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看到这个了吗？”白眼边问边侧过头，好让红爪清楚地看到她那颗雾蒙蒙的失明眼珠，它与另一只锐利的黄眼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道陈旧的疤痕刻在她的眼皮上。“当我还是幼崽的时候，一头獾用爪子打中了我的脸。在战斗中，错误的应对有可能给你留下伴随终生的伤痕。今天你可得注意安全，红爪。”
红爪的胃里天翻地覆。“你也觉得战斗会爆发吗？”他问道。即使在他自己听来，他问话时的声音也太过颤抖了一些。
淡灰色的母猫沉思着抖了抖胡须：“我觉得这是无法避免的。”她回答，“日星已经警告过雹星让河族好自为之、离太阳石远点儿了，可现在他们又侵入了这片领地。我认为雷族有必要和他们打一场。”她叹了口气，“要是我能去帮忙就好了。我讨厌这种无所事事的处境。”
“唔……生养幼崽也是，呃，很重要的，嗯。”红爪尴尬地瞥了一眼猫后圆滚滚的肚皮。
“谢啦，红爪。”白眼低下头，声音也放轻了一些，“你就记住，不要热血上头冲出去乱打，好吗？让武士们对付最难缠的对手。”
“你在吓唬我的学徒吗？”打趣的喵声从他们身后传来。红爪一跃而起，随即尴尬地舔了舔胸口的皮毛。 我才没有被吓到！
白眼转过头抬起口鼻，对麻雀毛咕噜了一声：“我只想让你们两个小心点儿而已。”她说道，“孩子们需要父亲的陪伴。”
麻雀毛与白眼蹭了蹭脸颊，闭上了眼睛。红爪扭开了视线。
“我……去那边等你……”他尴尬地留下一句话转身跑走了，直到接近猎物堆才慢下脚步。
红爪深吸了一口气。尴尬的感觉在远离麻雀毛和白眼之后就消退了，但仔细回想白眼的叮嘱时，他的皮毛又紧张得刺痛起来。 错误的应对有可能给你留下伴随终生的伤痕。
不远处的暴尾正在给纹爪做最后的临阵指导。“现在，你得牢牢记住，”武士告诉她，“如果他们把你仰面按倒，你要像我刚才示范的那样用后腿去挠他的肚皮。该伸爪子就伸爪子，不要有任何顾虑。”
红爪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恐惧犹如利爪撕扯他的心。 那个 动作我连学都没学过！
日星大步走到空地中央大吼一声，唤起了全族猫的注意力：“是时候去与河族当面对质了。”他宣布，“蓝毛将带领所有的学徒和老师从两脚兽桥那条路接近河族营地，虎掌也会和他们一起行动。狮心和金花留下保卫营地。”高大的金色公猫和他那体形稍逊一筹的姐妹失望地对视了一眼，但依然低头领命。
“其余全体武士，把巫医分发的药草吃掉，然后我们就出发。大家都记住，我们此行的目的是给河族一个警告。除非我下令或者他们主动进攻，否则谁也不准擅自发起攻击。”
羽须和斑爪在猫群中穿行，开始分发药草。斑爪挤到红爪面前，在他脚边扔下了一个小包裹。“这能给你带来力量。”她解释了一句。红爪低下头，将叶片舔进嘴里，刺激的味道令他的脸皱成了一团。
在所有武士和学徒都吃下药草之后，日星走向了营地入口。“都随我来！”他大声吼道。
武士们追随着族长鱼贯而出，他们高举着尾巴，眼里放射着急切的光芒。红爪目送他们走远，紧张得腹部酸胀。 我这是怎么 回事？我是想成为武士的，这就是我全部的梦想，可为什么参加 战斗会令我心生畏惧？
“你怎么纠结得尾巴都要打结了啊？”虎掌走过来，停下脚步好奇地瞅了红爪一眼。
“白眼刚才给我讲了她是怎么失去那只眼睛的。”红爪不情愿地解释道，“她说任何小错都可能给我留下伴随终生的伤痕，所以我应该退到后排，让武士们先战斗。”
虎掌不屑地甩了甩尾巴：“白眼只是在嫉妒你罢了，毕竟她只能留下来生孩子，而不能为她的族群奋战。”他冷冷地说道，“别被她的话吓到，虽然她没法作战，但你光荣的武士生涯才刚刚开始。”
真的吗？ 红爪的皮毛微微刺痛起来。他当然更希望能成为强大的武士，而不是需要保护的学徒。
虎掌总是如此自信。如果他也觉得红爪正在成为强大武士的路上稳步前进，那这应该就是事实。红爪的胸中涌起一股暖流。
“最优秀的武士从不会逃避战斗。”虎掌继续说道，他探出长长的爪锋，在地面上划出深刻的印痕，“如果河族妄图狡辩，我一定会发动攻击。如果想让他们学会尊重，那我们就绝对不能犹豫。”
红爪知道虎掌的计划鲁莽得过了头：他们应当等日星下达命令之后再攻击河族。但他无法否认心中油然而生的敬仰之情。 虎 掌真勇敢啊。
红爪目送着父亲蝰蛇牙消失在金雀花通道，他是日星队伍里的最后一名武士。
“所有的老师和学徒，还有虎掌，跟我一起走！”蓝毛呼唤道。她的学徒霜爪站在她身旁，眼睛瞪得大大的。
麻雀毛最后一次与白眼碰了碰鼻子，转过了身。“走吧，红爪。”他边说边大步走向了蓝毛。
红爪与姐妹斑爪对视了一眼。斑爪和羽须一起站在巫医巢穴外，她激动地挥舞着尾巴。“祝你好运，红爪！”她大声喊道，“柳爪，你也是！”红爪也挥了挥尾巴作为告别。他深吸一口气，跟着麻雀毛走出了营地。
蓝毛是他们这一组的领队，麻雀毛和罂粟曙并排走在她身后。暴尾领着他的学徒纹爪跟上了麻雀毛，而纹爪的姐妹霜爪在一旁急切地喋喋不休。“你们说，我们这次有机会看到河族猫下水游泳吗？”红爪听见了她的问话。
柳爪放慢脚步，和红爪并肩穿过森林，而虎掌则落在了队尾。刚刚落地不久的树叶在他们掌下嘎吱作响，阳光从树枝间洒下，将森林的地面照得斑斑驳驳。红爪忽然打了个哆嗦，却不全是因为落叶季的寒冷空气。
柳爪眼神锐利地瞥了他一眼：“你怕了？”她悄声问道。
“有一点儿吧。”红爪承认道。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以免被虎掌听见。
“别怕。”柳爪对他说，“别忘了，我们这次主要是去警告河族的。就算发生了意外，我们也不是在单打独斗。整个雷族都在我们身边，而且麻雀毛和罂粟曙也会照顾咱们……”她凑到红爪身边，与他皮毛相擦，用更低的声音耳语道，“再说了，虎掌不是自认他是全森林最厉害的武士吗？他绝对不会让我们受伤的。那对他的名誉可没什么好处。”
在其余的武士直接前往河族营地的同时，蓝毛带着他们的小队先经由猫头鹰树来到了四棵树附近，然后才拐了个弯沿河岸赶往两脚兽桥。
“这根本就是浪费时间。”虎掌嘀咕起来，“我们现在应该去进攻他们的营地，而不是绕着河族的边界转悠。”
“日星要求我们从这个方向进攻。”蓝毛尖锐地提醒道，“更何况，若非必要，我们没有和他们开战的计划。”这只蓝灰色的母猫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的眼神不住地在开阔的河族领地上搜寻，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或者说期待着什么东西出现。虎掌眯起眼睛，恶狠狠地瞪了蓝毛一眼，但什么也没有说。
红爪跟着霜爪踏上木桥，诡异且呛鼻的两脚兽气味令他的脸皱了起来。这味道太奇怪了。
他们刚走出没几步，一声咆哮就从远方传来。暴尾立即抬起了头。“是小耳！”他汇报道，“他们打起来了。”
又一声痛苦的吼叫传来，听到的猫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斑尾。”蓝毛紧张地侧耳聆听，“她似乎遇到麻烦了。”
“那就快上！”虎掌大吼一声，立即蹿了出去，轻而易举地超过了几名学徒。红爪心里一紧，也跟着他奔跑起来。两脚兽桥的坚硬表面令他脚掌刺痛。
正当虎掌冲到队伍最前方的蓝毛身边时，他们的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尖啸。一个巨大的棕色身影遮天蔽日地扑了下来。红爪惊慌失措地向后一缩，但蓝毛和虎掌却用后腿直立起来，伸出前爪狠狠抓向来袭者。红爪这时才看清它长满了羽毛——是一只鸟！
“保护学徒！”暴尾大吼一声，其他武士也纷纷爪尖出鞘扑向了大鸟。
棕色的大鸟又号叫了一声，飞离了他们的攻击范围。它用亮晶晶的黄眼睛恨恨地瞪着武士们，伸展开了宽大的棕黄色翅膀。 这是老鹰！ 红爪终于反应过来。麻雀毛教过他这种巨鸟有多可怕。“只要有机会，它们甚至能把幼崽捉走吃掉。”他的老师这样告诉他，“有时连落单的成年猫也难以招架老鹰，但它们斗不过一整支巡逻队。”红爪还记得，老鹰会专门挑体形娇小的猫攻击——那种它们能一爪拎走的猫。想到这里，红爪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不自觉地战栗起来。他和柳爪就是队伍里体形最小的猫。
“都靠近一点儿！”罂粟曙命令道，麻雀毛和暴尾迅速地赶回了学徒们身边，让他们站成更密集的队形。
红爪根本不敢把视线从头顶盘旋的老鹰身上移开。它那长长的、锋利的脚爪和残忍的钩嘴是那样地可怕。他一下子意识到了桥面的危险之处：他们完全暴露在凶残的老鹰眼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它，也没有任何树丛可供藏身。
“快跑！”蓝毛大声喊道，她用尾巴朝着桥对面的桦树丛一指，“到树下去！”
带着体温的皮毛从红爪身边一扫而过，巡逻队开始了冲刺。红爪也想和他们一起冲出去，但他的爪子却像是在两脚兽桥上扎了根。他趴在地上大口喘息起来。 我必须跟他们一起跑。
但他一步也动不了。
他抬起头，老鹰也在这一瞬间俯冲了下来，巨大的翅膀完全张开。红爪扭头就跑，脚爪在坚硬的桥面上不住打滑。他离队伍越来越远了。
我跑错方向了！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红爪的心却越跳越快。他大口地呼吸着，但爪子却沉重得抬都抬不起来。
“红爪！”柳爪在桥对面大声呼喊。其他猫终于意识到红爪掉队了。他被他们抛下了。
如果我现在冲刺，也许还来得及逃过一劫。
但头顶盘旋的老鹰已经锁定了他，离他越来越近。红爪看到了它那双小眼睛里凶残的亮光。他又退了一步，整个身体都贴到了桥面上。
“红爪！快跑！”麻雀毛吼叫着，和虎掌一齐冲了回来。他们与红爪之间的距离在飞快地缩短，但老鹰飞得更快。它俯冲下来，张开了钩状的尖爪。红爪恐惧得无法呼吸。
老鹰会袭击落单的猫。
红爪无遮无拦地暴露在俯冲的老鹰面前，他从没有如此孤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