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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时代

扎希尔老人至今仍然能够回忆起喀布尔街头那些穿着短裙的女孩子。当时,喀布尔的繁荣和西方旅行者的一条主流线路有关。

那时在世界上流行一条叫“嬉皮士之路”的线路。这条路从东欧进入土耳其,穿越伊朗后,到达阿富汗西部的城市赫拉特(Herat),再从南方经过坎大哈,或者从中央经过巴米扬(Bamiyan)横穿阿富汗,到达喀布尔,从喀布尔经过开伯尔山口(Kyber Pass)进入巴基斯坦和印度。

这条路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它将当时世界上最著名的大麻产地串在了一起。伊朗和印度都产大麻,而阿富汗更是被认为拥有世界上最上乘的大麻品种。在那个时代,阿富汗对于西方青年的吸引力甚至超过了另一个嬉皮士聚集地——泰国,他们在这条路上抽烟喝酒吸大麻,听着音乐,并购买大量的纪念品。位于喀布尔的鸡街正是因此而繁荣起来。

扎希尔在青年时代从加兹尼来到喀布尔时,由于政策的开化,国王和首相为了吸引西方人来旅行,花了很大力气,法律也很宽容。最初,年轻的扎希尔在一家为本地人服务的珠宝店工作,随后发现为西方人服务更加赚钱,就转向了工艺品、青金石和地毯,最后固定在地毯行业。

“那时挣钱简直是小菜一碟……没有战争,只有游客。”老人向我感慨说,那时一天可以卖好几块地毯,可现在,几天都不开张。也正因为这样,扎希尔老人将扎希尔国王统治时期定义为一个黄金时代。

扎希尔老人的说法也得到了其他人的证实。在伊朗城市设拉子(Shiraz),我碰到了一位瑞士人,他曾经在20世纪的70年代,就去过了阿富汗。

“那时候的阿富汗,是旅行的天堂。”瑞士人朝我回忆说。由于欧洲处于发展的黄金时期,青年人兜里有钱,可以用很低的成本从西欧游玩到亚洲。当时的伊朗对于西方游客也是敞开的,伊朗国王同样是个完全的西化派,看不起伊斯兰教,总是以欧洲和美国标准来要求自己的国家。瑞士人经过土耳其从伊朗西部入境,前往伊朗东部城市马什哈德,从那儿坐车前往阿富汗的边境,过境后到达赫拉特。

当时的阿富汗也是一个对西方很友好的国家,人们自信而有教养,比伊朗人都和蔼。瑞士人和朋友们一同到达阿富汗之后,就被这个国家吸引住了。他现在也已有80岁,去阿富汗时才三十出头,那一次旅行,让他爱上了阿富汗的大麻,当然还有阿富汗的大山。

“还有姑娘,阿富汗的姑娘。”他又补充说。

由于他是做旅行装备的,后来又有机会去过几次阿富汗和印度。他在喀布尔待过很长时间,并去了巴米扬、马扎里沙里夫(Mazar-e-Sharif)和昆都士(Kunduz)。

“那时候的阿富汗真是太棒了。它没有战争,没有不安,我们去哪儿就像去世界上其他景点一样正常,却比其他地方更加自由——当然这是对游客而言。阿富汗人很好客,不会像别的国家那样限制你这个或者限制你那个。你可以喝酒,可以抽大麻,那儿的风景比其他地方都震撼……可是风景反而是其次的。首先是人,你能感觉到这是一个不同于欧洲的地区,却努力地开放着自己,不想落后。谁能想到,几十年后,会变成现在的局面!”他感慨说。

瑞士人回忆的时代,也恰好是国王扎希尔和总统达乌德(他先是担任国王的首相,后来成为总统,也就是扎希尔老人向我展示的地毯上的人物)接连执政的时代。

20世纪六七十年代,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的社会氛围之所以这么开化,得益于20世纪50年代上台的首相达乌德的改革,以及后来国王扎希尔亲自领导的深化改革,还有达乌德成为总统之后的继续改革。

由于阿富汗的城乡差距很大,虽然乡村受到的改革冲击还不大,但在首都已经很繁荣。由于处于“冷战”时期,瑞士人记得,最后一次他在喀布尔时,阿富汗的电台上,政客们正在为是向欧洲靠拢还是向苏联靠拢而争吵不休,这两大势力在政治经济上有许多分歧,但在世俗化上,却毫无异议。甚至亲苏派比亲英美派更加鼓励阿富汗大力推行世俗化。结果,阿富汗的时髦女人们和欧洲没有什么区别,她们穿着绚丽的裙子,戴着欧式的项链,出现在街头的酒吧里,和欧洲人谈笑着。女孩子们也穿着裙子,不戴面纱,去往学校上学,处处可见她们灿烂的笑容。

鸡街的老板们快乐地挣着钱,和游客们用德语谈着荤笑话,并告诉他们哪个旅馆是背包客常去的地方。

一个国家的改革除了经济、政治和社会三方面,还有第四方面——如何获得国际地位。在担任首相时,达乌德明智地采取中立的政策,从美国和苏联两方面都拿了不少钱发展经济。阿富汗的经济和教育都蒸蒸日上,显示出一个新型政权的模样。

也是在达乌德首相时代,阿富汗再次扩大女性解放,女性不仅可以自己决定穿戴,还可以出任公职、在外工作。如果说,阿曼努拉汗时期的毛拉们(宗教保守势力)还极力反对,到这时,他们的力量已经退缩了,妇女们的权利得到了极大的加强。瑞士人前来阿富汗时,就享受到了达乌德改革的成果。

我试图让瑞士人回忆一下,当他最后一次在阿富汗时,除了吃喝玩乐之外,有什么迹象表明阿富汗将出问题?

瑞士人回忆良久,告诉我,如果说有什么迹象,那可能有两个:第一,他最后一次去的时候,国王扎希尔已经下台了,阿富汗成了共和国,国王的堂兄(前首相)达乌德已经成了总统。第二,虽然政客们还在争吵,但达乌德总统本人和苏联的关系越来越紧密,他没有和西方断绝关系,但是和苏联更亲近。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关系也很僵,当时西方人过境巴基斯坦,总是会遇到麻烦,但对于游客,路基本上仍然是畅通的。

总之,这些政治问题会时常出现在阿富汗人的谈话中和电台上,但对于游客却毫无影响。人们不会意识到,突然有一天,阿富汗边境会朝西方人完全关闭。

那么,阿富汗又是怎样从开放变成封闭的呢?这要从阿富汗如何被西方主动抛弃说起。 RMuu4E/OZZwjSOHs+Hsv+pSUsFkbkfGGFV/FM/Ps0GRLAaIYwGwz8OKrJ/kFaoJ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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