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3年6月15日,礼拜六。吾船“狮子”号,自交趾支那之多伦海湾出发,向中国开行。同行者有三船,一为“印度斯坦”号,较大。余二船,一曰“戛考尔”;一曰“克拉伦司”,均二桅之小帆船也。
19日礼拜三。下午二时,中国大陆已隐隐可见,其方向则罗盘中之“东北偏北”也。
20日礼拜四。晨六时,下碇于辣得郎海口。余命史但顿勋爵、密司忒麦克斯威尔、甲必丹麦金吐司三人登陆,报告吾船抵埠之息耗,顾以此时一季中之商船多未抵埠。
即欧洲各国商人之营业于东方者,亦多在澳门,故报告而后,岸上未有若何之举动也。
22日礼拜六。下午,史但顿勋爵回船,言得澳门消息,中国朝廷自得吾英特派使臣来行觐聘礼之确耗而后,文武官员均大为满意。乾隆皇帝亦以为己身克享遐龄,以古稀天子之身,至政幕将闭之候。而犹得一远国如吾英吉利者,使使万里东来,共敦睦谊,则其毕生之威名荣誉,至是而益增矣。因通令全国各海口,凡有吾英皇帝陛下所属之船只抵埠者,当以至敬之仪节迎接云。
28日礼拜五。向归山岛(译音)驶行。因雾重天黑,与“印度斯坦”船及两二桅小帆船相失。先是东印度公司主事者曾派甲必丹柏乐克滔,驾一二桅帆船“勉励”号驶往归山岛,令其游弋该处,候至六月三十日为止,俾与吾船相值。
30日礼拜。海面不见“勉励”号船之踪迹,遍问中国渔船,亦鲜有见者。此间中国渔船极多,数以千计,望之满目都是,碧波如镜,缀此无数小舟,至足观也。
吾船下碇后,即有一华人,业领港者,率其所属上船参观。此人虽业领港,顾始终未见一船宏大如吾“狮子”船者,故觉事事新奇,称誉不止。
后于舱中见壁间悬一中国皇帝之御容,彼辈立即俯伏于地以至恭敬之状,向地皮亲吻数四。
7月1日礼拜一。吾船与“印度斯坦”号、“戛考尔”号、“克拉伦司”号三船相遇。
自上月十九至今,无日不雨,无日不雾,天色沉黑如晦,有时加以风警,航行至此,困苦已极。其中晴畅者仅有一日也。
3日礼拜三。抵珠山下碇。
吾即遣史但顿勋爵乘“克拉伦司”船,入城与当地官长商量,俾得一熟悉海路之人,为吾船引港,以便开往天津。吾船停泊之处,盖在城东五十英里许。
7日礼拜。史但顿勋爵回船,与二引港人俱。引港人言:他种船只均可直抵天津,独“狮子”船体积太大,吃水太深,至庙岛后即不能再进。又言:庙岛地近登州,居北直隶海湾之入口,北直隶海湾浅而多沙,停泊之地绝少。自此往庙岛约四日之程云。史但顿勋爵亦言:抵城后,得此引港之人殊不容易。谓与当地长官说明来意后,当地长官即曰:吾等权利,仅能令引港者导尊船至次一口岸交卸,复由次一口岸供给引港之人,如是逐节交换,至于末一口岸而止。史但顿曰:似此情形,旷时费日,于敝船殊为不便。倘尊船无引港好手能直导吾船至于末一港口者,或宁波地方较大,商业较繁,必能具有此种引港之人,务请贵长官代向宁波雇用。
长官一闻此言,即念及乾隆皇帝曾有通饬各口岸优待吾船之通令,又恐不为吾等办理此事,吾船抵宁波后,向其上一级之长官言之,此当地之长官必受谴责。乃立允为吾船竭力设法,调查既久,使得二人。系前此自备船只往来经商于天津各口者。令其担任此责,即吾偕来之二人是也。
然二人虽略有经验,而于航海之知识与技术则殊形浅薄。逆料此去船上引港事宜,仍当自行料理,此二人仅足略备顾问而已。
19日礼拜五。抵竹岛。竹岛吾尝闻之,庙岛则未之前闻,至是始知引港人之所谓庙岛者,即竹岛之误。
负以本国一重要海岸之名词,此辈犹不能记忆无误,则其航海之知识,已概可想见。无怪吾船离岸稍远或偶至海水较深之地,彼等辄战战兢兢以为不可;又无怪吾船破浪而进,不肯受风雨之阻,彼等辄摇首咋舌视为非常也。
20日礼拜六。自岸上得一新引港人,启碇前行,数小时抵登州府。数日来,天气变更无定,时而暴风骤雨、时而风定雾生。闷坐船中,至觉不快。入暮,约当下碇三小时之后,登州府长官到船拜见。其人为中国大员,一与我见,即言:兄弟已奉到朝廷命令,优待贵使。贵使苟有所需,第在兄弟权力所能办者,当无不如命。倘贵使欲自登州府取陆路晋京,则车辆及一切装运之事,当由兄弟担任云云。余均颔之。此人年事约三十五六,颇精干善交际,与余琐谈杂事,历二小时始去。神意无倦,以素未谋面之人,而周至殷勤,乃如老友,是亦不可多得者矣。
21日礼拜。登州府长官遣人送礼物至船,计:牛四头,绵羊、山羊各八头,白米、红米各五石,麦粉二百斤,蔬果各数筐。余受其礼,配以相当之回谢礼物,付其使者携去。又有一引港老人,年纪已七十许,亦登州府长官派至船中,听候差遣者。此人言:每当两历七、八、九月之交,北直隶海湾中,恒风平浪静,吾船此去,可无险阻。又言:为吾船驳运行李礼物之船只,今已停泊大沽口,一俟吾船到口,即可改登驳船,开往天津。好在各船均坚固宏大,不虞船中什物之损坏潮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