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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羽撞开白鼬，挣扎着冲进地道，只来得及回头瞥一眼风皮有没有跟上。在他挥舞的前爪面前，白鼬纷纷退却，令他得以逃脱。他向通向地下河的洞穴奔去，风皮紧随其后。鸦羽的耳朵里只能听到追来的白鼬的脚步声。
要是我们迎面撞上了更大群的白鼬怎么办？
就在这个念头刚滑入鸦羽的脑海时，一只白鼬从黑暗中扑来，张口咬上了他的肩膀。鸦羽痛呼一声将它甩开，扭头跑进了侧面的一条岔路。很快他便发觉，这条路上的气味一点儿也不新鲜，而且脚下的地面凹凸不平，到处是松散的石块和土堆。地道的宽度迅速收窄，两侧的洞壁向他挤压过来，几乎掐住了他的肋骨，洞顶也蹭上了他的耳朵。
这是条死胡同！
鸦羽跌跌撞撞地停下脚步，但风皮一头撞了上来，把他又向前方狭小的空间里挤了挤。鸦羽尝到了泥土的味道，而且空气里也满是白鼬的臭气，令他难以呼吸。
“掉头！”鸦羽边咳边吼道。
“不行——有白鼬！”风皮立即气喘吁吁地回答了他。
鸦羽贴在洞壁上，风皮的体重压住了他的后腿。白鼬叽叽喳喳地尖叫着逼近过来，但他被卡得太死了，无法挣脱出身帮助他的儿子。他撑起身体，将爪子插进地面，但头顶的泥土淅淅沥沥地洒在了他的皮毛上，令他紧张地颤抖起来。
哦，星族在上，请救我们离开这儿！
突然间，风皮压上来的体重消失了，鸦羽也得以后退。与此同时，白鼬尖厉的挑衅声也突然变成了惊叫，不久，它们窸窣的脚步声便消失了。
什么情况？ 鸦羽愣愣地问自己。
白鼬群的臭气也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更清晰的气味。熟悉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你们现在可以出来了。白鼬已经走了。”
是那鼠脑子莓鼻的声音， 鸦羽反应过来， 这真是太让雷族觉 得我们没来过这儿了！
鸦羽一步步地倒退着钻出了狭窄的支路，回到了主要通道里。风皮已经在外面和四名雷族武士一起等着他了。
被另一个族群解救的事实令鸦羽全身的皮毛都耻辱得发烫。 还有什么比用尾巴和屁股打头阵钻出地道更不成体统的行为 呢？！ 令他庆幸的是地道下面实在是太黑了，他看不清任何一只雷族猫。他现在已经够尴尬的了，不需要他们眼里幸灾乐祸的表情来雪上加霜。
“谢了。”鸦羽说道。他费了好大劲才说出这句话。
莓鼻再次开口，他的语气依然粗暴：“跟我们出去。”
除了服从之外，鸦羽和风皮别无选择。莓鼻带头走向了地面，另一只雷族猫跟了上去，剩下的两只负责殿后。鸦羽感到自己像是被俘虏了一样，他竭力抑制住就要脱口而出的咆哮。他和风皮现在正站在另一个族群的领地上，而且寡不敌众，他们最不需要的就是挑起一场战斗。
在挤开悬垂的香薇走上地面时，鸦羽认清了莓鼻身后的猫是蛛足。巡逻队的另外两名成员是玫瑰瓣和炭心。
没事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鸦羽抖了抖皮毛，抬起脑袋和尾巴，想要以一个称职且老练的武士的面貌来面对这些雷族猫。但当他看到皮毛里乱七八糟地掺着土块、眼睛也因恐怖的记忆而瞪大的风皮时，他知道他自己的外表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们进入了雷族的领土。”莓鼻厉声喝道，“你们想在我们这一侧的地道里干吗？”
“关你屁……”风皮开口想要辩护，但莓鼻直接无视了他。
“你知不知道在我们看来，风族猫潜伏在地道里意味着什么？”他质问道，“雷族可还没忘记你们上次是怎么妄图依靠地道来发起偷袭的。”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鸦羽说道，努力让声音听上去平和冷静。
“就算不是，你们也该多动动脑子。”蛛足提醒道，他的尾尖前后甩动着，“万一来的不是我们，而是另一队更性急的猫呢？你们可能会发生冲突。”
你以为自己是谁，还敢这样向我说教？你个蜜蜂脑子。 但在鸦羽回答之前，风皮就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听起来雷族才是没事找事的一方吧——甚至还想教育其他族群该怎么收拾黑森林训练猫？他们活该被驱逐，是吧？我们可不是制造冲突的猫！”
鸦羽打了个哆嗦，因为他的儿子说完这一番话之后，紧张的寂静降临了。 风皮，就算我和你一样愤怒，但你的做法真的很 蠢。 两只雷族母猫警惕地对视了一眼，蛛足的尾巴也抽打得更加用力了。莓鼻弹出利爪，伏平了耳朵。
“你刚才偷听了我们的话？”他质问风皮，“这就是你们潜伏至此的目的吗？风族现在又开始监听我们了吗？”
鸦羽看着风皮的肌肉在他的皮毛下绷紧，连忙抢在儿子扑向莓鼻之前走过去挡住了他。鸦羽意识到，他竟然在试图浇灭另一只猫的怒火。这对他来说很不寻常。通常，他才是发怒的那只猫。但无论他有多么渴望把莓鼻生满疥癣的皮毛拔下来填充巢穴，他也知道他们寡不敌众。而且一星恐怕也不会愿意听说他们不小心和雷族猫爆发了战斗。
“风皮不是故意来这里的。”鸦羽向雷族猫保证道，“我们只是进入了地道……”他犹豫了一下，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说出夜云的遭遇。万一他们知道了白鼬可能已经杀害过一名风族武士，那他们肯定会介入其中，因为那就是雷族猫的作风。“我们不是来监听或者找麻烦的。”他赶在雷族武士们被他的吞吞吐吐激怒前飞快地说道，“但白鼬突然出现，吓了我们一跳。当意识到我们进入了雷族一侧的地道时，我们已经来不及掉头了。”
蛛足的目光移向了风皮，然后又回到了鸦羽的身上。“你给出的理由倒也说得通。”他不情愿地说道，“但鉴于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们还是得带你们去见黑莓星。”
“没错，这样他才能清楚地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莓鼻赞同地说道。
“有种你就试试。”风皮低吼道。
鸦羽瞪了风皮一眼。他理解儿子的暴怒，但若是让风皮这样挑起与雷族猫的战斗，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中的某一个不会死在这儿。他无声地恳求风皮保持安静。
“冷静一会儿，蛛足。”炭心说道，“你不觉得你有点儿反应过激了吗？我们又没有当场抓到鸦羽和风皮盗猎。直接押送他们离开我们的领地不是更好吗？”
终于， 鸦羽想， 终于有一只懂事理的雷族猫了。
“不需要他们在场，我们同样可以向黑莓星报告这件事。”玫瑰瓣也补充道。
“我们当然会，你爱信不信。”莓鼻嘀咕道。
跳蚤脑子。
莓鼻和蛛足对视一眼，耸了耸肩：“她们说得有道理。”
在蛛足点头同意后，鸦羽大步离开了地道口，走向划分风雷边境的溪流。风皮跟上了他，雷族猫们在后方扇形散开。
一开始，鸦羽十分庆幸紧张的气氛得到了化解，他和风皮也不会陷入他最害怕的战斗中。但他随即回忆起了他们踏入地道的初衷，心中的庆幸也被一阵阵苦涩取代。他感到喉头发紧，就好像吃下了鸦食。
这简直和与雷族开战一样糟糕， 他想， 而且我们依然没有找 回夜云。
“永远别回来了！”在鸦羽和风皮沿踏脚石渡过溪流，前往风族一侧的领地时，莓鼻冲他们吼道，“还有，给我离地道远点儿。要是你们再落入危险，雷族可不一定有工夫来拯救你们的尾巴……”
风皮张嘴就想回骂，但鸦羽抽了他肩膀一尾巴，令他闭上了嘴。两只风族猫沉默地注视着雷族武士们转身消失在灌木间。
鸦羽的毛发愤怒地倒竖着——一半是因为雷族猫的傲慢，但更多的是在生儿子的气。
“如果你把嘴给闭好了，我们根本就不会和他们吵那一架。无论群星之战结束以来雷族和风族之间还剩多少摩擦，你的行为都在把关系弄得更糟！”
“但他们在谋划流放我们！”风皮顶撞道，鸦羽看着他儿子的眼里闪映着与他如出一辙的怒火，“也许一开始他们还针对的是为黑森林战斗过的猫，但谁知道他们会走到哪一步？万一他们觉得把风族整体驱逐更有利于保护他们的安全呢？！”
“哦，你给我闭嘴！”鸦羽厉声喝道，“那简直荒唐透顶。”然而，在内心深处，他不得不承认风皮的话有些道理。黑莓星才刚当上雷族的族长不久，万一他把风族视作威胁，他可能会做何反应？ 他恐怕会比火星更乐于挑起纷争。
在和风皮搜查地道时，鸦羽失去了时间感，现在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秃叶季短促的一天就要结束了。
“我们还是以后再操心雷族的事吧，”他对风皮说道，“当下，我们的主要问题是我们依然没有找到夜云，而且也不能继续在黑暗中寻找她。我们得等到明天早上再来试试。我会去向一星申请去雷族一侧的地道里进行搜救，那应该是我们唯一没有检查完的区域了。”
风皮唯一的回应是用鼻子哼了一声。悲伤自鸦羽的心底涌起，就像雨水涨满小池。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不敢说出口的是——如果夜云还活着，那她至今仍未归家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她真的受了伤或者迷了路，那么也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会失踪在雷族的土地上，而不是经由风族一侧的地道返回了。
他瞥了风皮一眼，看到儿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地面。在地道里，他曾感到和儿子的距离短暂地拉近了一些，但现在那已经结束了。他思索了一会儿，竭力想要找点儿话题来修复裂痕——但正确的措辞就像狡诈的猎物一样逃离了他。
而且现在不是担心那些东西的时候， 他对自己说道， 只要夜 云还没有找到，我就不该花时间考虑这些。现在距离白鼬的攻击 已经过去一天多了。要是她受了伤，我们真的还来得及去救她 吗？还是说我们现在苦苦寻找的只是她的尸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