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从门口离开这里,而是纵身跃过栅栏,向着树林下的河边走去。此时他独自向前,第一次显示出自己并非完全不值得她爱的表情来。他穿着高出膝盖的长水靴,没有绕道从一座桥上跨过弗罗姆——即前面提到的小河——而是直接来到发出低沉咆哮的地点,此刻只有这声音才表明了小河的存在。他很快站在发出咆哮的瀑布边,走进瀑布顶部;他对脚下的每一寸了如指掌,所以涉水过去时对每一步都很有把握,即使树荫将这儿遮得相当阴暗,一旦失足便会掉入下面的水池里。不久他来到这片地的边缘,继续直接穿过这冲积而成的山谷,其主要的溪流有许多小溪和支流,以前是很难过去的,现在冬天也难以通过。有时他会从一根不比手宽的木板上越过一条深沟,有时又要费力地穿过一片针草,在这儿向右或向左走几步他都有可能陷进沼泽里。终于他走过了这片水地到达另一边坚实的地上,并来到后面高地上他的家——这是一座普通农舍,从它的背面传来隐约的呼吸声,打嗝声,鼻息声,马笼头的卡嗒声,以及其它一座农舍所常见的特有的声音。
当尼古拉斯·朗在这房子上面的一间屋里收拾旅行包时,克里斯廷·埃弗拉德小姐便坐在“弗罗姆-埃弗拉德庄园主宅第”的自己屋里,面色苍白而木然地盯着蜡烛。
“我应该——我现在必须了!”她低声自语。“如果我并没有打算一做到底就不应该开始!我想这事存在于我们的家族中吧。”她是暗指一个情人不知道的事实:一个姑妈也有些像他们现在这样曾秘密结婚。几分钟后她便写了一张字条:
亲爱的比兰德先生:
你明天早上8点在教堂见我方便吗?我指定这个较早的时间,因为它对我更适合一些。如果你来,会看见我在圣坛上。只需让送信人告诉我方便或不方便即可。
克里斯廷·埃弗拉德
183-,10,13
她让人立即将字条给教区长送去,自己在房子的一扇小边门旁等候着,直到她听见佣人沿小路返回的脚步声,然后走过去在通道里见到他。教区长为此给她写了一行字,说他乐意去见她。
次日早上下着浓雾,到处湿淋淋的,这对于两个情人的计划非常有利。那时弗罗姆-埃弗拉德宅第尚未改建和扩大,那条公共小路紧靠着墙下;有扇门直接由一间旧客厅——即被称为的南客厅——对着这条通往村子的小路。克里斯廷即从这儿出来,沿着小路走了不远后来到一片种植园里的一条大些的路,由此可秘密进入教堂。她甚至避开教堂墓地的门,走到一个地点,这里矮墙外的草地上升成一个土墩,使她得以爬上墙顶跳到里面。她穿过湿湿的墓地,绕着溜到门口。他已在那儿,手里拿着旅行包。他有些吃惊地吻她,好象以为她会在最后一刻放弃似的。
虽然克里斯廷没有放弃,但她也表现得并无多大热情,不过是已产生的冲动推着她向前而已。他们一起沿走廊走过去,在这个时候和这样的天气,那些旧铅条窗的深绿色玻璃只透入淡淡的光线。他们静静站在圣坛围栏旁,可见克里斯廷的裙子随着她的每一心跳颤动着。
不久砾石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比兰德先生从前门过来了。他是一个文静的单身汉,对克里斯廷彬彬有礼,最初并没认出尼古拉斯是附近的一个农民(他住在邻近的教区),向她走过去时并未对她异常的请求显出任何吃惊。但事实上他是吃惊的——如今许多乡下年轻女子都对教堂的装饰和举行的节日深感兴趣,但在当时她们并不懂得。
“早上好。”他说,接着更加机械地对尼古拉斯重复着同样的话。
“早上好。”她认真地回答。“比兰德先生,我请你来见我——是我们,我想——是有重要理由的。希望你为我们证婚。”
教区长惊得目瞪口呆,直盯住他们两个而非其中一个,一时间既不动一下又不回答。
“啊!”他终于说道。
“我们已充分准备好了。”
“我根本没想到——”
“这事一直很保密。”她平静地说。
“你们的证人在哪里?”
“在外面草地上,先生。等一下我可以叫他们。”尼古拉斯说。
“哦——我明白——尼古拉斯·朗先生。”比兰德先生说,之后又转向克里斯廷问:“你父亲知道这事不?”
“我有必要回答这个问题吗,比兰德先生?”
“恐怕是——非常必要。”
克里斯廷开始显得担忧起来。
“结婚证在哪里?”教区长问。“因为从没见过任何结婚预告。”
尼古拉斯拿出结婚证,比兰德先生看着,这样过了几分钟——或至少他显得如此,最后克里斯廷不耐烦地说:“我们已充分准备好了,比兰德先生。你继续进行好吗?朗先生今天还得赶很远的路。”
“你呢?”
“不,我不走。”
比兰德先生表现出坚定的样子。“这事有些问题。”他说。“没有你父亲在场我不能为你们证婚。”
“可你有权拒绝我们吗?”尼古拉斯插话道。“我认为我们可以要求你满足我们的请求。”
“不,你们不可以!难道埃弗拉德小姐成年了?我想没有。我认为她还差几个月才成年。嗯,埃弗拉德小姐?”
“我必须要回答?”
“当然。不管怎样你必须写下来。同时我拒绝为你们举行婚礼。让我恳请你们两个年轻人绝不要这样草率,即使去某个陌生的教堂举行婚礼,你们不会被发现。婚姻的悲剧——”
“悲剧?”
“不错。这个悲剧充满了危险和灾难,最终会有一个演员丧命。如我所说,我不愿一开始就成为这个婚姻悲剧的当事人,因为你们如此草率;我感到不得不让你的父亲当心,克里斯廷小姐。好好想一下吧,我求你了!记住这句谚语:‘草率结婚后悔多。’”
教区长的反对几乎使克里斯廷对他大发雷霆。尼古拉斯恳求着,但怎么也无法让固执的教区长改变主意。她坐下思考,一会儿后勇敢地面对着比兰德先生。
“我明白我们的婚礼今天早上是不能举行了。”她说。“你如能帮我一下,我就答应你绝不草率行事。请别对我父亲提一个字这儿发生的事情。”
“我同意——如果你们不私奔的话。”
她看着尼古拉斯,尼古拉斯看着她。“你希望我私奔吗,尼克?”她问。
“不。”他说。
于是大家说定后便分别离开教堂,尼古拉斯呆到最后关门。他回去时拿着那个装得好好的、现在再也带不出去的旅行包,这时两个在草地上修补水桶的男人走近树篱,好象他们一直警觉着似的。
“你说过获需(或许)要我们做沙(啥)吧,先生?”
“好啦——别费心了。”他穿过树篱时回答。“我毕竟不需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