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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爪小心翼翼地用爪子将新鲜苔藓拍进雷族武士巢穴角落里的窝铺中，然后重重叹了口气：“这简直太无聊了！我真想去狩猎。”
他的姐妹柳爪将更多垫材拽进巢穴，丢到他的身旁，苔藓的气味刺激得她皱起了鼻子：“至少我们不用和霜爪、纹爪一起给长老捉虱子。”她说道。
红爪将新运来的苔藓也塞到了窝里：“但她们很快就会迎来武士仪式，然后我们就会变成族群里仅剩的学徒。到时候，接下来无数个月里营地里最糟糕的工作就全是咱们的了。”他抱怨道，“白风和虎掌已经成了武士，连斑爪都不来帮咱们的忙了。”
柳爪从武士巢穴里探出头，望了望他们的同窝姐妹斑爪，后者正在晾晒药草叶片。“巫医学徒的工作也是很重的，”她咕噜了一声，蓝眼睛里闪着打趣的光，“受累的可不是只有你而已，红爪。”
红爪抖了抖胡须：“我知道我又说蠢话了。”他承认道，“但我真的想出去和麻雀毛还有虎掌他们一起狩猎。”
他本来是可以和他们一起走的——如果那只是一支普通的狩猎队的话。麻雀毛是他的老师，这只虎斑猫虽然偶尔发脾气，但从不会丢下红爪独自外出狩猎。可惜今天狩猎队的目的地是太阳石，而雷族族长日星认为那片河畔的岩石地带对学徒而言太过危险。
“为了太阳石这片领地，我们已经和河族争夺很多个季节了。”当初，麻雀毛一边抖动尾尖一边向红爪解释了这一切的缘由，“据说很久以前这些石头是泡在河里的，因此河族认为现在也该归他们所有。但我不知道这传言的真假——在任何一只活着的族群猫的记忆中，太阳石一直都位于雷族的领地上。然而，河族拒绝承认它属于我们。在你当上学徒之前不久，我们还亲自去警告过河族离太阳石远点儿，但日星一直怀疑他们可能在等待时机埋伏我们。”
这就是为什么—— 红爪边想边又叹了一大口气—— 我被关在 营地里整理巢穴，而不是在森林里追逐猎物。
当然了，翻新巢穴也是很有意义的，红爪明白这个道理。他乐意去做任何能为族群做贡献的工作，但留在营地里做学徒的日常任务实在很没意思，尤其是和狩猎相比。
没有什么比狩猎更能吸引红爪了：在雷族领地的森林里匍匐前行，轻嗅空气追踪猎物的气味，双耳高竖，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响动。他沉迷于锁定猎物后向其潜行时肌肉的律动感和逐渐加速的心跳，没有什么能比最终决胜的一跃更让他心潮澎湃。
红爪伸缩着趾甲，试图想象老鼠在爪下挣扎的触感。每当看到族猫用自己捕回的猎物填饱肚子，他就骄傲得像要爆炸了一样。就在不久之前，麻雀毛还表扬过红爪的狩猎技能越来越娴熟了。一想起老师的夸赞，红爪就感到心中溢满了自豪的暖流。
“我会成为全雷族最厉害的猎手！”他大声宣布。
柳爪抖了抖淡灰色的尾巴：“比虎掌还要厉害的那种吗？”她调侃地问道，“没有谁能比虎掌更厉害，至少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一道影子从巢穴的入口投了进来，柳爪的老师罂粟曙探出了她的宽脸庞：“听起来好像这里有猫光聊天不干活啊。”她轻快地提醒道，“柳爪，往巢穴的那个角落里再多填点儿苔藓，我可不想晚上枕着石头入睡。”
“好的，罂粟曙。”柳爪尊敬地低下了头。
“还有，红爪，你为什么不去弄点儿羽毛来呢？”罂粟曙继续说，“羽毛可以让这些窝铺更软更舒适。”
“但新鲜猎物堆里没什么好羽毛。”红爪回答了她，但态度没有柳爪那么恭敬。罂粟曙可不是他的老师。
“现在有了。”罂粟曙告诉他，“麻雀毛的狩猎队刚刚返回，他们捉回了几只不错的八哥。”
“他们已经回来了？”红爪从罂粟曙身边挤过，冲出了武士巢穴，柳爪也紧跟其后。
“别忘了回来把你们的活儿干完！”罂粟曙严肃地冲他们喊道。
刚一离开温暖舒适的武士巢穴，落叶季的严寒就渗入红爪的皮毛，激得他打了个哆嗦。但天空中的太阳还很明亮——现在距离严酷秃叶季的降临还有那么一段时间。在营地中央的一片暖阳中，两名大龄学徒霜爪和纹爪停下了为长老们梳理皮毛的动作。
“看来狩猎相当顺利嘛！”霜爪兴奋地评论道。她身旁的云雀鸣不太高兴地弓起了背。
“你到底是来闲聊天的还是来给我捉虱子的？”她恼火地质问道。霜爪转了转眼珠，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老母猫的皮毛上。红爪抑制住忍俊不禁的咕噜，看向了返回营地的猎手们。
麻雀毛已经走到猎物堆旁边去了，罂粟曙刚才提到的那几只八哥就摆在他爪前的地面上。他们的猎获颇丰，但麻雀毛却愤怒地阴沉着脸。红爪犹豫了一下，扭过头瞥了一眼刚进入营地的狩猎队其余成员。
纹尾大踏步地穿过空地走向猎物堆，她的嘴里叼着一只松鼠，琥珀色的眼睛里酝酿着风暴。红爪抻长脖子，继续向她身后张望。虎掌的宽肩膀从金雀花通道中露了出来，他看上去也满腔怒火，但红爪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了他叼着的猎物上。一只大肥兔，两只胖田鼠！红爪甚至无法想象这名高大的武士是怎么把它们一次性带回来的。
“哇喔。”红爪对姐妹低声说道，“你说得对，虎掌是全营地最厉害的猎手。”
柳爪甩了甩尾巴：“但也是个自命不凡的大毛球，”她轻声嘀咕道，“我们都知道这一点。”
“是啊……算是吧。”红爪应和了一声，他的目光跟着虎掌一起尾随纹尾穿过空地，“不过，他在当上武士之后已经改变了很多。”
当虎掌还是资格最老的学徒的时候，他总是不遗余力地证明自己是学徒里最优秀的战士和猎手，而最年轻的红爪、柳爪和斑爪比起他来要差得远。红爪不会忘记那些经历。
但自从领取武士名号起，虎掌就没再欺负过任何学徒。他似乎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变成雷族最厉害的武士上。 说不定将 来他还能成为雷族族长呢， 红爪敬佩地看着那只深棕色虎斑猫的宽肩膀和大爪子。
三名狩猎队成员都把嘴里的猎物放进了猎物堆，然后在空地中集合，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阴郁的怒火。“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柳爪小声说道。
红爪好奇地走向了麻雀毛：“呃……狩猎还顺利吗？”他尴尬地向老师询问道，“你是偷偷潜伏到八哥旁边的吗？还是直接跳上去……”
“一会儿再说，红爪。”麻雀毛扭开头，打断了他的问话，“我们有情况要向日星汇报。”他快步走向了族长巢穴，纹尾和虎掌也跟了上去。
“我们最好还是回去收拾垫铺吧。”柳爪紧张地瞥了一眼空地旁的罂粟曙，“我可不想惹麻烦。”
红爪犹豫了一下，看着虎掌消失在了高岩之下日星的巢穴里。片刻之后，日星那长着姜黄色长毛的脸就从入口垂挂的苔藓帘里探了出来。“褐斑！”他大喊了一声，于是副族长也匆匆跑进了族长巢穴。
肯定发生了某些不妙的事， 红爪边想边竖起了脊背上的毛发。他又看了看周围。也许狩猎队在森林里发现了可怕的东西，比如獾和狐狸，或者是两脚兽和它们的狗跑到了附近。红爪打了个哆嗦。
空地对面的蓝毛和蓟掌都抬起头，若有所思地向日星的巢穴望了过去。谁都知道等褐斑搬到长老巢穴退休之后，日星肯定会在他们两个中挑出下一任副族长，而蓝毛和蓟掌也都对雷族与其他族群之间的关系和冲突倍加关注，仿佛在为上任做准备。
还有几只猫也好奇地望向了高岩，但没有谁注意到红爪。柳爪已经尽职地走回了武士巢穴，而霜爪和纹爪还在忙着给长老清理皮毛。罂粟曙和玫瑰尾正在分享一只田鼠，她们头挨着头聊个不停。 就算我现在不直接回去收拾床铺，她也不会发现的， 红爪暗下决心。
他装出一点儿也不想偷听的模样溜到日星的巢穴附近，支起了耳朵。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日星！”麻雀毛怒吼着说道。
“你们亲眼看到河族巡逻队在太阳石留下标记了吗？”日星问道，他的喉咙里酝酿着一声咆哮。
“对，是枭毛、柔翅和水獭斑。”纹尾证实道，“我们考虑过要不要赶他们走，但实在不想放弃已经抓到的猎物。”
“我们就该给他们留个永生难忘的教训！”虎掌怒气冲冲地嘶吼道，“就算弄丢几只猎物也是值得的！”
“我们认为当初雷族警告他们远离太阳石时，雹星是听进了我们的话的。”褐斑说道，他的声音异常疲惫。红爪不安地挪了挪身子。雷族的副族长每天都在变得更加虚弱，他的肋骨已经从薄薄一层干枯的皮毛下凸了出来。“也许我们应该再去和他谈一次。他的武士可能是背着他的旨意行动的。”
“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虎掌吼道，“我们应该做的是停止废话，让河族明白什么叫作惹了我们就别想全身而退！”
“那你的意见是什么呢？”日星冷静地询问道，红爪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族长认真考虑每只猫的发言时一视同仁的眼神。
“我们必须作战。”虎掌低嘶回答。巢穴里传来了尖锐的抓挠声，红爪仿佛能看到虎掌伸缩着爪子，长而锋利的爪尖随着虎斑猫的怒火时隐时现。“我们应该直接进攻河族的营地，让他们见识一下触怒雷族的后果。”
“我怀疑出击并不是最佳选择。”褐斑表示反对，“目前河族的武士比我们多，我们真的要在明知道他们占据数量优势的情况下冲进陌生的领地里开战吗？”
“那就把学徒们也带上。”虎掌冷冷地回答，“反正他们也该经历经历真正的战斗了。”
红爪惊讶得连胡须都不再打晃。 带上学徒？虎掌觉得我们也 能跟河族武士打？
他兴奋得头脑发晕，一时间忘记了留意日星巢穴中传出的对话。但老师愤怒的抗议将他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我们绝对不能让学徒们参加战斗！”麻雀毛吼道，“他们没有任何实战经验！”
“他们还没准备好。”纹尾表示认同。
“如果总是不让学徒上战场，那他们永远都准备不好。”虎掌反驳道，“他们需要完善的训练，只有在战场上直面其他族群的武士，他们才有可能学到真本事。”
武士们沉默了很久，红爪能想象得到现在他们都在看着日星，等待他做出决定。 日星也许会允许霜爪和纹爪去，但我和 柳爪肯定是去不成了， 红爪想。 他肯定觉得我们还太小，不能 参战。 红爪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而且，我真的有那么想上战 场吗？
当红爪设想正式成为武士后的生活时，他并未梦想过战斗。他只想为族群狩猎和巡逻边界。他当然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为雷族而战。 但是，不是现在。
“我们会去拜访河族。”最终，日星说道，“而且四名武士学徒都要参与行动。”红爪被这消息惊呆了。
“日星，可是……”麻雀毛想要反驳。
“我们不是去开战的。”日星坚决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会直接进入他们的领地，展示雷族武士的全盛力量，然后警告雹星他们最好和太阳石保持距离。这就是行动计划。”
“这个方法我们早就试过了。”虎掌表示反对，“上次河族仅仅退避了几天而已。”
“这一次，我会要求雹星给出承诺。”日星强调道，“他想必也清楚我们不可能为了太阳石没完没了地打仗。如果他敢发下誓言，那我们就相信他能让他的武士遵守规则。”
“我还是觉得我们不该带红爪和柳爪去。”麻雀毛再次说道，“他们根本没长大，完全有可能受伤。”
“霜爪和纹爪已经快成为武士了，”纹尾也支持了他，“但红爪和柳爪还没上过几堂训练课。平心而论，他们俩才刚离开育婴室没多久。”
红爪肩头的毛一下子竖了起来。虽然他还没怎么学过战斗技巧，但他早就不是幼崽了！
“虎掌对学徒训练的见解是可取的。”日星说道，“不过麻雀毛和纹尾说得也没错。如果要让学徒们也进入河族领地，那我们就必须制订出计划，保证他们的安全。”
“我们可以分头行动。”褐斑提议，“我们可以派多数武士直接渡河前往河族，而其余猫从四棵树那边的桥绕行。如果真的开战，他们就能趁河族猫的注意力被牵制时从背后偷袭河族，”
“我们可以让学徒们跟在那一队的队尾。”日星沉思了一会儿，“让他们跟着你，虎掌。”
“但我是雷族的最强战力！”虎掌愤怒地咆哮起来。
“我所希望的是在不开战的前提下震慑河族。”日星冷静地回答，“你是提议要带学徒们一起去的猫，所以我认为应该由你来负责确保他们能安安全全地回来。”
“我又不是他们的老师。”虎掌生闷气般地吼着回答。
“我们当然要让雷族的最强战力来保护学徒。”日星说道。
又一阵长时间的沉默降临了。最终，虎掌嘟囔着答应了下来：“遵命，日星。”红爪想象着他虽然低下了头，但琥珀色的眼睛里依然酝酿着无声却激烈的愤怒。
“我们去向全族公布计划吧。”日星简洁地命令道。红爪立即抢在日星走出来之前从高岩旁跳开，以免他们发现他一直在偷听。
我就要上战场了！ 他想，心脏激动得怦怦直跳。
但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蔓延上来。他垂下尾巴，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我就要上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