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瑞魔琳躲在一丛冬青里谨慎地往外张望,目光从一边扫到另一边。她调动起敏锐的感官,但稠密的矮灌木那边看不到动静,除了葱郁的植被清香外也闻不出什么气味,耳朵里除了附近的河流潺潺声外,没有任何异响。
她嘘口气,退回灌木丛中间的凹坑里。“没有他的踪影。”她汇报,“也许是我们的探子搞错了。”
她的同伴毒蛇身体伏低,覆盖着黑白相间毛发的肩膀耸在两侧。他咕哝着回答道:“可能是吧。”
他接替了她的位置,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向外凝望。与此同时,格瑞魔琳则整理起她那一身黑白斑驳、夹杂着玳瑁纹的毛发,她早先和毒蛇一起在山萝卜丛里打过滚儿好掩盖气味,此刻却被身上的山萝卜味儿熏得做了个鬼脸。即将发生的一切令她既激动又恐惧,掌垫微微刺痛——快了,就快了。
毒蛇又一甩尾巴,从格瑞魔琳的脸上抽了过去,吓得她差点儿忍不住尖声惊叫起来。毒蛇低吼道:“他到了。”
格瑞魔琳贴着他挤过去,好从缝隙中往外瞧。两只姜黄色的猫——一只火焰色皮毛的公猫和另一只毛色淡些的母猫——正从灌木丛中挤过,离格瑞魔琳和毒蛇藏身的灌木丛距离不到两个狐狸身长远。
“所以这个姜黄蠢货还真走了。”毒蛇压低声音讥笑道,“他脑子是怎么想的?他这下让他的族群没了族长,缺少防卫。”
“和火星一起的猫是谁?”格瑞魔琳也压着嗓子问。
“他的伴侣,叫沙风。”毒蛇告诉她,“她无足轻重,只不过我们现在可以少对付一位武士罢了。”
格瑞魔琳和毒蛇紧挨在一起,目送两只雷族猫朝着两脚兽渡河桥梁的方向走去并消失了。他们的气息刚一散去,毒蛇就转向格瑞魔琳,一对蓝眼里闪耀着歹毒的光。
“终于等到了!”他嘶吼道,“这是血族复仇的机会!”
他狠厉的语调让格瑞魔琳一阵发寒。毒蛇虽然颈戴项圈,但绝非软绵绵的宠物猫——他皮毛上的这道细细疤痕是狗牙留下的杰作,那只撕裂的耳朵又讲述着他经历过的诸多混战。此时,他的爪钩不断缩进伸出,仿佛他已经在想象自己将它们抠进雷族猫的喉咙的场景。
“来吧。”他催促她道,“我们得向怫怒禀报了。”
他跃出冬青丛,挑了一条远离雷族营地的路线和格瑞魔琳一起朝上游的两脚兽地盘走去。他越走越快,最后格瑞魔琳得要奋力迈步才能跟上他,她肚里幼崽的重量此时越发明显。
这真不是我上战场的好时机。 她暗自叹息, 族群杀死了我们的首领,血族如今仍在寻求复仇是理所当然的。 但我真希望我们能再多等等。若是她被迫上了战场拼杀,那她肚里的孩子们要怎么办?
格瑞魔琳和毒蛇悄无声息地溜过两脚兽地盘,最后在一排怪物巢穴旁边的长条空地上发现了怫怒和血族的其他猫。空地另外三侧都是高墙耸立,挡住了阳光,空地上只余连绵不断的阴影,阴影中长着几丛稀稀拉拉的枯草。
怫怒正坐在一堆垮塌的红色方边石头上,这些石头和两脚兽用来筑巢的石头形状一样。眼前的长毛虎斑猫有一只眼睛被挖掉了,她毛发上布满许多伤疤,自打长鞭在对付武士的战斗中被杀害后,又有几只猫执掌过血族,而她就是其中最后的一位。格瑞魔琳深信不疑的是,尽管长鞭曾经只差一点儿就将森林里的每只猫都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但这只母猫却比那只凶恶的黑色公猫更加危险。大约一个月前,怫怒和前一位首领爪挠去两脚兽地盘寻找食物,回来的却只有怫怒,脚掌血迹未干。她告诉其他血族猫说,爪挠“错误地惹毛了一只狗”,但格瑞魔琳怀疑事情的全貌并非如此。
怫怒大睁剩下的独眼,期待地抽动尾巴,等待格瑞魔琳和毒蛇上前。“如何?”她粗声问,“汇报。”
其他血族猫急切地簇拥到他们周围,毒蛇描述自己和格瑞魔琳看到火星和沙风上路离开雷族领地的时候,血族猫们的眼里都亮起了期待的光。
“也就是说,雷族现在很脆弱。”毒蛇说完后,怫怒说道。她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肩头的毛发也开始立起来,“我们的进攻必须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但相信我,我们必将发出致命一击!”
首领话音刚落,她的血族斗士们就爆发出喝彩的喊声。
“对!我们要夺取他们的领地!”一只瘦巴巴的黄色公猫尖声叫道。
“我们会把他们赶出去!”
“我们还要把剩下的森林都抢过来!”
格瑞魔琳一言不发地听着,不安的感觉在她的胸膛里越陷越深。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兄弟斯夸普斯身上。他和几只年轻的血族猫站在一起,眼里燃着热切的烈焰。
“我们的大仇终要得报了!”他咆哮道,“我们要把那些雷族猫撕成碎片!他们会为曾经错待血族的行为付出代价。”
格瑞魔琳无法与心情激动的兄弟拥有一样的想法。尽管雷族族长缺位,但她仍觉得很难相信凭他们的实力能够轻松夺取雷族领地。那些武士们受过严格训练,数量也比残余的血族猫占优,毕竟血族猫数量在头一个秃叶季的那场大战中遭到了严重削减。
肚里的动静提醒着她,让她知道自己身怀的负担有多么珍贵。 我不会让任何事发生到我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她沉思着, 那样的话,我就得在这场大战中找到个独善其身的办法。我真想相信我们有赢得胜利的可能,但事实却是……
这场战斗更可能以血流成河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