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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斑爪臭死了！”
“斑爪，醒醒！”一只爪子戳着她的体侧，“你上哪儿去了？你全身都是泥，闻起来像是沼泽底下的烂泥巴一样！”
斑爪睁开眼睛蹦了起来。穿过整个黑森林逃亡的记忆顿时塞满了她的脑海。她惴惴不安，生怕只是梦见自己回到了巢穴里，实则仍被困在那个可怕的地方。
接着，红爪的脸出现在她上方，她这才松了口气。“你昨晚出去了吗？你得在画眉毛看到你之前把自己清理干净！”红爪说。
斑爪坐起来。窝里的苔藓已经碎成了小片，她肚子上的毛发也纠缠脏污。
柳爪皱起鼻头：“你摔进狐狸屎里面去了吗？你舔梳自己时可得小心点儿，说不定会把自己弄生病的！”
斑爪站起来舒展身体，感觉肌肉疼痛得像是整晚没睡一样。她难道真的一晚上都在黑森林里逃窜？蓟掌是不是就是从那里得到那些伤疤的？她推开同巢伙伴们，想去森林里找个安静的地方把毛发擦干净，再试着忘掉她看到的东西。
“你在这里啊！”就在斑爪往空地上挤的时候，画眉毛喊道，“快来，日星想让我们去检查四棵树旁的边界。黎明巡逻队在那里发现了一些不熟悉的气味，所以我们得去确保没有不请而来的访客。”
斑爪刚走近，沙灰色武士就猛地往后缩了一下。“伟大的星族啊！你都去干什么了？你脏透了！”
“我正要去弄干净。”斑爪说道。
“很好！听着，我没时间等你。我和蝰蛇牙一起去好了，日高后我再来找你训练。”画眉毛没有停下来深究她到底是去哪里搞得一身脏的，这让斑爪松了一口气。画眉毛朝蝰蛇牙跳过去，然后两位武士消失在了金雀花通道里。
斑爪慢慢地跟在后面，从山谷一侧通往上方的石质小路刺痛了她的脚掌，令她畏缩。她昨晚跑了多远？她疲惫不堪，浑身酸痛，犹如绕着雷族领地跑了三圈。她攀上谷顶，听到一支巡逻队正在靠近，于是矮身藏在几丛蕨叶下等他们过去。这些猫满载着新鲜猎物归来，而斑爪的肚子正咕咕作响，提醒着她该吃东西了。巡逻队里最后一只猫是蓟掌。斑爪屏住呼吸，暗暗希望他不会注意到自己。
已经太迟了。灰白相间的武士停住脚步，四处嗅闻，然后放下了他的猎物——一只年轻的松鼠——走回斑爪藏身的蕨丛处。“嘿！”他悄声说，“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斑爪把脑袋伸了出去。“我正要去把自己弄干净，”她说道，“我的毛发上还裹满了烂泥。”
蓟掌点点头。“你下次回来之前，就学会要先把自己弄干净了。”他环顾四周，“画眉毛在哪儿？”
“和蝰蛇牙一起巡逻去了。”斑爪加速的心跳和她每一次靠近蓟掌时别无二致。但她忘不了昨晚所见的一切。 他为什么要从 邪恶的猫那里学习战斗？
“所以你是自己在啰？”蓟掌说道，“好极了！那也就是说你可以来跟着我训练！”这位武士的双眼亮了起来，斑爪则感到那些回旋不休的疑问慢慢散去。 我是信任他的，不是吗？
蓟掌走回他的松鼠旁。“我保证过会带虎爪和白爪去做些训练。团毛正肚子痛呢，他吃了一只长蛆的老鼠。”他嘶叫一声，“简直是个蜜蜂脑子。”
“我……呃……好，我和你一起去。”斑爪感觉自己有点儿恍惚。也许把注意力放在训练上能让她理清思绪。
取回猎物后，蓟掌连跑带跳地下到溪谷去找虎爪和白爪。斑爪待在挂着露水的蕨丛里，把侧腹往蕨叶上蹭，又将沾满污泥的脚掌在草地上擦了又擦。虽然皮毛并没有完全清理干净，但起码她闻上去是和森林一样的绿色气息，而非潮乎乎的霉味了。
她最后来到溪谷顶上加入蓟掌和学徒们的时候，虎爪怒容以对。“她在这里干什么？她才当上学徒没几天呢！”
“和不同的同伴一起训练对你有好处。”蓟掌说道。他的视线越过虎爪头顶，对斑爪友好地眨眨眼。“都赶紧的！最后一个到沙坑的得去给野草须捉虱子！”
斑爪和虎爪、白爪一道往前猛冲，跑下狭窄的小道时，她能感觉到他们的侧腹紧紧贴在她的皮毛上。虎爪冲到了前面，他宽肩长腿，跑起来速度很快。斑爪和白爪并驾齐驱，直奔那一坑金色的沙子，直到斑爪在一根黑莓藤上绊了一下，白爪开心地喊叫着跃入坑中。
“哈！捉虱子的差事归你了！”白毛学徒宣布道。
斑爪喘着粗气，小步跑到沙地上。她累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蓟掌跟在她后面跳了上来。“你们都做得不错，”他说道，“尤其是斑爪，毕竟她比你们两个都小！”
白爪将尾巴放在斑爪的肩膀上：“没错，你比我以为的要快多了。干得好！”
而虎爪只是咆哮一声：“我告诉过你她不该和我们一起训练的。”
蓟掌没理会他：“今天我想让你们进行一些一对一战斗训练，把我教过的所有技巧都用上。白爪，我确信团毛也给你展示过同样的动作。斑爪，你可以和赢了这轮的那一个打。”
“这可就太简单了。”虎爪得意扬扬地说着，大踏步走到沙坑的一角。
“别那么肯定。”白爪低吼着回应。他将后腿缩在身下，接着飞身跃向暗棕色学徒。虎爪在滑动的沙地上踩不稳脚，于是白爪成功将他掀得侧身倒地。
“加油啊，虎爪！别让他这么快就赢了！”蓟掌催促道。
虎爪将白爪往后撞开作为回应，紧接着挥起前掌反复击打白爪。白爪四肢乱蹬，试图找回平衡，飞扬的沙砾朝虎爪扑面而去。
“啊！我的眼睛！”他尖声叫着从白爪身边退开，用一只脚掌不停揉脸，“我看不见了！”
“别挠，这样会更严重的。”蓟掌告诉他，“试试眨眼把它眨出来。”
“这是不是说我赢了？”白爪问道。他的全身皮毛沾满了沙子，连胡须末端也没逃过，尾巴像只刺猬一样蓬松开来。
蓟掌点了点头：“好吧，斑爪，给我们看看你的本事。”
虎爪发着牢骚走到沙坑边缘坐下，动作滑稽地举着一只脚掌遮住那只紧闭的眼睛。斑爪与白爪面对着面，感觉毛发顺着脊背竖了起来。她之前在模拟战斗中都是和自己的手足们搏斗，但从来没对上过一个就快要成为武士的学徒！
白爪轻轻朝她点了点头，让她安心，蓟掌立刻低嘶一声：“别给她降低难度！你怎么对可能碰上的每一个对手，就怎么对她！”
沙尘四溅，白爪朝斑爪飞身扑来，斑爪感觉他压得自己四掌都往沙地里沉了沉。她试图扭腿脱开，但只是被压得更紧。于是她反而将身子往下一沉，肚腹贴地，她的动作让白爪惊讶地“哎哟”一声，滚落到了旁边。重量一从肩膀上脱开，斑爪立刻就把四肢从沙子里扯出来，旋身跃起，落到白爪身上。她打了白爪一个冷不防。看到白爪眨动的眼睛里闪烁着慌乱，试图扒地脱身，斑爪感到一阵兴奋。
蓟掌瞬间来到了她身旁，低声鼓励：“加油啊，斑爪！你已经制住他了！瞄准他的眼睛，记得吗？”
斑爪僵住了。她脑中回想起犬跃朝蓟掌的脸挥出利爪，最后却反被逼得屈从蜷伏的情形。 我永远都不会那样战斗！ 斑爪跳到一旁，前掌重重落在沙地上。
“你在做什么？”蓟掌尖声叫道，“你为什么停下？你就快赢了！”
斑爪转身跑出沙坑。蕨叶抽打着她的口鼻，尖刺划过她的体侧，但她一直跑啊跑，直到冲出灌木丛，来到河岸边。这里仅有的声响是苍蝇群的嗡嗡声和她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她在石岸边蹲下，盯着湍流而过的河水。一张暗玳瑁纹的脸庞回望着她，脸庞上长着白色的耳尖和一对惊惧不安的双眼。
她是要成为武士的，那意味着她会随时准备着为自己的族群而战。但并不是说，她就必须嗜好利爪撕裂皮肉的感觉，也不必在自己的族猫身上证明实力，更别说像虎爪和蓟掌表现的那样，享受战斗的兴奋感了。 我必须要和蓟掌谈谈黑森林的事情了。
她在河流最浅的地方冲去脚掌上最后一丝黑森林的气息，然后挤回灌木之间。她小跑到溪谷底部，朝正在高岩下与几位武士谈话的蓟掌走去。
看到斑爪出现，蓟掌惊讶地眨了眨眼：“斑爪，你还好吗？你那样急匆匆就跑开了，我想着你可能是受了伤。”
画眉毛眯起眼睛：“你说什么？你告诉我你会带她去和白爪、虎爪一起上一堂训练课的。我当时相信你会照顾好她。”
斑爪没有理会画眉毛：“我们得谈一谈，蓟掌。”
“这话听着像是命令一样！”蓟掌开着玩笑瞥了瞥其他武士，他们都咕噜着笑出声来。
斑爪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小跑过空地，往溪谷上方爬。
“这是要做什么？”蓟掌一边叫道，一边从她身后跳步赶来，“你与白爪对战时干得很好——直到你突然跑掉。你昨晚显然发现了不少新知识。”
斑爪闻言刹住脚步，转身面对他：“我只发现自己并不享受为战斗而战斗！那可是黑森林，蓟掌！你为什么非得去那儿受训？”
蓟掌甩了甩尾巴尖。“我们不能在这里谈话。”他带着她走向一丛茂盛的黑莓，然后硬挤进灌木中间。粗糙盘曲的枝条粗得和猫尾巴一样，在灌木中央留出了一片空间。蓟掌坐了下来，微微蜷缩着将后腿缩到了身下。
“你受伤了，对不对？”斑爪说道，“就像你之前耳朵被抓伤了一样。你看不出来那些猫都很危险吗？”她脑中尽是枫荫的样子。那只母猫是怎样蹲伏在倒树上冲武士们尖叫着，要他们打得更加凶狠，要他们用上牙齿，要他们洒下更多鲜血啊。
“我不这么觉得！”蓟掌低沉的嗓音里充满了渴望，“他们在让我成为雷族有史以来最优秀的武士！”
“就算非得让死了的猫来训练你，为什么不让星族来？”斑爪恳求道，“至少他们还依据武士守则来生活。昨天与你搏斗的那些猫，他们都做过穷凶极恶的事情，所以他们才会在无星之地。”
“但我又不一定也会变成穷凶极恶的猫！我们比那些教我们的猫都更强，斑爪。我想尽可能从曾辉煌一时的武士们那里学到所有东西，但我仍然会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起责任。你就这么怀疑我吗？”
他的双眼充满希冀与祈求，斑爪感觉自己的毛发开始平顺下来。“不，我不怀疑你。但并不意味着我赞同你在黑森林里的训练。”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蓟掌轻声说道，“我就是我，而这是我的一部分。我以为你会理解我为什么这样做。我只是想保证我族群的安全——保证你的安全。斑爪，为了你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斑爪盯着他，她的脑子里回旋纷乱。 这一点叫我怎能辩驳？ 我对你的爱不比你对我的爱少一分半毫。
求你了，别辜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