上交叉,但那时他们将不得不保持距离,就好像从未爱过彼此一样。他不敢想象那会有多痛苦。他不知道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比那更可怕。如果足够幸运,也许他今天能够遇到一头将他撕成两半的獾。

即使我在战斗中侥幸活了下来, 他暗下决心, 我的感情生 涯也永远结束了。 一想到他的每一段感情都会以痛苦的永别告终,鸦羽就感觉肚腹剧痛,仿佛刚刚吞下了参差锋锐的岩石。 现在起,我仅允许自己为我的族群忧愁。我再也不会爱了——永 远也不。 BTnYkoWgmSYGAmUd3N3F0JLXZUEw31qNMGIOvvVQnR1woj6USWezLTsSw/MtFzP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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