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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封
东坡五绝,身以竹化

朋友:

你好。

季羡林曾说,古代赞誉文人有三绝之说,即诗、书、画,而苏东坡是五绝,诗、书、画、文、词,季羡林评价苏东坡是中国文学史和艺术史最全面的天才。他是王阳明和达·芬奇的综合体。

找到自己人生意趣的载体很重要。人生要有自己常用的“输入输出系统”,这样悲喜来往都有意义,无所谓好与坏了。我称之为“苏东坡操作系统”。

苏东坡的字具有疗愈作用,看了让人开心。有时间可以欣赏一下他的《寒食帖》(注:全称为《黄州寒食诗帖》),据说,那是“中国行书第三帖”,排在它之前的便是著名的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和颜真卿的《祭侄文稿》。

写诗的人,字也要写得好看才行,不然没有那真真实实的吃透世界、化茧成蝶、物我合一甚至两忘的味道。

东坡在乌台诗案经历生死危机之后,被贬黄州第三年的寒食节(中国传统节日,在夏历冬至后105日,清明节前一二日)写了两首五言诗:

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今年又苦雨,两月秋萧瑟。卧闻海棠花,泥污燕支雪。暗中偷负去,夜半真有力。何殊病少年,病起须已白。

春江欲入户,雨势来不已。小屋如渔舟,蒙蒙水云里。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那知是寒食,但见乌衔纸。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也拟哭途穷,死灰吹不起。

这两首诗写得有些悲观,我却特别喜欢这两句——“暗中偷负去,夜半真有力”。它的大意是,美丽的花经过雨水摧残凋谢,春天就像被有力的造物主在半夜背负而去了,叫人无能为力、无计可施。

有时候,特别想要珍惜一些东西,可是已经来不及。在人生中,这种感觉特别难以处理。心理学可能也帮不上忙,只有化作诗词书画等作品方式,才能把人生的感觉像酿酒一样处理,等待时光后来的释酿。

所以,珍惜春天的心,只能记取,不能真正贯彻在这个季节里。花开花落自有时,春天容不得“珍惜”二字,因为流逝是必然。时间其实也给不了答案,到后来的“放下”,只是你自己释然了,或者有什么新的际遇和缘分。

平姐跟我说,要接受因果。世界上令人悲观的事情太多了,就像令人乐观的事情一样多。

虽然悲观,但字太美,就让人觉得世界还挺好的。《寒食帖》被一些评论家叫作“绵裹铁”,用墨丰腴,横轻竖重,大小不等,随性里面有股不执拗的精气神儿。诗书画的能力,可以让自己的精神优雅且有力,如同三毛诗中所说的,要“站成一棵树”,而且是一棵花树。

我经常去看的一个中医馆门口,有一棵非常清新的杜梨树。纯净的蓝天,嫩绿的叶子,白色的密密麻麻的花儿,能将灰沉沉的视野瞬间点亮。一个阿姨带着孩子,说一直想知道是什么花儿,想让我摘一朵上网查查。一个中年人被叫作小姑娘,那自然是要帮忙的。可惜我跳了数次,都没有达成她的心愿。我只能告诉她,大概是杜梨,“杜梨海棠春蝶恋,云中飞仙情悠然”的那个杜梨。

我就猜想东坡肯定写过梨花,一查还真有,叫《东栏梨花》——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梨花为什么那么纯净啊,它能让失意的人不那么在意是否失意了,居俗世而自清,将这纷杂的世俗人生,也可以看得那么透彻与清明。

在书画界,米芾的名气,在后世似乎比东坡高。而实际上,北宋书法家,也是以苏东坡为首的,所谓——“宋四家”,即“苏、黄、米、蔡”(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一说蔡京)。

“本朝善书者,自当推(苏)为第一。”这是黄庭坚评价东坡的。

他的书法为什么会好?他自己说的是——“无意佳乃佳”“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师心自用,想怎么写怎么写,想怎么画怎么画。这是狂吗?不是的。大家要记住,一个说过极端之话的人,他肯定还说过完全相反的话。

笔成冢,墨成池,不及羲之即献之;笔秃千管,墨磨万锭,不作张芝作索靖。

写坏的毛笔能堆成冢,清洗布帛和毛笔后,能把一池的水都染黑,这样勤练的话,就算写的字不如王羲之,也能达到王献之的水平;写秃的笔上千支,磨掉的墨上万块,就算不如张芝,也能追上索靖的高度。

苏东坡在乌台诗案之后被贬谪到黄州,米芾不惧牵连风险去拜访他。东坡劝米芾在书法上应取法直追晋法,而不是仅仅学习唐人和近人。因为东坡自己太喜欢魏晋气质了,对魏晋书风的欣赏是终其一生的,他不仅对“二王”顶礼膜拜,也极为看重唐人和近人书法里蕴含的魏晋风气。

米芾书法脱胎晋人,已是公论。米芾和东坡相差14岁,在这位老大哥的点拨之下,米芾真的就通透了。米芾早年只学唐人和近人,听了东坡的建议,才开始了风格转化。

米芾是狂的,他对同时代的书法家并没有如何推崇,更没有学习借鉴什么,他就只听东坡的。

在后人的评价里,实际上米芾跟很多官场中的人交往都是功利为主的,他一生官不过七品,一直在权贵中求取机会。比如吕大防任宰辅的时候,他去讨好逢迎;对于自己的密友蔡京,也是反复无常。曾布任宰相时,米芾称“足迹不登于蔡氏”,第二年蔡京登相,又马上写信补救,后来更是称其为“大贤”,两面三刀,丢尽文人脸面,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只是两人相识于微时,所以蔡京也不是太计较。米芾晚年官拜书学博士,全赖蔡京举荐。

人都是复杂的、多面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要是那么容易看明白、说明白,谁都能当造物主了。

不过,跟东坡的交往关系,是米芾内心的一块“圣地”,不容利益和世俗去污染,两人的书信,除了关心生活起居之外,几乎全是书法交流、诗词唱和,等等。无论微时还是显时,两人的心对于彼此的关系,都没有怎么变过。东坡就是能把人都净化了!让人把好的一面绽放出来!

东坡感叹他们初次相会时的场景——“复思东坡相从之适,何复可得。”人生最好的状态大概就是倾盖如故。

所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真的就是天意,无法改变的。那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能品,品了也分辨不了到底是为什么。每个人的独特性,以及两个人之间关系的独特性,是只是上帝知道的秘密。东坡和米芾两人一起引领了北宋的尚意书风。那为什么后人爱临摹米芾,更知道米芾,而对于东坡却模仿者甚少?

有人说,东坡的字,似持古琴弹了一曲广陵散;而米芾,像一个交响乐队演了一曲《忐忑》。交响乐是相对标准化的、有逻辑的、可复制的、可学习的、能流传的,而神韵这东西,只能意会,结局只能是失传。

东坡强调书画同源,米芾称他的字是为“画字”。画出来的字,强调的就是那股天下独一份的元素。他们还一起开创了文人画。“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东坡爱画竹石。前几篇文章里说的那个已经“身以竹化”,就是胸有成竹而画竹,强调内心无我合一而输出作品。所以文人画成为一个独特的风格,“运笔潇洒,气韵生动,独抒性灵”。

为什么东坡干什么都行?哪个领域都能创造奇迹,还能带起来一批人?这个“人间宝物”,自己只要挖掘挖掘自己的心和脑,就能改变生活的气氛和滋味。他太有才华也太刻苦了,闲不住,总是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的。

把时间都用来创造,就不会有什么“江郎才尽”之说。才华这东西,也有复利。不断挖掘自己,再吸收内容,再挖掘自己,再扩展领域,继续挖掘自己,再拥抱友人、贤人、后人……

走到哪儿,都能就地取材,经过“东坡化”后,成为奇迹。

依然祝好!

水姐 n2rUa2RjEPAaEyV3/wK/JbIQhI6vDXHSdXwM/7W/JSVBCv5vMt/EwE8TRWsW1a+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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