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想到今日的世界,觉得战争又要到来了。
人们有这样的感觉,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但是在今日,使人对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展望,有二点比以前有着不同的感觉。第一,近代的战争是,或至少似乎是,比以前的战争都更为残酷。今日的破坏工具都比以前更为迅速,更为可怕,更有毁灭的力量。
第二,关于世界上所发生的事情,我们所知道的,比以前的人多得多。在以前的几世纪里,最可怖的战争尽管在中国猖獗,或在东欧猖獗,在美国的人民也许不感觉到这种战争的存在。在今日,世界上任何地方的战争,或仅仅战争的剧烈的恫吓,也要使全世界各处受到惊惶和纷扰。这种情形是不能避免的,因为不但我们对于世界上其他地方所发生的事情的知识,比以前增广了千倍,而且我们与世界上其他地方的联系,也比以前密切得多了。所以战争比以前任何时期都更容易扩大,更容易变成世界大战。
此外,在人们心里发生一个新的观念,——也许我只能说,这个新的观念才发生了一半。这个新观念的产生,在人类历史上是一个潜伏着的最大最好的事情。在人们心里所发生的这个观念,就是:完全阻止战争(国际战争和内战都包括在内),也许是可能的;使人类在永久的和平中生活,也许是可能的。他们认为这样的事情也许是可能的:这个观念,即令在人们的心里,还只是一种模糊的猜疑,已是很新的观念了。在一切以前的各代的人看来,战争的重来似乎是完全自然的和不能避免的事情。现在居然觉得永久和平是可能的:在世界上有着这样的一个观念存在着,已是一个重大的收获了。
但是在目前,正因为有着这个和平可能的观念存在着,使人们对于新战争的将要到来,比以前更感到惊惶。因为倘若你对于某些事情认为是十分不能避免的和自然的,那就无论怎样可怕,你也只得泰然处之。但是倘若你认为这恐怖是能被阻止的,除非你谨严地控制着你自己,清晰地思考,坚决地行动,那末你的恐慌只有更加厉害。
所以人们虽梦想和平,如要使和平能成为实际的事实,必须人们克服他们的恐惧,对于战争的原因作平心静气的思考;尤其必须在他们认定这些原因之后,能用坚决的行动来消除这些原因。
这本书的主要部分就是要说明什么是战争的原因。可是我要预先声明的,本书里所指的战争不仅是国与国间的战争,也指人类的有组织的集团之间的武装的暴力的斗争;即不仅是国际战争,也指内战,像西班牙内战即其一例。
其实我们如对于现今的世界形势稍加观察,几乎第一件事为我们看到的,就是两种武装暴动的差别,——国际战争和内战的差别——已渐被打破了。西班牙战争不仅是西班牙人民各阶级的内战,一方面是地主和资本家;另一方面是工人、农民、和大部分的中等阶级;但同时也是德意武力侵略西班牙所引起的国际战争。
又例如远东的战争,显然不只是两国间的寻常的或老式的战争。日本与中国的战争从来没有经过宣战。日本军队只是在中国登陆,打到中国内地去。但是这样一来,却使中国停止了内战,全国团结起来。故就一般说来,这两种形式的人类战争,在今日是彼此间有着密切联系的。
这种情形,在恫吓欧洲的战争,比在远东的实际战争,尤为真确。大家知道,在欧洲所谓侵略国就是法西斯国家。在这些法西斯国家里面,凡是工资劳动者的组织,例如他们的职工会、他们的合作社和他们的工党,都被铲除,不能再存在;在这些法西斯国家里面,资产阶级的统治不受舆论的节制。正是因为这些法西斯国家的统治阶级对于国内劳工阶级的压迫得到暂时的胜利,所以他们能把他们的国家推上世界侵略的道路上去。这样看来,在这个例子里,也不仅是一个国家进攻另一国家的危险,其实每种斗争都和其他的斗争混合起来。
结果,欧洲陷入最暴烈的、可怖的、和残酷斗争的漩涡中。在欧洲的有些部分,人类的生活苦到不能再忍受下去,有若干最优秀的、最仁慈的、和最文明的人都只得自杀。(例如有许多著名的奥国人,其中包括有各种不同的政治意见、人种、和信仰,当他们的国家被纳粹德国并吞的时候,都愤而自杀。)这里面必有某些基本的原因,发生作用,使人们不能再过寻常的、和平的、合理的生活;把人们驱入死路的斗争,因此逼着他们发狂。
我听见说,在美国有许多人对于世界上其他地方所发生的情形,他们的反应只是问道:“我们怎样才能置身事外呢?”这是一个最自然的和灵敏的反应。但是我们恐怕这个反应也许是根据于错误的概念。我恐怕将来的事实将要表示:无论美国怎样努力置身于世界之外,世界将不能置身于美国之外。
我们所要说明的意思是这样。在世界上其他地方酿成每种斗争的基本原因,这些同样的基本原因也在美国发生作用。关于这些原因,在本书的许多章里将有较详的说明,在这里所要指出的是,这些原因都是发源于这个广大的事实:我们所赖以生活着的经济制度发生了不能容忍的弊病。这是世界纷乱的症结所在,还有什么疑义吗?倘若为着任何原因,人民大众不能谋得他们的生活,世界必然要陷入纷乱和暴动;这是无须求助于“历史的解释”而才能同意的。正在妨碍、阻止,并倒转世界进步的,是由于我们的经济制度的败坏:这还有丝毫可疑的吗?
其实日常的话语已显露着,人们真已知道上面所说的情形是真确的。人们说到经济制度发生比较好的作用的时期,常称为“好时期”。他们说到经济制度所发生的作用特别坏的时候,常称为“坏时期”或“困难时期”
。这些成语表示人们真正知道:必须社会的经济基础是合理地健全着,然后其他事情才能顺利:说经济生活崩溃,就等于说,不久其他的事情也要崩溃或败坏。欧洲目前的恐怖和纷乱,是由于我们现有的谋生途径的崩溃,和我们还没有代以他途而造成的结果,这是丝毫无疑的。人们的和平生存的可能性既被破坏,怎样能避免彼此间以及和邻人间从事激烈的斗争以求生存呢?
这些因素已使欧洲的经济生活和世界上其他大部分的经济生活发生了弊病,这些同样的因素也在美国发生作用。我觉得任何人对于这种严重的事实都不能再怀疑了。目前(指一九三七—三八年)经济萧条的出现,是最后的证明。北美洲经济生活的强烈的纷乱,这在十年内已是第二次了。几百万的诚实勤奋的美国公民,忽然感到陷入不能谋生的、可怜的境地,这在十年内已是第二次了。这种情形假使不发生,几乎是令人不能相信的事情。你想到美国的巨大的自然资源,想到美国人民的优越的专门技术,想到美国所有的进取和独立的精神,同时却看到美国一万万二千二百万具有天赋聪明而又处地优越的公民,竟至陷入难于谋生的境地,这似乎是令人不能相信的事情。
自然,有些人要说,这全是关于政治的问题;他们说,这种弊病全是由于他们所反对的某特殊政府的政治。这是不正确的。因为开始于一九二九年的上一次的经济大萧条,是发生在胡佛执政的最保守的共和党政府时期;而这一次的经济萧条,却发展在罗斯福执政的进步的民主党政府时期。我相信,美国人民在这第二次的危机时期中,有一个进步的政府在位,对于他们是有着大的帮助。他们将能得到适当的救济等等,比上次所得到的可以提早几年。但是经济萧条之所以发生,却有它的基本原因,比某时期中任职的政府种类,是要更深刻一层的。而这些基本原因,也就是最后使今日欧洲产生纷乱和灾祸的同样的原因。下面的几章,就是要明白解释什么是这些原因,并且怎样能消除这些原因。
诚然,美国有许多巨大的优越条件,不是世界上其他国家所享受得到的;这些优越条件应该能使美国比欧洲能更胜利地对付她的问题。她的地理的位置,她的伟大的力量,她的能够自给自足,尤其是她是一个团结的国家,包括了几于全部分的北美洲:——这一切都是巨大的优越条件。每一个欧洲人都要对美国人说:“你们要尽量利用你们的优越条件。但是这些优越条件所能帮助你们的,只是给与你们以解决你们问题的机会。可是没有国家能够单独根本解决这些问题。没有人在世界上能全靠自己单独的力量。凡从事于刻苦的复杂的斗争,由此解决自己的社会和经济问题的民族,同时不可忽视其他从事于同样工作的民族之协助。”
讲到这里,又讲到本书导言里所提及的那件事情。据说有许多美国人觉得,因为欧洲今日所呈现的是一个可怖的景象,欧洲是“完结”了;他们的意思是说,欧洲在世界上是不再值得重视的了。倘若美国人果有这样的想法,我恐怕他们不免有很沉痛的后悔。正在欧洲发生的事情是一个过程,在这里面,几个所谓法西斯国家,以它们绝端的残暴和破坏,并吞其余的部分。这种企图,倘若不遇着现在尚属自由的各民族的有效的联合反抗,当然的结果将要造成一个法西斯的欧洲。而一个法西斯的欧洲却距所谓“完结”远得很,如果所谓“完结”是指在世界上不再值得重视的意思。如真到了那样的时候,在欧洲的人民都没有权利,没有言论,没有选择,陷于饥饿;那时的欧洲一半成为兵营,一半成为牢狱;那时的欧洲没有艺术、文学、或人道;那时的欧洲没有自由,没有慈悲,也没有希望。那时的欧洲完全只有黑暗。但是那样的欧洲却很值得我们的重视;那样的欧洲不但是含有绝端的侵略性,而且是绝端可怖的。
欧洲究竟是一个相当大的洲,它的居民差不多四倍于美国的居民。这四万万多的人民,如果在法西斯控制之下,团结起来向外侵略,将威胁世界上每一个国家,美国也包括在内。所以要避免这样一个罪恶世界的出现,这个斗争和美国人民有关系,并不亚于其他的任何人民。
可是美国人民要打倒今日欧洲的黑暗势力,要打倒战争的恫吓,最大的贡献是要解决他们自己的经济和社会问题。倘若美国人民对于他们自己的问题能够找出答案,那末他们的建设性的榜样所发生的力量,对于全世界是非常重要的。它能指示给全世界看:人们是怎样能够学习在和平中生活着。
美国人民所应找出的答案,更能答复这个简单的问题:一万万二千二百万具有高等技术的、最优设备的、充满精力的、勇于进取的人民,怎样能在世界上最富足的一洲上,谋得他们的生活?他们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至今还未曾找到。要找到这个答案,第一步当然是要决定:今日阻碍美国人民谋得他们生活的是什么?
这样看来,真正的问题是:为什么我们不能谋得我们的生活呢?为什么我们的经济制度所发生的效能一天天坏下去呢?
本章以及随后几章里所要指出的要点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要从薪工袋里面找出来;这薪工袋,是每一个为着工资而工作的人,在每星期末领到的
。如果我们知道什么是工资,为什么大多数人在今日都靠工资生活,以及什么确定他们的工资数量,便能了解当前全部的经济和社会结构。
扼要地说来,我们将要发现,我们目前经济生活的布置方法,把我们共同工作所得的产品分配得这样的不合理,这样的不均匀,这整个制度或迟或早是要崩溃的。而这所谓“或迟或早”就是现在了。我们将要发现,通常所谓资本主义制度已不适用了。这说明为什么我们不能谋得我们的生活。
美国人民大众只有倚靠他们的工资。他们的工资不够,而且在资本主义之下也无法使能足够,用来购买充足的货物和享受充分的服务,由此使工业和农业可以维持,使他们自己得保持所有的职业。
让我再进一步证明上面所说的话是真确的。说美国人民大众靠工资生活,这是不是真确的呢?这是真确的。据一九三〇年的户口调查所示,在美国有业者五人中有四人是工资或薪水劳动者。所谓薪水是每月或每季付的工资,——称为薪水,无非听起来更堂皇些。
说美国人民中五分之四所得到的工资不够使他们购买生产制度的出品,这是不是真确的呢?这也是真确的。倘若他们所得的工资真是足够,那末他们便购买了这生产制度的全部出品,也不至有失业或经济萧条的事情了。
我觉得,这种情形我们自己都看得到的。但是如果你要有一个权威来支持的话,我可以引证卜鲁钦斯研究院(Brookings Institution)三位极有权威而又极守旧的教授所说的话。这三位先生就是利文、莫尔顿、和华柏顿三教授(Professors Leven, Moulton and Warburton)。他们在他们所著的极有权威而又极守旧的一本书,叫做《美国的消费容量》里面,写过下面这样一句话,作为他们的四个“基本结论”里面第三个“基本结论”的精粹:
“困难的症结所在,既然不是由于欲望的缺乏,却是由于购买力的缺乏。”
简单一句话,这三位教授,无疑地经过了许多年的耐性的研讨,达到了下面的这个“基本结论”:美国人民大众所以没有购买更多的货品和享受更多的服务,理由所在,是因为他们没有钱。
在我,只能对利文、莫尔顿、和华柏顿三教授脱帽默致敬礼。你只要想一想看,美国人民不能购买足够货品,使工业得以维持、使自己得到职业,为什么有这样的现象,这几位教授可能举出一切理由。他们尽可以说,美国人民所以有这样的现象,是因为他们里面有太多的人住在城市里(汽车大王福特就这样想);或是因为气候太热了;或是因为气候太冷了;或是因为有了狐臭(广告上就这样说过);不愿走进店铺里去购买东西;或是因为太阳上有了黑点(有一位英国教授就这样暗示过);或是因为美国人民不愿再购买超过他们所已有的东西。这几位教授尽可以认为,美国人民所以不曾购买更多的货品,是由于上面所举的任何理由或一切理由。
但是这三位教授运用正确的眼光,无疑地经过了繁重的工作,竟告诉我们以真正的理由。他们说,美国人民所以未曾多买货品,是因为他们没有钱去买。我们的这三位教授就把这个“基本结论”加入他们的权威著作“美国的消费容量”里面去。因此我们现在才能知道。倘若没有我们的教授,我们怎么办呢?
但是我们当然不能每事都请教我们的教授。例如我们不能向他们询问这个问题:什么是工资?我们在星期末,在薪工袋里看到的那笔钱是什么?无疑地,这是我们用来购买粮食、衣服、燃料、和支付屋租的钱,——是用来过生活的钱。但这是从何处来的?什么使它有时多些,有时又少些?为什么它从来不曾多得足够,使我们能购买所生产的一切东西?
如果我们对于这些问题能找出答案来,我们便能了解我们的时代之谜。我要重复地说,薪工袋里所包含的不仅是我们的生计,而且是全部经济制度的秘密。
在今日,每五个美国人里面有四个是靠工资生活的。但在以前并不全是这样。在事实上,在全美国人民中有这样多的人靠工资生活,这在美国历史上是空前的。据说在一百年前,每五个美国人中只有一个靠工资生活的。美国在当时怎样有这样的情形呢?为什么现在工资成为五分之四的人民生活的主要来源呢?他们的祖先里面有许多,在今日他们的朋友里面也有少数,既不靠工资,是怎样生活着的呢?
那些一百年前不靠工资生活的五分之四的美国人,他们的生活是靠着替他们自己工作。他们有土地,耕种他们所有的土地。或者他们有织布机,在机上织布。或者他们有一个铁工场,在里面镶装马蹄铁。但是在今日的美国人民里面,只有一部分能像这样生活下去。他们都是农民,在四千七百万的有业的美国人民中,他们占着六百万人(而且就在今日,农民中有许多已在很大困难中这样生活着)。
今日有许多人不加思考,认为得业的唯一途径只要有人来雇用他们。在事实上诚然是这样。但是为什么缘故呢?为什么每个失业的人不能够为自己建立某种业务呢?为什么他不能够像他的祖先那样,由自己着手织布,或装配马蹄铁,或耕种土地呢?
你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人们不能得到任何土地来耕种;他们不能得到一个铁工厂。(其实也只有极少的马留下来让你装配马蹄铁!)他们也许在阁楼里找到一个陈旧的手织机,但是倘若他们竟用来织布,所费的成本,要十倍于新英格兰或美国南方的大规模的电力织布机。有的时候,有些工人也许能开一个小店,为自己经营起来。但是那已是不容易的事情,而且一天天更为困难了。乌尔华斯百货商店
和其他的联环商店就在附近的街头和你竞争。
因此,每五个美国人中有四个要为着工资而做工作。他们所以要为着工资而做工作,因为工作的工具、贸易的工具、原料、土地,不是常人所能到手的。工资劳动者没有资本来购买这些东西;没有这些东西,他们不能够替自己建立起业务来。
倘若这些东西——土地、矿井和工厂(都是国家的资本)——不是常人所能到手,它们到那里去了呢?它们到了极少数人的一个阶级的手里去,这极少数人即通常所谓资本家。
有些人认为这个雇用三千八百万美国薪工劳动者的资本家阶级,并不是真正独立存在着的。他们认为资本已经“广大地散布于全国各处”,因此我们大家都“真正地”成了资本家,雇用我们自己做工人。
关于这一点,我又要请你们参考我的三位无价之宝的教授了。他们曾经这样写过:“在人民大众方面,由投资得到的收入是极有限而无足计算的。”
无意之中,他们真成了无价之宝的教授;他们的著作,如同卜鲁钦斯研究院其他一般著作一样,还有两本名叫《美国的生产容量》和《资本的构成》,都是很有趣而很重要的。我现在竟对他们开玩笑,这是很错误的,让我就在这里致歉意吧。可是也并不是没有原因,这都是因为他们竟把那样极寻常的结论用那样严肃的姿态宣布出来,——例如说,穷人所以不买更多的货品,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钱。
总之,占有一国资本的人是一个另外独立的和显明的阶级,和为着这国家工作的人是截然有区别的。
构成资产阶级的人究有多少,要举出一个明确的数目字,这是极端困难的。但是如果你注意下面所举的数目字,这个阶级究有多少大,也还可以得到一个大意。根据一九三〇年的调查,在美国有收入的个人有四千九百万。美国全国人口既有一万万二千二百万,每一个有收入的个人,平均说来,要抚养一个到一个半的倚靠者。
我们在前面曾经提过,在美国有三千八百万的薪工劳动者。所以我们可以说,在美国一万万二千万的人口中,约有九千万人是倚靠工资和薪水生活的。此外约有一千万的独立工人(其中有六百万是农民),他们是不必倚靠工资或薪水的,但是他们须替自己工作,有的有他们自己的生产工具,他们自己的土地,或他们自己的工具。他们里面有些人也雇人帮助,但是他们自己仍然要工作的。这个阶级和它的倚靠者一同计算起来,约有二千二百万人。
最后(依一九二九年),有二百万人虽有收入,但在报告中却没有什么职业,“他们里面有许多大概是靠投资的收入来过活的”。这个阶级假定有五百万人。
这样看来,在美国今日有三个主要的阶级存在着,而且在任何国家里,只要是经济生活在同样的组织之下,都必然有这三个阶级的存在。就美国说,第一是九千万薪工劳动者,他们是为着别人工作的。其次是二千万强的“独立”人民,他们是为着自己工作的。最后是假定有五百万人,他们既不为别人工作,也不为自己工作,但是别人却为着他们工作。任何国家,如果它的生活的组织方法和美国或英国的一样,那它也就有上面所说的那三个基本的阶级。
在人民中依照他们生活途径的不同而分成这样的三个阶级,关于这件事有两个要点值得我们注意。第一,这三个阶级并不完全符合于穷人、小康的人和富人。
第二,全国的巨量资本都在这三个阶级中最少数的一个阶级的手里(这最少数的阶级假定是五百万的男子、妇女和儿童,他们都无须工作,因为有别人替他们工作),这个显然的事实,是基本的理由,说明为什么其余的人民都太贫穷,没有力量购买工业的产品,由此使全部制度能维持下去。
让我们先研究第一点。例如在九千万薪工劳动者的大群里面,有一些人比二千三百万的独立工人还要宽裕些,甚至比五百万的有产者里面有些人还要宽裕些:这诚然是完全真确的事实。例如确有少数人,他们在本质上是有产阶级的一部分,但却靠着巨大的薪水生活。为着种种理由,他们宁愿由他们所控制的公司付给他们薪水,使他们得到的钱是薪水的形式,而不愿是股息的形式。但是在这种例外的事例之外,却有些熟练的工资劳动者,有劳力的,也有劳心的,他们在实际上确比那些为自己资本为自己工作的大多数农民,还要宽裕得多。此外即在那些靠投资生活的人里面,无疑地也有些个人的收入比靠工资生活里面有些人的收入还要少些。
还有一个事实也是完全正确的,有一些工资劳动者和较多的薪水劳动者,也有一些资本,虽则他们所有的资本并不足够使他们可以得到不劳而获的收入,以维持他们的生活,——这就是说,从别人的工作中获得收入。正如我们的教授所得到的结论:“人民大众从投资中所得到的收入是有限得无足计算的。”所以上面所举的两点虽也须注意到,但在实际上却并不能改变这个事实:美国人民分成三个主要的阶级,所以有这三个阶级的区分,是根据于这三种不同的情形:有一部分人没有稍多的资本,因此不得不为着工资,替有稍多资本的人工作;有一部分人有着刚足够的资本为自己工作;有一部分人有着大量的资本,因此他们能够使别人替他们工作,他们自己就靠着别人的工作生活。上面所举的两点也不能改变这个主要的事实:在最大多数的事例中,有资本的人得到巨大的收入,没有资本的人只得到微小的收入。
我们的无价之宝的教授,能告诉我们没有资本的人所得的收入是怎样的小,有资本的人所得的收入是怎样的大。一九二九年,在二千七百万的美国家庭中,有:
六百万家庭(占全体家庭百分之二十一)每年收入各在一千元以下。
一千二百万家庭(占全体家庭百分之四十二)每年收入各在一千五百元以下。
二千万家庭(占全体家庭百分之七十一)每年收入各在二千五百元以下。
请注意,这是一九二九年的情形。假使我们的教授已着手统计一九三二年的情形,所得到的将是怎样的结果呢?
可是即在一九二九年——
二百万家庭(占全体家庭百分之八)每年收入各超五千元。
六十万家庭(占全体家庭百分之二·三)每年收入各超一万元。
在最后二列中的一千二百万的家庭(占全体家庭中百分之四十二)约共得十万万元。但是三万六千个最富的美国家庭,每年收入各超七万五千元,总数亦约达十万万元。
我们的教授于是乎这样写着:“这样看来,在最高的只占全体百分之零点一(0.1%)的家庭所得的收入,在实际上等于在底下的占全体百分之四二的家庭所得的收入。”
这就可以说明为什么现在的经济制度不能顺利进行。在收入的分配上有着这样程度的不平等,使人民大众得不到足够的钱来购买工业和农业的产品,由此使他们能维持他们的职业。
而且还有一点也是同样重要的,那就是上面那样程度的不平等,是每五个美国公民中有四个——九千万薪工和薪水劳动者——被剥夺了资本所有权的直接的和不能免的结果。因为他们要靠工资生活,所以这些美国人买不起货物。全国的资本既握在一个少数人阶级的手中,其余的多数人不得不替这少数人工作,在这个范围内,货品是要令人买不起的,因为一般人民所得的工资总不能达到足够的高度,使这个制度能够继续进行下去。
以后的几章要专门说明为什么有这样的情形。以后的几章里所要详细解释的是:为什么在人民所得的薪工袋里的钱总是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