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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等级制度

咖啡苦与甜,不在于怎么搅拌,而在于是否放糖;一段伤痛,不在于怎么忘记,而在于是否有勇气重新开始。

休息了两天之后,少扬的脸消肿了,头上的伤口也结疤了,就是很痒,总想去挠挠。晓懒来看他的时候一再叮嘱他不能挠,一挠就会留下疤痕,所以少扬尽量不去挠,最多去摸摸。

头上的伤疤总有一天可以消去,心灵上的疤痕呢?少扬选择交给时间来处理。恋爱就像口香糖,时间长了会平淡无味,觉得平淡了就想放弃,而无论丢在什麽地方,都会留下很难抹去的痕迹。

进入十一月,天气突然变得异常寒冷。周日下午少扬独自一人戴着一顶老头儿帽去了大胡同批发市场——去买假发。啥叫老头儿帽,就是老头儿戴的帽子呗。

去年过年回家的时候,自己的帽子不知道弄哪儿去了。临上火车前,父亲陌老五把自己的帽子给了儿子,戴着父亲的帽子,少扬感觉好像父亲在抚摸自己的头一般,很是温暖。这几个月经历了这么多事儿,自己一个人终是挺过来了。少扬对父母一向是只报喜不报忧,他们年岁大了,不能再让他们为自己担心。

走在路上,他随性而发,用一张香烟纸写了一段话。

儿子已经长大

虽然是在异乡

但我学会了照顾自己

爸爸你还天天给人家按摩养家吗?

妈妈你还用缝纫机给人家缝缝补补赚点儿零花吗?

儿子已经长大

虽然没有依靠

但我已学会自己舔舐伤口了

爸爸你少抽点烟吧

妈妈你看不见针孔了,也该歇歇了

……

写着写着少扬不自觉的流下了眼泪,他没有在意大街上路人诧异的目光,他真想大哭一场。

走着走着,前方有一个小水坑,少扬一不注意,陷了进去,随即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望着昏暗的天空,泪顺着眼角往下流。韩小诺的走,自己被下放到社区居委会,一切的一切冲塞着少扬的心。周围聚集了很多人,围着他指指点点,但谁会想到这个戴着老头儿帽的光头孩子,前几天还是市委机关的公务员呢。

突然两个小男孩儿钻进人群,看到少扬后,扔了两个玻璃球过来,砸在少扬的头上。

少扬毫无反应,仿佛被玻璃球砸的人不是他。

“傻瓜,傻瓜,我砸他他都不疼。”一个男孩儿说。

随即又是两个玻璃球砸来,两个男孩儿一阵哄笑跑走了。

生活还得继续,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倒下。人生就是如此,有高潮,就有低谷,有欢愉,就有悲伤。

晓懒不知何时出现在少扬的身旁,她剪了一个娃娃头,简洁大方的宽松条纹上衣,外搭米色风衣,整身装扮看起来大方又不单调。下配黑色铅笔裤,清纯又甜美;显露出修长的美腿,又增添几分性感。

好久没说说晓懒了,聊聊她吧。

自从少扬大病了一场之后,晓懒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这几天她最高兴的事莫过于她的基本工资涨了两百元。原来只有一千块的底薪,现在变成了一千两百元。别小看这两百块钱,在晓懒看来这可是让自己和少扬、大可之间的差距又缩小了一步。

一般晚上六点之后,综合执法局就会很少出来工作了,因为他们也得下班了。于是晓懒在批发城批发了好多女生用的头绳、手链、手机包之类的小东西在地铁站旁摆摊儿。一个晚上能有三十块钱的收入,甚至有时候会有五十块钱,这让晓懒感到很高兴。

她抓住少扬的手,将他拉了起来,顿时一股清新的女儿香轻飘过来,纯纯的味道,就像晓懒的心灵一般。说是花香,不象,是一种香甜而又诱惑的天然女儿处子之香。

握着晓懒温暖的小手,让少扬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再次看到晓懒,自己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滋味儿。

晓懒二话不说,用手跨住了少扬的胳膊。

她明白,对一个失恋的男人最好的疗伤办法,就是还有另外一个女人能陪在他的身边。

“去哪儿?”晓懒说。

“大胡同,买假发。”少扬声音很小的说。

为什么去大胡同去买假发,因为那儿的东西便宜。商场里一个假发就得几百块,甚至上千块,少扬一个月两千块钱的工资,房租六百,吃饭五百,再买点儿日常生活用品,适当地娱乐休闲一下,就所剩无几了。

都说公务员的工资高,那是不准确的。当公务员图的就是一个稳定,基本上没有失业的危险,其次就是自己个人的政治抱负,那种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百姓的政治理想。

社会上所说的灰色收入,那都是扯淡!你一个小科员,谁给你贿赂送礼!

都说公务员福利好,可是随着工资的阳光化,大部分部门都不敢乱发钱财,尤其是基层公务员,都是靠工资生活的。

大胡同人山人海,到处都是叫卖声与讨价还价的声音。好多人在这里开始准备过冬的棉服。他们找到一家卖假发的,一问价格,五百!

“这么一顶玩意儿也这么贵?”

最近物价上涨过快,已经引起了市民的强烈不满,特别是房价的过快上涨。刚毕业的大学生们已经开始了蜗居生活。

“一百五卖不卖?不卖就算!”晓懒说完拉起少扬就要走。

售货员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嘴上的口红好像就跟刚吃完人似的。她看到晓懒要走,连忙说:“哎,哎哎,别着急啊,有诚意买吗?”

“废话,来买东西,当然有诚意了!”

“那这样好了,两百卖给你们。”

晓懒不搭理她,继续走。

“得了得了,今天第一份生意,一百五就一百五!”

晓懒含着笑意转过身来,从兜里掏出钱打算给售货员。

但少扬随即把钱拦了下来:“我有钱,我自己来。”

“就当妹妹给哥哥买件东西好吧。”晓懒望着少扬说。

看到晓懒这样说,他也就没再阻止,他打算抽时间也给晓懒去买件衣服。

回到少扬的家,站在门口,晓懒站在门外突然停住了。

少扬好像看出了点儿什么。

“没有其他女人,进来吧。”

进了屋,晓懒脱掉外套,袖子一捋就开始忙活起来。她将厨房,客厅通通打扫了一遍,然后将积攒的垃圾也都扔了出去,最后还把少扬的衣服洗了。

晓懒洗衣服从来不用洗衣机,都是用手搓,她认为洗衣机洗不干净,特别是少扬的白衬衣,更得用手洗。

晓懒坐在一个马扎上,用力的搓洗着少扬的白衬衫,鬓角的一缕秀发落了下来,她还不时的擦擦额头的汗,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其实要找老婆,还是晓懒这种女孩儿最合适,贤妻良母的最佳人选。

忙完之后,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满头是汗的她才坐下来歇一会儿。

“晓懒,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少扬躺在沙发上说。

“以后别跟我这样的话,你不说我是你妹妹吗?那以后你就真的把我当你妹妹看待好吧。”

少扬没有说话,他明白这只是晓懒的一种托词。

“记住,以后要保护妹妹,妹妹很娇弱的!”晓懒有点开玩笑的说。

少扬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对了,你帮我看套房子吧,我同学林娜留下来的钱,让我帮她买套房子,一直也没定下来,再不买,她这点钱就买不起了!”

“没问题,这事儿你就放心吧,我尽快办。”

市区北部马庄,兰亭居委会。这儿是城乡结合部的一个社区,聚集了大量的民工和蜗居的大学生,可以说是比较难管理的一个片儿区。

头戴假发,西装革履的少扬去报到了。这还是自己公务员面试时穿的衣服,还是林娜给自己买的。自己为了想要有一个全新的开始,特意又穿上了这身衣服。

一路上,满是灰尘,弄的浑身脏兮兮的。几个建筑工地上,各种建筑机发出隆隆的声音。

浓妆艳抹的女人坐在马路边的台阶上抽烟打电话,有的倚靠在洗发廊的门口,向路人抛着媚眼。各种年龄都有,小的十七八岁,大的四十来岁,在这里她们很有市场,因为周边有很多的工地,很多的农民工。

兰亭居委会当然是设在兰亭小区,这个小区是九十年代建设的小区,不算老,也不算新,一共由十栋六层的砖楼组成。

少扬转了八个圈,走了二里路,终于找到了居委会。还没到居委会门口,就老远的听到争吵声,看见两个大妈跟几个居委会工作人员在那里争吵。一个大妈还拿起一把扫帚,往另外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大叔身上挥去。当机立断,少扬赶了过去,可是大叔一躲,扫帚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少扬的脸上。

少扬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旁边正好是一个垃圾水道,少扬的两只手顿时插进了水沟中,溅起的水和泥溅了一身。

少扬爬了起来,然后说道:“各位可不可以坐下来谈一谈,商量一下解决问题啊?”

大妈瞪着两眼,然后说道:“坐下来个屁。还有你谁啊?”

然后又拿起扫帚,往大叔身上扑去。

围观的人很多,滨海老市民就有这么个习惯,很喜欢凑热闹。如果大街上发生点事儿,你去看吧,里三层外三层,无论是男女老少,都伸长脖子往里边看热闹,但就是没有人去管。

最后还是几个一看就是工作人员的人将人拉开劝解,并送回了家。

这就是居委会,大妈戴着红袖章聚集的地方,经常会有好多居民会因为低保、各种杂事找上门来,争吵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时一位五十出头的阿姨走了过来,有点微胖,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圆脸,眼睛很大,就像两个灯泡。

“小同志,你有什么事情吗?”

少扬看到她手臂上也挂着臂章,知道这是居委会的工作人员。

“阿姨你好,我是过来报到的陌少扬。”

“哦,少扬啊,昨天我们接到通知了,我是居委会主任,进来吧。”

她叫李香兰,大家都叫她香姨,或者香姐,为人憨厚,善良。

兰亭居委会一共有五名工作人员,除了居委会主任香姨,还有组织委员李扁担,五十八岁;低保专员赵大脚,性格泼辣,尤其那张嘴很厉害,但是也是个热心肠;王大柱,六十岁出头的一位大叔,是卫生委员;还有一个居委会副主任张阿姨,外出到街里开会了。少扬是来担任宣传委员的。

少扬感觉这里就像是一个上学时候的班委会,只是都是大叔大妈,自己是儿子辈。

这是一间平房,屋内的办公设备也很简陋,只有几个办公桌,一台486的电脑,还有一台老式打印机。

在办公室里坐下来,香姨就说:“少扬是市委宣传部下来锻炼的吧,看来一定要高升了,小伙子有前途。”

听到这句话少扬巴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还来锻炼呢,明明是犯了错误,被撸了,来躲难了。

少扬将自己的西装脱了,然后对几位大叔大妈说:“少扬来到这里给各位前辈添麻烦了,以后还请多多指导我的工作。”

赵大脚听到少扬这么说,走向前去,用手摸了摸少扬的脸说:“哎呦呦,来了个小白脸,还文邹邹的,我喜欢。”

香姨瞪了赵大脚一眼,然后说:“大脚,你要是风骚回家跟你老公风骚去,别在这儿丢人!”

说完几个人都大笑起来,赵大脚也是扭捏了一下,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一上午无所事事,大家都在喝茶看报纸,少扬也将以往的报纸都拿过来看了一上午报纸,到了中午的时候大家也都各自回家了。

连续三天都是这样,没啥事儿干,少扬也一直在看报纸,打发时间。

有一天晓懒打来了电话,这个电话,让少扬感觉到自己和滨海市还有联系,而不是在一个山沟中。

晓懒告诉他房子找到了,还是在盛世小区,一套七十八平米的两居室。原来林娜的房子是八十五平米,也就是说半年的时间,房子已经涨了很多,少扬后悔没早点儿定下来。

房子就在自己租住的那一栋楼的旁边,很不错,少扬相信有一天林娜回来了,也会喜欢这里。于是很爽快的答应了,当然价钱啥的晓懒都已经谈好了,具体的过户手续都由晓懒来完成。

户主还比较不错,当少扬交了定金之后,他们就答应少扬可以搬过去了,并且旧家具也都不要了,留给少扬用,从现在起少扬可以不用租房了。

一个好女人,是一个能为自己的丈夫分担生活压力的女人,也就是人们口中的贤内助。晓懒有着可爱怜人的性格,吃苦耐劳的精神,贤妻良母的品质,当然还有着美丽的容貌,遇到这样的女人,男同志们一定要把握住了。

搬家这天,晓呆也来了。大可打电话说也想来,少扬没有答应,跑一趟也不容易,反正自己也没有多少东西,几个人能应付的过来。

也就是在这一天的搬家中,少扬敏捷的觉察到晓呆看晓懒的眼神不一样了。晓懒想去洗手,晓呆就连忙去打水,晓懒拖地,晓呆就立马把拖把夺过来自己干。

他明白自己的胖兄弟也开窍儿了。

少扬的心微微动了一下,但随即又平静了。自己配不上晓懒这样的女孩儿,能当自己的妹妹少扬已经很知足了。

吃过晚饭,他们几个坐在一起看电视。

晓懒起来关掉电视机,转身很是优雅的用手比了一个V的姿势,然后说:“我已经辞掉了我爱我家的工作,也不摆地摊儿了!”

少扬看到晓懒可爱而又高兴的表情,很是疑惑,问道:“辞了工作这么高兴,找到更好的工作了?”

晓懒随即将袖子挽了起来,并叉起了腰,然后说出一个很有魄力的想法:“我找到了能让我迅速成功的门道了!”

“什么门道?说说看。”

“我要去养猪!”

听到这个决定,少扬和晓呆相视笑了一下。

晓懒瞪大眼睛说:“笑什么,猪宝宝多可爱,我就喜欢养猪!”

“那你可知道,你养的猪是要送往屠宰场的,你这是假喜欢。”少扬剥了一个橘子递给了晓呆。

晓呆扶了扶眼镜,盯着晓懒说道:“我是朱晓呆,也是你猪哥,嫁给我吧,来我家养我。”

晓懒吭吭两声,然后用手打在晓呆的头上。

“死晓呆,难道你也想让我把你送到屠宰场不成!”

“呃,那可不要,那样我就不能见到晓懒妹妹你了。但是你要知道养猪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是思想上的女流氓,生活上的好姑娘,外形上的柔情少女,心理上的变形金刚,什么困难能难倒我!”晓懒叉着腰说。

他们俩在这里打情骂俏,少扬心中竟然有点微微的酸意。

少扬的酸意并不是因为爱情,而是怀念自己曾经的美好。

随后的一段时间,晓懒真的投入到了建设猪场,投资养猪的行动中。她明白自己靠工资是还不起少扬的钱的,也就在她靠摆地摊儿攒了两万块钱之后,她萌生了养猪的想法。

她是这样想的,拿这两万块当本钱,先买十头猪,然后赚了钱,十头猪变成二十头,二十头变成五十头,五十头变成一百头。

为了这个梦想,这一段时间她晚上经常做梦自己养猪,一头变成了一大群,并乐呵呵的傻笑。半夜听到女儿一阵阵的傻笑,李阿姨还以为这丫头疯了。

她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跑遍了滨海市周边的村落寻找养猪场。当凛冽的寒风吹在她的脸上时,她裹紧围巾,继续向前走;当回市区家中的路上,不时的会有小青年对她吹口哨的时候,她拼命的蹬着自行车,躲开他们的骚扰;当遇到嘲笑的时候,她没有退缩,她坚信,养猪不丢人,默默无为才丢人!

现在是冬季,居委会的活儿也不是太多,少扬整天看报纸和各种材料来武装自己的头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休闲过了,他感到这种平静的生活很好。

特别是居委会几位老同志特别喜欢听他讲各种奇闻怪事,什么政治秘闻,什么野史奇事,什么名人烂事,什么健康养生,五花八门,他们都很感兴趣。并且少扬采用古代说书的方法,每天一讲,要听就得下回分解。几位老同志竖起耳朵听,很是入神,讲到关键的地方,连赵大脚也不嘻嘻哈哈了。就好像写小说,读者们都要等下次更新一样,虽然少扬讲完了,但几位可爱的老同志还是不断的催少扬多讲点,讲快点。甚至弄的王大柱卫生员晚上睡不着觉,一直在盼天亮,天亮少扬来上班,就可以再来一讲了。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每天早九点,居委会门口就会有好多大叔大妈搬个马扎过来听,当然有的人确实是喜欢听少扬在那里瞎掰活,有的人是为了凑热闹,特别是好多老年人在家很孤独。

跟他们在一起,少扬很快乐,看着越来越的听众,自己心中的自信又回来了。

这天晚上已经夜里十点多了,居委会香姨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少扬啊,明早在街里有个会议,要你去参加,上午忘了告诉你,没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没有,您还没休息啊。”

“哦,我马上就睡了,别忘了啊,街道办事处三楼会议室,早九点。”

“好的,好的。”

第二天一早,少扬就前往马庄办事处开会。

马庄街办事处是一座三层的办公小楼,外表看去比较破旧,但少扬走了进去,发现里面装修的却很豪华。

二十多个居委会的工作人员来参加会议,整个会议室洋溢着热烈的氛围。少扬仔细打量了一下,人员基本都是四十岁左右的大叔大妈,就自己是个小年轻儿。

会议室采用意大利风格装修,门口还有地毯,墙壁上挂着一面显示屏,是由十六块小屏组成,基本跟电影院的影屏差不多了。

少扬落座之后,会场有工作人员发了会议材料。

也就在这时,突然感觉到尿急,少扬想去厕所。厕所在走廊的另一端,他连跑两步走了进去。

少扬快速的解决完要走,转头之际,发现厕所有三个蹲位,上边竟然分别写着“领导席、干部席、群众席。”。还一个说明,写着“请自觉分类使用”。

“这真是天下奇闻,又不是赴宴,还分领导席、干部席的,上个厕所还分席位!”

少扬决定探个究竟,于是打开领导席。

领导席确实不一般,整个空间有六平米,蹲位不是普通的蹲位,而是一把太师椅,但是下边是有个大洞的。正前方是一个放脚的板凳,旁边有一个茶几,上边放了一个烟灰缸,太师椅正对过是一个移动电视,可以选择电视节目观看。

“靠,就差一个美女在旁边伺候着擦屁股了!”少扬在心里想。

少扬随手用手机拍了张照,还坐在上边坐了坐,奶奶的,确实很舒服,但真怀疑领导坐在这上边真能方便出来吗!

然后来到干部席位,大约四平米的空间,普通蹲位,有个茶几,但没有电视,待遇低了一个档次,再去看看群众席,也是四平米,但是两个普通蹲位,意思是群众的话,就得两个人一起方便了,没有单间。

少扬可算是开了眼,这表明自己上了十来年学,经历高考、公考的独木桥,终于可以坐到干部席了!

还是当领导好啊。

少扬回到会议室,他一抬头发现周状也来了,马庄街党委书记李天友正陪着他聊天。原来滨海市正在进行人大代表换届选举,宣传部负责此次选举的宣传工作,周状专门来开宣传动员会。此时的粥小美和郭程程及宣传部其他人员也都分别去了其他街道。

虽然周状也是个科员,但是李天友还是相当重视,毕竟是市委来的人。

此时的少扬并不知道是周状陷害了自己,看到周状,少扬很是激动,于是跑到前去一把抱住了周状。

“周大哥!你还好吗?”少扬微笑着说。

只见周状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他推开了少扬,然后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好像少扬抱了他一下,就把他身上弄脏了一样。

“哦,少扬啊,你也来开会,见到你很高兴,还好吧?”

少扬好像看出了周状对自己的瞧不起,虽然一路走来,身上确实有些灰尘,但也不至于当着面弹灰尘吧。

“嗯,嗯,很好!”

“那就落座吧,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周状眯上眼睛,露出一丝微笑说。

“好,好。”随后少扬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也就在这时,少扬听到周状对马庄街党委书记李天友说:“这人是被我们部里赶出来了,晦气!还抱我!”

“是,是。”李天友也跟着笑了一声。

少扬一下满脸通红,内心十分愤怒,就因为自己离开宣传部了,就这样被议论吗?也不至于如此世故吧!

你背后说说也就算了,还当着我的面,这简直就是对少扬最大的蔑视和侮辱!

会议开始,周状和李天友坐在台前,李天友主持会议:“请大家用热烈掌声欢迎市委宣传部周干事讲话。”

周状满脸笑容起身致意,随后他发表了此次人大代表换届选举的重要意义,对工作部署进行了安排,讲话很有领导风格,还真拿自己当领导看待了。

其实要是少扬不犯事儿,今天坐在台上的应该是少扬!

少扬没有听他在台上瞎白活,而是认真思考了之前自己那场风波。夏部长说是宣传部里的人害的自己,那也只能是跟自己平级的几个人,郭程程、李强、周状,还有文明办公室的邹琳。李强虽然有心计,但还不至于这么龌龊。郭程程跟自己没有过节,一个小女孩儿干出这事儿的可能性也不大。邹琳一直在市委办帮忙,刚回来,自己也只见过一次。

如此分析,周状的可能性最大,联想到自己走后,周状调到秘书科,又加上今天的话,少扬基本断定是周状害的自己。

看着周状继续在台前讲话,少扬的心中怒火四起,别以为老虎不发威,就当我是病猫!

而此时的周状似乎有点得意忘行了。虽然自从调到秘书科,每次她约粥小美吃饭,都被拒绝了。但是今天街道干部把他当作领导接待,还是让他暗爽了一把,觉得自己确实是高人一等了。

会议终于结束了,但周状对少扬的羞辱还没有结束。

众人都散去的时候,周状满脸笑容的走过来对少扬说:“少扬啊,我这报告总结的还不错吧。”

少扬望着他点点头说:“那是,那是,我们未来的周部长讲话就是不一般!”

“哪里,哪里,也就是按照市委的要求进行部署罢了。”

周状这是明显地在炫耀。

“哎,对了,少扬一起上个厕所吧,憋坏了。”周状说。

李天友说:“好啊,周干事,少扬同志,一起去上个厕所。”

随即三人往厕所走去。

这个厕所是等级制度的一个化身,而李天友家族一直都是官员出身。父亲是上一任滨海人大主任,他目前只是一个科级,但是他有一个处级的堂兄弟,就是滨海信访办主任李天华。他身上有着强烈的官僚气息,在他眼里,领导就是领导,干部就是干部,群众就是群众,这个等级制度是有差别的。

进入厕所,李天友说:“周干事,你是市委下来的领导,理应你去领导席。”

而周状对此怪异的厕所并没有吃惊,看来他以前来过这里,也享用过。

“这多不合适,李书记,这不行!这坚决不行!”

“没啥不合适的,你是市里来的领导嘛!”

“在你面前我哪儿敢称领导。”

李天友跟周状互相谦让起来。

少扬在心里骂道:“奶奶的,又不是去吃喜宴大席,上个破厕所,还让来让去。”

李天友又说:“周干事,你要是不上领导席,我们三个都在这里憋着得了!”

周状看了一眼少扬和李天友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听李书记安排,那个谁,少扬,你就用群众席吧,把干部席让给李书记。”

李天友也跟着笑了两声。

少扬攥紧了拳头,真想上去给周状一拳。然而廖部长那句话在他耳边响起:“我二十八岁就在省军分区当副处级领导,四十八岁当上市委常委,靠的就是细心谨慎和忍耐,你怎么能这么冲动!”

他努力克制自己,也跟着一笑,然后说:“理应如此,理应如此,我哪儿都可以!”

听到这,周状和李天友分别走进领导席和干部席,其实说实话,要是真来上厕所的,他们这一段谈话的时间,估计早就拉裤子里去了。这厕所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要告诉别人,你要知道你自己的位置,懂得谁是领导!

随即领导席内音乐声响起,他们开始方便。

也就在这一刻,一个想法突然在少扬心中萌生了!

看到周状和李天华关上了门,少扬快速的将自己的手机设置了无闪光连续拍照,放在了正对厕所的窗台上,用红色的幕布遮盖了一下。

随后钻进了群众席蹲了下来,闷着不说话。

周状和李天友一边聊天说话,一边抽起烟来。

这厕所有一点设计的不好——通风不畅。不多会儿,领导席和干部席里就有点烟雾缭绕了。

李天友看出了这一点,没擦屁股就从厕所里弓着腰出来,帮周状打开了领导席的门。只见周状躺在太师椅上,脚搭在前边的凳子上,抽着烟很享受的在方便。

“周干事,我帮你打开门,有点烟雾,不好意思。”

周状连忙说:“有劳了,有劳了。”

随后李天友又弓着腰跑了回去。为什么李天友会对周状如此殷勤,毕竟自己是个科级干部,周状只是个科员而已。

周状来自市委是一方面,在机关的同志都会有这种体会,如果你是市直机关的科员,你基本上就可以和区里的科级干部称兄道弟,区里的科员跟街道书记基本就可以称兄道弟了,毕竟上边的市委的干部整天能见着市领导,基层的领导还都是会考虑这层关系的。

其次他表哥李天华特地交代他,现在是他竞选常务副市长关键时期,对市里来人,一定要好好招待,不能怠慢!

一个方便就进行了几乎二十分钟,少扬先出来了,在周状和李天友扎裤腰带之际,他敏捷的将手机拿起来放进了兜里。

周状和李天华随即从蹲位里出来了,满脸笑容。

走出厕所,在大厅里,李天华又说:“少扬同志,你抓紧回居委会吧,要按照周干事的要求去做,做好人大代表换届选举的宣传工作,好好干,小伙子很有前途。”

此刻的李天友是要赶少扬走,因为他已经在附近的饭店订了餐,招待一下周状,没有少扬的份儿。你陌少扬只不过是我街道下边一个居委会的小干部而已。

周状整理了一下领带,然后也对少扬说:“少扬,回去吧,希望你早一天能当成居委会主任,那时候我就得叫你陌主任了,真心祝福你。哦,对了,李书记,少扬在你的管辖下,你可得多替我照顾照顾!”

李天友握住周状的手说:“一定,一定,你放心。”

少扬内心的恨已经升腾到了极点,但他没有发作。他突然扑了上去抱住了周状,然后说:“周大哥,你对我太好了,我一个人出门在外,有谁能替我说句话啊,也只有周大哥你了,我太感动了。”

随即少扬流泪了,是真的流泪了,泪水顺着脸颊不止的往下流,然后滴在周状的西装上。

他这泪当然不是感动的泪,是屈辱的泪,是自己面对羞辱还得说人家对自己好的泪!

但这时的少扬告诉自己,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流泪,这次以后眼泪将永远跟自己无缘!

他明白此时的自己必须忍人所不能忍,行人所不能行!

“没事啊,少扬别哭,做事情不能冲动,要动动脑子,这当官也是有门道的,你可得要好好研究,要不你一辈子就是个科员,以后有啥事儿就跟我说。”周状拍着少扬的肩膀说。

少扬抬起头来,从兜里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脸,然后说:“不好意思,李书记,周大哥,我一激动失态了,我一定谨记周大哥您的话,那我回去了,你们先忙。”

随即少扬开始往楼下走去。

李天友和周状也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李天友一边走,一边摇头,然后跟周状说:“哎,可怜的孩子,没个门路,没个靠山,就是不行啊!”

李天友从会议开始前周状说的那句话中,就听出了周状对少扬有意见,所以一直配合周状来羞辱少扬。就羞辱你了,你又能怎么着?

其实周状做的确实有点太绝了,狗急了还会咬人呢。

记得有这样一个故事,汉世祖刘秀还是一介布衣的时候,见到一个乞丐饿的快死了,他在街上买了两个馍送给了乞丐,自己也没当回事儿。一年后王莽追杀刘秀,刘秀又逃到了这座城,追兵在后边猛追,刘秀没命的往前跑,但没想到自己跑进了一个死胡同。他想翻墙过去,但墙太高,怎么也爬不过去,也就在已经能听到追兵的脚步声时,一个乞丐突然出现了,他趴了下来:“就当我是垫脚石,快蹬着我翻过去!”

随即刘秀蹬着乞丐的肩膀翻过了墙,逃了出去。

如果没有乞丐,也许刘秀就死在那里了。

所以说做事不能做绝,要多交一个朋友,不要以为一个地位低下的人就没有用处,一个乞丐有一天也许能帮你一个大忙。

走出马庄街办事处,少扬感觉是从一场噩梦中走出来一样,但又感觉一切不现实,真的有那个厕所吗?难道自己是做梦被人羞辱了一番吗?

但当他打开手机,看到一张张照片的时候,他知道这一切不是梦,而是真的。

少扬在心里对自己说,哭,并不代表我屈服;退一步,并不象征我认输;放手,并不表示我放弃! d1PH+JVRTbqnrc9JYeY2yKzWCFYNLVxB+KYWRSwDmuiXRgAJn5rxBDMAfM6LlUl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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