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清,字仲麟,號雨農、梅庵,晚號清道人。江西臨川人。生於同治六年七月九日,卒於民國九年農曆八月一日,年五十有四。其父李必昌以軍功起家,同治五年隨蔣益澧入粤。同治七年,改官湖南,歷署武陵、平江、長沙、衡山等縣知縣,遂移家湖南,故李瑞清生於粤而長於湘。光緒十七年,李瑞清改名瑞棻援武陵籍參加湖南鄉試,舉辛卯科副榜第一名,湘人大譁,以冒籍相攻訐,卒以不合例注銷。十九年,獲雋於江西原籍。聯捷成貢士,因幼習鼎彝,不善院體書,留補殿試。二十一年,授庶吉士,旋丁内外艱。二十九年,魏光燾督兩江,攬其入幕,聘爲西席。三十一年,改官道員,外放江南。先後監督師範傳習所、兩江師範學堂、江南高等學堂,督學暨南學堂,創辦留美預備學堂,三署江甯提學使。設立圖畫手工科,親赴日本聘任教習。宣統二年,協辦南洋勸業會。三年,參與中央教育會。辛亥革命,江甯布政使樊增祥攜印遁滬,總督張人駿遂委任李瑞清署理布政使,刻木印攝藩篆,協同守城。城破前夕,張人駿、張勳、鐵良均已出城,惟李瑞清尚在財政公所慎守管鑰,靜待交替。城破後,江蘇都督程德全欲聘爲顧問,乃辭之。十一月初,以財政公所庫款及兩江師範清册移交江甯議紳,賣破車以充行橐,黄冠爲道士,避居滬北王家莊一敝舊矮屋中,全家三十餘口,幾無容膝地,乃鬻書畫自活。民國初元,袁世凱來召、江西都督李烈鈞兩次電聘、同鄉學界迭請爲教育會長、趙爾巽欲聘爲清史館纂修兼總纂,均辭之。丁巳復辟,授學部左侍郎。民國九年卒於滬上,曾熙及其門人經紀其喪,以其遺愛在江甯,遂葬於南京牛首山。
李瑞清一生政績主要在教育,是近代教育轉型的重要參與者。至謂“中國前途,除辦學外,更無第二條生路”,先後督辦各學堂,尤以監督兩江師範學堂爲最久,其教育成績爲東南冠冕。又曾親歷公車上書、辛亥革命、丁巳復辟等重大事件,辛亥後,因其廉潔寬厚的品格和臨難不苟免的操守,成爲上海遺老的中堅人物,在當時受到新舊兩派的尊崇,聲望甚隆。其學問主公羊學,又喜治《説文》、三禮,所著《春秋君臣大義考》、《圍城記》、《羅浮子痿言》均已散佚。今所傳《清道人遺集》,乃其去世後,由門人蔣國榜、胡小石、張大千等編輯付梓。文學太史公,詩賦宗漢魏,又善考訂金石文字,辨析書學源流。書畫作品民國景印出版的有《道人禮器臨本》、《道人臨瘞鶴銘》、《李梅庵先生選臨法帖》、《李某庵臨周散氏盤銘真蹟》、《清道人節臨六朝碑四種》等三十餘種。
乾嘉以來,碑學肇興,至光宣民初,蔚成大觀,李瑞清是其中的代表人物。然其碑帖並究,崇碑而不貶帖,實際上能熟練掌握至少十幾種書體。今人提到李瑞清書法,即以爲是顫掣的《鄭文公碑》體,是不符合實情的。即以手札而論,李瑞清初以碑筆爲牋啓,如陶濬宣風格,後學黄庭堅、八大、倪瓚、錢灃等,各得其神,又遍臨法帖,晚年形成腴澹流麗的手札書法面貌。沈曾植説:“觀其簡札,佚麗天然,居然大令風流,在近代猶當抗手希哲。”
李瑞清雖以書畫名世,然其書札此前頗不易見。鄭逸梅熟於近代掌故,富於藏札,亦不禁感嘆:“李梅庵書件等流傳較多,然書札却絶少,覓之良久,迄無見一札。”近年始稍稍流出,亟爲整理。此次整理,從國家圖書館、南京博物院、江西省博物館、民國以來期刊、拍賣圖録及各類出版物等,輯録其書札二百二十六通,公函四通,雖不完備,亦足以見其學行思想,對研究李瑞清及晚清遺老或不無裨益。其中《上張制軍辭署甯藩司書》、《與程都督辭顧問官書》、《與蔣奂珽書》三札,民國時哈麐獲其手稿,裝褾成册,遍請名流題跋。李瑞清逝世後,景印以行。其書札爲時人所重如此。本書整理過程中,承蒙李家淞先生惠示李瑞清致李健、李承修書四通,王中秀先生惠示日本京都博物館藏李瑞清致汪文綬書十三通,黄顯功先生惠示李瑞清致夏敬觀書七通,陳米歐先生惠示李瑞清致篠崎都香佐書二十五通。責編崔燕南女史辛勤編校,諟正譌謬,在此一併衷心感謝。由於整理者學殖淺薄,見識有限,難免尚有舛誤,敬請讀者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