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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抵达通往下方河谷的小径时，三只小猫已经累得脚都抬不起来了。“就快到了，小家伙们！”枫荫鼓励道。她希望在乌翅来找她之前，自己能先把他们带到育婴室里喂上一顿奶。
小团在布满砾石的斜坡上走得跌跌撞撞，于是枫荫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几乎承担了小猫全部的体重，撑着他走向下方的金雀花通道。小花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困死了！”她嘀咕说。
“我饿了。”小叶松尖叫着，“我的肚子叫得比獾还响！”
他们低着脑袋挤过金雀花通道，免得被有刺的枝条扎到眼睛。枫荫跟在后面，将小团推在自己身前。她走出通道时，小叶松和小花瓣都僵直地站在通道口。“走啊。”枫荫催促着，她的注意力全在路都走不稳的小团身上了。
“我觉得出了什么事。”小花瓣低语道。
枫荫抬起头。空地四周挤满了猫，眼神都扎在他们身上。橡星站在高岩上，背后的树林映衬出他阴暗的轮廓。乌翅蹲伏在他下方，眼神凶狠。副族长蜜蜂尾就坐在巫医旁边，条纹的皮毛皱巴巴的，仿佛梳理到半路就被打断了一样。枫荫颤抖起来。
小团的身子贴住了她。“怎么了？”他呜咽道。
“你不用担心。”枫荫对他说，“站到那边去。”她用尾巴指向空地边缘的蕨丛。三只小猫都安静地小步跑了过去，挤在一起。
“过来，枫荫。”橡星命令道。
枫荫拖着仿佛石化了的四肢走上前去，站到空地中央。“橡星，有什么事？”
暗棕色公猫抽了抽尾巴尖。“你的小猫们的父亲是谁？”他喝问，“说实话！”
枫荫还未能开口，一团金色的皮毛便已来到她身畔。是斑愿从一群武士里挤了出来，陪枫荫站在高岩下。“我们不都知道是桦脸吗？”她仰头对橡星叫道，“你为什么这样问？”
“我要枫荫自己来告诉我们。”橡星说道，他柔和的嗓音里，恫吓的意味十足。“她让我坚信我的儿子桦脸是他们的父亲。我不敢想象，我的一位武士竟敢撒下如此弥天大谎。”
枫荫将重心移到后掌上，才能直面族长的怒目。“这些小猫会在长大后效忠族群，任何族群都应当为之感到骄傲。”她断然说道。
“即便明知他们只有一半的族群血统也是如此吗？”乌翅说道，“我们理应知道真相，枫荫。苹果暮是他们的父亲，对吗？”
刹那间，仿佛整座森林都屏息以待。接着，震怒的尖啸划破长空，斑愿朝枫荫飞身扑来。“是真的吗？”她怒喝着将爪子划向枫荫的脸，“你都做了什么？”
枫荫踉跄后退。“停下！”她喘息着。她奋力扬起前掌试图自卫，但斑愿已经将她摁在了地上。
忽然，枫荫肚子上的重压挪开了。她睁开眼睛，看见母猫被绽心和种皮拖到了一旁。枫荫蹒跚起身。有一侧眼睑被划破了，血液糊住了她的眼睛，那记精准的重击令她脸颊疼痛。四周的猫群里嘶声不断，也传来低语声。
斑愿甩开两位武士，愤然瞪着枫荫。“你背弃了我兄弟的名号！”她的啐骂声不绝于耳，“你的谎言、你的不忠背弃了我们所有猫。你不配被称作武士，这些……这些混血的杂种也一样。”她朝三只缩在蕨叶下瑟瑟发抖的小猫撇嘴。“他们的父亲杀害了桦脸和花爪！带他们滚出去！”
枫荫抖下猩红的血滴，让它们落在草叶上。“他们的父亲是谁为什么这么重要？”她激动地质问道，“我给了雷族三只优秀的小猫。我是位猫后，我理应得到尊重。星族知道我们需要更多武士，他们不就是吗？” 我的族猫发疯了吗，怎会如此与我 为敌？
橡星跃下高岩，在她面前站定，黄色的双眼里燃着憎恶的光。他探过头，灼热的呼吸喷在枫荫的口鼻上。“你忘记苹果暮谋害了我的儿子和花爪了吗？这么多猫，为什么你偏就看中了他？你不可能指望我的宽恕。”他退回一步，扬起头，“你背叛了武士守则，欺骗了你的族猫。这三只小猫无权在我们的营地围篱间长大，我们的领地边界之内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带他们滚。你再也不是雷族的武士。”
枫荫跌跌撞撞地朝后退去。“你不能那样做！这些小猫属于雷族！你必须让我们留下！”
橡星摇摇头：“不，我没那义务。”他移动目光，看向整个族群，“乌翅告诉我他看到了一个幻象，一条神秘的溪水将三枝芦苇冲进了他的巢穴。芦苇不能生长在我们的领地，尤其不能留在我们营地的心脏部位。这些小猫会给我们带来的只有威胁！”
“让他们快滚！”斑愿怒声尖叫，“把他们赶出去！”
“橡星说得对，他们不属于这里。”绽心低声咆哮。
枫荫骇然看向灰色虎斑猫。“绽心，你曾是我的老师啊！你知道我绝不会背叛我的族群的！”
“你已经背叛了。”他生硬地说，“我为你感到可耻。”他扭身离开，枫荫感觉自己的心也破碎了。
“我绝不会忘记这一天。”她嘶声低吼，目光缓缓移动，怒视着她一位又一位的族猫，“你们背叛了我和我的小猫。你们将用生命永远为这一天忏悔，雷族，我保证。”她大步朝她的孩子们走去，尾巴一挥将他们围住。“这里再也不是我们的家了，”她对他们说，“来吧。”
她推着他们回头钻过金雀花通道，爬上小径。小花瓣跌了一跤，鼻子擦在石头上，却累得连哭叫的力气都没有。她只是爬起身来接着蹒跚前行，仿佛知道抱怨也没有意义。枫荫觉得自己的心破碎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他们再也不喜欢我们了？”他们走向树林时，小团呜咽道。天开始下雨了，硕大的雨滴扑打在他们四周的香薇叶上。
“因为他们是鼠脑子、瞎眼蝙蝠、狐狸心的家伙。”枫荫嘶声道。
“这些是脏话！”小叶松说道，“你不能讲这些话！”
“这是真话。”枫荫阴郁地回答道。
“他们刚才都在说我们的父亲什么呀？”小花瓣问，“他们也不喜欢桦脸吗？”
突如其来的倦怠几乎令枫荫难以承受，她只渴望能倒下来，滑入梦境的阴影之中。“晚点我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们的，”她保证，“但我们得先过河去。”
“我们又要游泳了吗？”小团吱喳说，“但那只河族猫说我们必须远离河流。”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枫荫呢喃道。
他们从树林的荫蔽下钻出来，瓢泼大雨兜头浇下，枫荫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我不想再游泳了，”小叶松哭诉，“我想回家去。”
“要是我们在育婴室里就好了。”小花瓣抽抽鼻子，“现在外头太湿了，不该出来的。”
“我们没有家了！”枫荫厉声说道。她不得不提高声音，才能盖过拍打在河岸上的雨声。“把雷族和育婴室都忘了吧。”她望向河流。在狂风摧残的波涛中，垫脚石的顶端仅是隐约可见。“我们不用一路游过去，”她对小猫们说，“你们看到那些石头了吗？我们只要从一块石头游到下一块，最后到河那边就好。”
“但那样我们就到河族去了！”小团尖声说，“我们不该到那边去的！”
“没关系。”枫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你们的父亲会很高兴见到我们的。”
小叶松脑袋歪向一侧：“我以为我们的父亲已经死了呢！”
枫荫深吸一口气：“还记得今天那只帮助了小团的友善的河族猫吗？他才是你们的父亲，桦脸不是。”
小叶松耸起鼻子：“但那怎么说得通。我们的父亲不可能来自河族。我们是雷族猫呀！”
“你们有一半河族血统。”枫荫告诉他，“所以你们今天才会这么喜欢水。”
三只小猫的眼睛都瞪得犹如满月。“这就是我们的族猫生我们气的原因吗？”小花瓣问。
“没错。”枫荫说道。她感觉脊背上的毛立了起来。“但他们大错特错。”她低吼起来，“他们很快会改变想法的，但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生活在河族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将小花瓣推向河流，“快点，我们得在天黑前过河去。”
棕色小猫直往后缩。“我不想去！”她哭叫道，“水太多了！”
“你会没事的。”枫荫坚持说道。她把小叶松和小团也赶到他们的妹妹身边。“我就在你们后头。”
小团回头看过来：“你能保证我们不会有事吧？”
“我保证。”
姜黄色与白色相间的小公猫勇敢地踏进波涛之间。洪水几乎立刻就淹过了他的头顶，但他努力浮上水面，咳出口中水花。他的同窝手足们跟了上去。枫荫看着三个小小的脑袋起起伏伏地朝第一块垫脚石靠近。他们爬了上去，浑身战栗地站在及腹深的水里。
“等着我！”枫荫叫道，“我来了！”她咬紧牙关，涉进河里。水流浸透她的毛发，寒意渗进骨头里。她强迫自己大步离开河岸，挥动脚掌向垫脚石游去。 为了我的孩子们，我必须做到。 她告诉自己，心里的恨意也越来越盛。
突然，上游某处一阵巨响。“游快点！”小花瓣尖叫起来，“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枫荫用眼角的余光看去，只见一堵水墙轰然压了过来，浪头上卷着枯枝败叶。她猛力划水，但水流并没有将她推向垫脚石，反而把她越拉越远。“坚持住！”她刚对小猫们尖叫出声，大浪就在她的头顶炸裂。
枫荫被洪流掷到河底。枯枝重重地砸到她身上，当她睁开眼睛时，眼前只有气泡和被搅动翻滚的鹅卵石。胸口仿佛发出了渴求空气的尖叫。她划向上方，破出水面，大口喘息。她挥打的前掌碰到了什么硬物，于是她赶紧伸出爪尖，把自己拖到了那块石头上。就这样，她阴差阳错地爬到了第一块垫脚石上。她看向四周。
小猫们不见了。枫荫惊慌失措地看向水中。 我的孩子们！你 们在哪里？ 他们也许已经向第二块石头出发了？但当她看到三个被冲向下游的小身影时，这份希望霎时破灭。
“救命！”小花瓣的哭叫声被一个浪头按到了水下。
枫荫跃下岩石，发疯一般朝她的孩子们游去。一个浅色的身形在她面前沉沉浮浮。她探出脚掌，用一只脚爪勾住了湿透的毛发。是小团。他两眼紧闭。
“醒一醒！”枫荫尖声哭叫，“你一定要游起来！”
身旁某处传来微弱的喵呜声。枫荫仰头从浪头间看去。小叶松正悬在一根伸进河里的枝条上。枫荫将小团叼在齿间，拼命挥动脚掌着朝那棵树游去。她将小团托出水面，但他沉重的身体却从她齿间滑落。
“不！”枫荫哭喊着，但小猫已经消失在黑滚滚的河水里。
抓着树枝的小叶松脱了力，落进她身旁的水里，溅起一片浪花。枫荫将牙齿扣进他的后颈皮中，可水流拉扯着，蛮横地将小叶松从她身畔拽开。不过一声微弱的哭泣后，小猫就被扫进水中。
“枫荫！枫荫！抓住那根树枝！”对岸传来疯狂的喊叫声。枫荫看到苹果暮恐惧地蓬着浑身毛发，蹚进河水里。他用尾巴指向那棵垂在水面上的树。“抓住那个，我来把你救出去！”
枫荫只剩最后一点隐约的意识，将爪尖扎进身旁的树枝中。她感觉自己被拖过水流，然后几张有力的嘴咬进她的皮毛里，将她拖上石滩。苹果暮站在她面前。“以星族的名义，你在做什么？孩子们呢？”
另外两个身影出现在他旁边。“一只雷族猫在河里干什么？”其中之一问道。枫荫辨认出了年轻公猫泼脚的声音。
“那是枫荫吗？”他的同伴问。
“我想是的，鳗尾。”泼脚说道。他凑过来又瞧了瞧，一身淡灰色的毛发在微弱的光线里朦胧发光。
“我的孩子们，”枫荫哑着嗓子叫道，“救救……我的孩子们……”
苹果暮的脸出现在她上方，惊恐地瞪圆了一双眼睛：“你是说孩子们在河里？”
枫荫点点头，虚弱得说不出话来。
鳗尾已经沿着河岸跳着搜索了。“要是小猫在河里，那他们就惨了！”她回头叫道。泼脚跟着她跑去。
苹果暮伏在枫荫身侧。“我会找到他们的，我保证。”他低语道。随即他也快步从她身边跑开了。
枫荫合上眼睛。 星族，救救我的孩子们。 她祈祷着， 这些事 不是他们的错。如果你们非要索去性命，那就带我走吧，但求你 们放过我的孩子。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感受水滴从她的毛发上涓涓流下。终于，她听见脚掌踩踏圆石的咔嚓声靠近了。她抬起头，看到苹果暮向这边走来。在一片黑暗中，她辨不明他的表情。“你找到他们了吗？”
“嗯。”他说道，“我们找到他们了。”
枫荫强撑起身子：“他们在哪里？”
苹果暮缄默无言，转身带她走向下游。他推开草叶，走进茂密的芦苇之间，用尾巴示意枫荫往里面走。鳗尾和泼脚站在那里，脚下是三具小小的、深色的躯体。鳗尾抬起头，眼里噙满同情的泪水。“真对不起，”她说道，“我们没能救下他们。”
可怖的哭叫撕裂了长空。枫荫正纳闷着声音从何而来，却意识到是自己正大张着嘴。她猛地闭上嘴，上下牙相撞出声。她朝她的小猫踏出一步，四肢却猝然弯折，突然之间，她就已经倒在了他们身边，绝望地轮番舔舐着她的孩子们。
“醒一醒，小家伙们。”她催促道，“我们过河来了。你们现在都安全了！”
但三具尸体只随着舌头的舔舐无力地滚动，三双眼睛都紧紧闭着。
枫荫将口鼻贴住小团冰冷的脸颊。“你保证过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她喃喃说道。 你保证过会让我们安全的。 他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荡。“对不起！”枫荫号哭着，“我是想给我们找个新家。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了。”
“你说什么？”苹果暮发出惊愕的声音，“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打算渡河来着？还是在洪水期间？”
枫荫扭头朝他看去。“雷族把我们赶了出来，”她解释，“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我不太明白现在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我们得把这些小猫带去给暗星。”鳗尾说道，“她需要知道这件事。”
看苹果暮的样子，起初似乎打算反对，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来吧，我们各叼一个。枫荫，跟我们走。”
河族武士们温柔地衔起三具湿透的躯体，带着他们缓步沿河岸往回走。枫荫跌跌撞撞地跟在他们身后，她脑子木木的，没法清晰思考。他们身旁的河流已经平缓下来，正如猫舌般舔舐着水岸，在寂静的空气中发出轻柔舒缓的响声。枫荫等着苹果暮找个借口让另外两位武士走到前面去，在面对他族群里其他猫前先与她独处片刻，一同为他们的孩子哀悼。但他没有回头看她。 他连 我给他们取了什么名字都没问。
武士们循着一条坚实的棕壤铺就的窄径，在高高的芦苇间穿行。窄径开阔起来，通到一片空地。一堆堆泥土砌在编织紧密的枝条上，使这片空地高出水面，犹如鸟儿的巢穴。芦苇丛中透出一双双眼睛，枫荫捕捉到了他们打量的目光，湿透的毛发也随之立了起来。
一只暗橙色母猫朝苹果暮跑来。枫荫立刻认出了她——是芦苇光，那位在森林大会上缠着苹果暮不放的武士。
“有谁掉进河里了吗？”芦苇光惊呼道，“你没事吧？”
河族武士轻轻放下小花瓣的尸体，仿佛她只是睡着了一般，然后才用尾巴碰了碰芦苇光的侧腹。“我没事。我需要和暗星讲几句话。”
芦苇光站在原地，目光落到枫荫身上，又转了回去。“她在这里做什么？苹果暮，怎么回事？”
空地那边一阵动静，暗星迈出芦苇丛。所有猫都安静了下来。
苹果暮走上前去。“有三只小猫淹死在了河里。”他宣布。
问我他们的名字啊！ 枫荫无声尖叫。
苹果暮只盯着自己的脚掌看：“我……我是他们的父亲。”
枫荫屏住呼吸。这正是苹果暮为她乞求仁慈的机会，正是解释枫荫理应在河族拥有一席之地的机会，毕竟，毕竟她生养了他的小猫。
暗星眯起双眼，只剩细细的两道缝：“你是什么意思，苹果暮？你在说些什么？”
“很抱歉，芦苇光。”苹果暮低声说，“请原谅我。”
芦苇光抽了抽尾巴尖儿：“原谅你什么？”
枫荫看着芦苇光眼里透出的担忧，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结成了冰。这只猫对苹果暮而言并不仅仅是族猫。
苹果暮垂下头，说道：“很多个月前，我曾与枫荫暗中相会过。”
他的族猫中响起惊讶的吸气声，其中一只毛发凌乱的老虎斑猫嘶吼道：“叛徒！”
枫荫只将目光锁定在暗星身上。 她一定得怜悯我才行。我 无家可归，也失去了孩子。我什么都没有，只剩下苹果暮可依 靠了。
“你之前就知道这些小猫的存在？”暗星问。她的尾巴末梢扭动着。
苹果暮点点头，芦苇光轻声哀叫起来。“枫荫告诉我她会在雷族养育他们，”苹果暮说道，“我……我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所以对我的族猫什么也没说。”
——一个错误？ 苹果暮淡绿色双眼里的痛苦几乎令枫荫瑟缩。但只是几乎罢了。她心中凝起的冰蔓延开来，比秃叶季的寒霜更快。 很快我就会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她想。
“我不该与枫荫私会，背叛我的族群。”苹果暮接着说，“我余生都将为之忏悔，我也只能乞求你们的原谅。”
“今夜这些小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暗星低头看着三具可怜的躯体，提出疑问。
枫荫张开嘴要解释，但苹果暮先说了话。“枫荫的族猫知道了真相，她不得不走。河里涨洪水了，小猫们太小，游不过来。”他的声音微弱下去。枫荫盯着他—— 你这些话让一切听起 来好像都是我的错！
暗星说道：“失去任何小猫都是我们大家的损失。但你终归是破坏了武士守则，苹果暮。我如何才能再信任你？”
芦苇光迈步向前，站到苹果暮身侧，与他皮毛相擦。“世上再没有比苹果暮更忠于河族的猫了，”她宣告，“倘若连我都愿意原谅他过去的错误，那你也应当如此，暗星。”
空地边缘的猫群里传来窃窃私语。芦苇光笃定的信赖似乎打动了他们。
暗星等到空地里再度安静下来以后，才点了点头。“在这个艰难的季节，我们承受不起损失一位武士的代价。苹果暮，我相信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小猫们的惨死对你来说也足以为戒了。我会允许你留在河族——但你记清楚，我和其他族猫都会看着你的表现。你必须赢回我们的信任。”
苹果暮深深地低下头，口鼻都快要碰到掌下的芦苇了。“你的仁慈我绝不会忘怀，暗星。”他低声道，“谢谢你。我保证我的忠诚只与河族同在，与我的族猫同在。”他瞥了眼旁边的芦苇光，母猫也对他眨眨眼。
暗星用尾巴示意：“雨落，帮泼脚和鳗尾把这些小猫埋葬了吧。他们的出生虽属意外，但也不是他们的过错。如今他们可以在我们的领地里安息了。”
枫荫几乎不知该如何出声了。“那……那我呢？”她沙哑着嗓子问，“我能和我的孩子们一起留在这里吗？”
河族族长望着她。“不，你不能。你立刻离开这片领地，永远不要再踏足边界的这一侧。和苹果暮一样，我相信失去孩子的惩罚对你来说已经足够了。若非如此，单为了你的行为，我的武士们早就把你的皮毛扒下来了。”
“但已经入夜了！”枫荫反对，“我能到哪里去？苹果暮，帮帮我！”
淡棕色武士摇摇头。“我为什么帮你？小猫死了是你的错。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芦苇光依偎着苹果暮的侧腹，贴得更紧了。“走吧，枫荫。”她嘶吼道，“你今晚在这里惹出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枫荫低头看着自己溺亡的孩子们。“我不能丢下他们，”她哀泣道，“他们是我的一切啊。”
“现在他们都死了。”苹果暮低吼，“你应该庆幸我们还给了你几分怜悯，枫荫。滚出去，别让我们赶你走。”
枫荫凝视着这只猫，他的面容曾在无数个月里占据着她的脑海。她本以为自己熟知他皮毛上的每个毛旋，清楚他每根胡须的角度，但如今她再也认不出他来了。寒意在她体内涌起，直到她感觉它从两眼中喷薄而出。苹果暮在她的目光下瑟缩着躲开了，这令她产生了那么一丝满足。“你告诉过我你爱我！”枫荫嘶吼道，“我经历了那么多痛苦才生下了你的孩子！而现在你对我连对一只猎物都不如。你会为此后悔的，苹果暮。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诺言。”
她扭头踉跄着走出空地，盲目地跟着窄径穿过苇丛，直抵昭示着河族边界的气味标记。她意识模糊地穿过坚硬的灰色石头，来到耸立在阴影中的某个巨物跟前，似乎是某种边缘尖锐的两脚兽巢穴。她在墙壁上找到了一个洞，钻进泛着干草和霉臭味的巢穴里面。枫荫瘫倒在一堆尘土覆盖的干燥茎秆上，合上眼睛。睡眠将她的意识拖远了，梦中的场景尽是孩子们打着漩儿从她身边漂走，在黑沉沉的水里尖声哭喊着，乞求永不会到来的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