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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扫完住处附近指定的垃圾回收站,我走路回家。我租住的地方是幢老房子,兼作事务所。两位女士正站在我家门前说话,一位是老房子斜对面柳家药房的老板娘,另一位也时常在附近碰到,与老板娘年纪相仿。

“早上好呀!杉村先生。”

“一早打扫,您辛苦了!”

年满三十八岁的我,已经是标准的“大叔”了。而在我看来都足以称作“阿姨”的两人打招呼的声音依旧充满了活力。

“早上好。”

“这位是盛田女士。”柳夫人将身边的女人介绍给我,“她和杉村先生您一样,都是竹中家的房客。她住在‘Pastel竹中’。”

柳夫人围着围裙,盛田女士则穿着薄外套和修身西裤,肩上挎着包,看样子正要去上班。Pastel竹中是房屋中介最初向我推荐的单身公寓,盛田女士应该是单身。

“大清早就来拜访您,真是不好意思。”

现在是十一月十六日星期二清晨,刚过六点半。

“白天来怕会打扰到您工作,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呢?”

“您别客气。”

“有件事想麻烦您。”

老房子虽说是租的,不过房东善心大发,允许我把一层改造成事务所。老房子的好处是进门不用脱鞋。不过,这幢两层木屋已有四十年历史,外观怎么看都像是已经歇业的铺子。盛田女士从拉门向里望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一旁的柳夫人对这里早已轻车熟路。当初事务所改造完工,我刚搬进来不久,二楼和室便闹起了螨虫,正是柳家药房和柳夫人帮了大忙。

柳夫人利落地走入事务所的会客区,打开墙边的天然气暖风机。“杉村先生,您可千万别费心招待。我已经在‘侘助’点了咖啡和早餐。”

柳夫人办事总是十分麻利。多亏了她,我又省下一顿早饭钱。话说回来,不知她们要托我办什么事。

尾上町位于东京北区的东北部,紧靠隅田川上游。自从搬到这里,我总备着两种名片。一种印着“调查员 杉村三郎”,另一种印着“杉村侦探事务所 杉村三郎”。手机号码和邮箱是一样的,但后者上面还印有事务所地址和座机号码,我称之为事务所名片。

从调查公司“蛎壳事务所”承接转包业务时,我会使用调查员名片。当初多亏蛎壳给我机会,我才能独立创业。事务所名片是我自己接工作时使用的。我的事务所于今年一月十五日开张,到今天也算撑满了十个月。不过直到现在,调查员名片的使用频率明显更高。如果没有蛎壳事务所这个衣食父母,我恐怕连这老房子的租金都付不起。

我出生在山梨县山间的一个小镇上,大学时来到东京。毕业后,我进入一家童书出版社成为编辑,和工作中结识的女人结了婚,婚后跳槽到岳父手下的大型集团企业“今多集团”。我和妻子育有一女,但在婚后的第十一年离了婚。恢复单身的我辞职离开了今多集团。

我早已不记得小时候的梦想。结婚、离婚这些姑且不谈,在三十八岁时成为一名私家侦探,这的确远远超乎儿时的想象。对于从山间果农家走出来的孩子而言,私家侦探就像宇航员一样,是离现实有十万八千里远的职业。

私家侦探这份活计还能支撑多久?我根本不清楚。眼前唯一明确的事实,是帮我清除螨虫的大恩人——柳夫人即将成为事务所的第一位委托人。向来不得重用的事务所名片终于要闪亮登场了。

“幽灵……吗?”

“可不是嘛。差不多是那一类的东西吧?”柳夫人冲盛田女士点点头。

“嗯。一大早就找您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真不好意思。”

“怎么莫名其妙啦?咱们不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嘛。您说是不是,杉村先生?”柳夫人把话头递给我,“已经死了的人,还像活着一样到处游荡,那可不就是幽灵吗?”

“哎呀,这可不好说。”

如果是本以为过世了的人实际上还活着,就不算幽灵。若是已经过世的人死而复生,要么是超自然现象,要么就是在骗人。

“我也只遇见过那么一次,”盛田女士有些犹疑,“所以倒也不能说是在到处游荡……”

“可你清楚看到了对方的长相吧?”

“话是这么说……”

就在这时,我们的咖啡和早餐送到了。

“早上好啊,让各位久等了。”

“老板,您太慢了吧。”

“抱歉抱歉。打工那孩子临时打电话说要请假,搞得我手忙脚乱的……”

侘助是一间咖啡馆,开在尾上町一幢崭新公寓楼的一层,门窗上架着红色遮阳篷,十分醒目。老板名叫水田大造,之前我在今多集团工作时,他在公司所在的大厦开了一家小店,名叫“睡莲”,那时我也是常客。

辞掉工作之前,我去找他道别,没想到睡莲的店铺租赁合同正好快到期了。

——一直在这儿开店,也差不多干腻了,要不也换个地方吧。索性搬到杉村先生家附近好了,你肯定会想念我的热三明治,对吧?

我原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想到,在听说我搬到尾上町,还开了间事务所之后,他真的打算在这附近开店。选址、签约、装修,侘助最终在五月初开业了。

老板调制的咖啡和红茶香气浓郁,小吃美味诱人,热三明治更是一绝。不过,当初睡莲仅向上班族供应午餐就足以维持经营,而侘助附近只有民宅,离电车站和七环主路都不算近。且不提自己事业如何,我起初还担心这家店能不能支撑下去。但出乎意料的是,老板顺利招揽了不少主顾,还雇了店员来帮忙,这在睡莲时期从未有过。

“哎,怎么只有两份早餐啊?”

“不是两份吗?”

“我点了三份呢。老板啊,今早都忙成这样了?”

“都怪打工的突然请假了。”

柳夫人是老主顾了,和老板已经十分熟络。

“那可真是没法子,要不我也去搭把手吧。”

“您不用看着自家店吗?”

“我们家九点才开门呢。”柳夫人迅速结束了话题,把水田老板支出门,自己也跟着要离开事务所。“杉村先生,详情您就问盛田女士吧。我过会儿再回来。麻烦您啦。”

水田老板瞥了我一眼,眼神流露出一丝兴致。自睡莲那时候起,也不知该说是好是坏,他耳朵很灵,消息来源广,又爱凑热闹,肯定很好奇我们在谈论什么。

我轻轻带上玄关的拉门,对盛田女士说:“咱们先吃早餐吧。”

今早的套餐是芝士吐司配土豆沙拉。

“那我就不客气了。”盛田女士缩了缩脖子,提起保温壶为我倒了杯咖啡,“我要讲的事也没什么详情,刚才说的就是全部了。”

Pastel竹中是一幢干净整洁的两层小公寓,每层有三个房间。盛田女士住在二〇二号房,正下方是一〇二号房。“那里原来住着一位名叫三云胜枝的老婆婆。今年春天,大概三月中旬,老婆婆过世了。”

一〇二号房在那之后空置了一阵子,现在已经有新房客入住。可就在上周四,盛田女士在街上遇到了一名酷似三云胜枝的女士。她坐在轮椅上,与推轮椅的年轻女子有说有笑。

“我要是过去搭上两句话就好了。”盛田女士说自己当时吓蒙了,“看起来实在太像了,我肯定认错人了。毕竟她早就不在世了。”可盛田女士久久忘不掉此事,心里一直惦记着那名女士的笑脸。“昨天下班回家的路上,我去了趟柳家药房,和柳夫人聊了两句。她说这件事肯定有蹊跷,让我来找您咨询咨询。”

——杉村先生可是个私家侦探。

我刚搬来尾上町,还算是新人。这里面积广,人口稠密,大多数居民我还不认识。我家门口只挂了“杉村”的名牌,并没有打出“杉村侦探事务所”的招牌。

“说我是私家侦探,您就立刻信得过我了吗?”

盛田女士笑了笑。“听柳夫人说,杉村先生为人可靠,之前还在大公司工作过……而且,您还是町内会 的治安负责人吧?我在公告栏上看到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信任我的啊。

“这个负责人嘛,是房东带我去和町内会长打招呼时,不得已才应承下来的。”

尾上町的町内会长是一名退休教师,如今在家里开办补习班。他是一位风度翩翩、姿态文雅的绅士,然而……

——你们这代人好像都不太愿意当治安负责人。我看你又是单身又是自己开事务所,时间上应该灵活得很吧。

就这样,他替我拍了板,让我来当这个治安负责人。

“不过,这种事还不足以劳烦侦探出手吧。”

“看您说的。”我收拾起早餐的碗碟,取出便笺和圆珠笔,“我做一下笔记。请问您的全名是……”

“啊,我叫盛田赖子。”

“不好意思,请问您今年多大年纪……那个,这件事目前还只是从您的个人感觉出发,所以,那个……”

“我是昭和二十八年五月生人。”

一九五三年生,现在是二〇一〇年十一月,也就是五十七岁。

“那么,三云胜枝女士在您看来是一位‘老婆婆’,对吧?”

盛田女士眼睛一亮。“从我的个人感觉出发,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是的。”

“从她的外表看确实如此。嗯……”盛田女士开始思考,“我没问过三云女士的年龄,不过感觉和我母亲差不多。我母亲是昭和五年生人,如果她还活着,到今年也有八十岁了,大概是这个年纪。”

那的确算是老婆婆了。

“她虽然瘦,走路却很稳当,也不用拐杖,所以我才会觉得那个人和她只是长得像。”

“上周四遇到的女士是坐在轮椅上的,对吧?”

“对……但是……我也不太确定,毕竟到了那个岁数是很容易因为一点小磕碰就骨折的。”盛田女士还是带着几分犹疑。

“我明白了。接下来我可能说得比较直白。咱们先来想一想,三云胜枝女士在今年三月去世的事情,有没有可能是您弄错了呢?”

“不可能。”盛田女士当即回答道,“她去世的消息是公寓管理员亲口告诉我的。他还说房东会处理她的遗物,问我有没有借给她什么东西。”

一〇二号房在几天后的确被清空了。

“Pastel竹中的管理员是巡回制的,对吧?”

“是的。您知道呀?”

“在租下这里之前,中介向我推荐过那儿。”

“哎呀,那您可以去问问管理员。管理员应该很清楚这件事。”

我把这一点记在笔记上。“您和三云女士亲近吗?”

“这个嘛……”盛田女士歪头想了想,“嗯……能算得上是亲近吗?住在Pastel的都是单身房客,邻里间几乎没有来往。哎,我们应该算是亲近的。如果在公寓门口或超市碰到了,会站着聊两句。”盛田女士去上班时,偶尔会碰到正打算出门的三云婆婆。“比如她要去看牙医之类的,我们会一起走到车站。”但盛田女士没去过三云女士家,也没邀请过对方来家里做客。

“您两位是怎么认识的?”

“三云婆婆刚搬来的时候,来向我问过好。”

——我就住在您家楼下。我年纪大了,应该不会吵吵闹闹地给您添麻烦,还请多多关照。

“真讲究礼数。”

“嗯,给人印象非常好。”盛田女士微微一笑,“我父母都去世了,楼下有这么一位看起来就很柔弱的老婆婆独居,总感觉很受触动。虽然轮不到我操心,不过多少还是会挂念她有没有遇到什么情况。”盛田女士长着一张圆脸,这番话很符合她温柔的气质,“虽是这么说,但我平时要上班,总不在家,周末也经常出门,谈不上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在印刷公司工作。公司人手不太够,总要加班。”

“真是辛苦。”

“总比丢了工作要强。”谈及工作,盛田女士的语气突然变得沉重,“我离退休也不远了。一想到退休之后要怎么办,总感觉两眼一抹黑,所以也就不往那里想了。”

我不禁哑然。

“真抱歉啊,我的事情都无所谓啦。”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刚刚说三云女士是个柔弱的老婆婆,但她看起来没什么严重的慢性病,所以我当时还问了管理员,三云婆婆看起来挺精神的,怎么就走了呢?管理员说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如果是这样,的确有些奇怪。

“我去仔细打听打听。三云女士有什么亲戚吗?”

“她从来没向我提到过家人,也没见过有亲戚来访。”

“您在Pastel住了很久吗?”

“十一年了。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她微微笑了笑,“三云婆婆住的时间没那么长,差不多一年半吧。明明可以一直住下去的。据说对于像她这样靠退休金生活的老年房客,房东会免收礼金和续约费呢。”

这我还是头一回听说。Pastel和我租住的这间老房子都归竹中家所有,据说尾上町有四成地皮都是竹中家的。即便对年老的房客宽容一些,对他们来说大概也是不痛不痒的损失。

“三云婆婆还曾感慨说,真的非常感激房东。”盛田女士双手合十,也许当时说这话的三云胜枝也做了相同的动作。“我也是独居女人,父母去世后卖掉了房产,可等到要租房子时,才发现负担租金真的不轻松。房东人这么好,真的帮了大忙。”

“您老家在什么地方?”

“赤羽市。父亲是在我四十岁时走的,五年后母亲也去世了。我本来想在家里继续住下去,可弟弟、弟媳不给我好脸色看。”

看来是在处理遗产的问题上起了争执。

“虽说令人遗憾,不过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可不是嘛。”盛田女士说,“我弟弟还算好心,把剩下的存款平分给我一半。弟媳就一直抱怨,说弟弟是长子,应该多分些。”她的语气第一次尖锐起来。

“我们接着谈谈上周四的事情吧。您在哪里遇到了那位很像三云胜枝女士的人呢?”

盛田女士睁大眼睛眨了眨。“对哦,这点确实很重要。在上野站,是叫‘公园口’吧?就是动物园和美术馆附近的那个出口。”

“啊,我知道。”

“就在那个出口的检票机外面,马路边上。我在那附近办事,正往车站走,就看到路口处有人坐在轮椅上等红绿灯。灯变绿之后她就到马路对面去了。那天天气不错,时间大概是下午三点,所以能清楚看到那人的脸。”

“对方穿的衣服您还记得吗?”

“这个嘛……”盛田女士眨了好几次眼睛,“啊,她膝盖上盖了毯子,还化了妆。”盛田女士当时很惊讶,因此观察得十分仔细。“三云婆婆还住在Pastel的时候,我从没见过她化妆。但那天那个人至少描了眉,还涂了口红。”

“发型呢?有变化吗?”

盛田女士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她把白头发染黑了。住在Pastel的时候,三云婆婆的头发差不多有一半都白了,但轮椅上那个人染了头发。不是纯黑色,是偏灰的。”

“我知道了。”

“真没想到,被人一问竟然能回想起这么多细节。”

有时候的确能回想起来。不过,也有时人们会创造出不存在的记忆。还有的时候,会将其他经历混入这段记忆里。

“所以说,那个人整体要比我所了解的三云婆婆更加时尚,花了不少金钱和心思保养自己。”

“嗯,我明白您的意思。”

盛田女士流露出不太自信的目光。“到底还是我认错人了吧。”

“现在还不能断定。和她同行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呀,就是个小姑娘。”

“二十多岁,还是三十多岁?”

“看起来没有三十岁。留着蓬蓬的中长发,是很明亮的棕色。”

“她穿着什么衣服?”

盛田女士凝视着面前的空气。“牛仔裤搭运动外套,不对,那个叫什么来着?一般不是小姑娘会穿的衣服,应该有个名字吧。应该是运动外套,看起来不算便宜,感觉在电视上看明星穿过那样的衣服。胸前还有很花哨的贴布徽章。”

“棒球夹克。”

“不是,不叫这个。”

“紧腰短夹克。飞行夹克。”

“啊,就是它!飞行夹克。”

我点点头记下来。

这样看来,这个女孩不大可能是养老护理机构的员工。护理人员在陪同外出时,应该会穿容易识别的工作服。

“飞行夹克一般都不便宜吧,毕竟古着也会卖得很贵。”

“复古夹克的话,的确如此。”

“所以,那个姑娘应该也……嗯,怎么说呢?”盛田女士开始搜寻最恰当的词语,我停下笔等她。“很富裕,应该可以这么说。”

穿着打扮并不浮夸,但能看出是有钱人。

“不过,坐在轮椅上的人看起来的确就是三云婆婆。”她仿佛在试图说服自己,“虽然没听清她们的对话,不过她和那个小姑娘说话时的表情、动作,看起来都和三云婆婆一模一样。”

这是比容貌相似更重要的细节。

“需要问的大概就是这些。接下来,我会先去找管理员聊一下。”

“不好意思啊。如果我当时去问一问,或许就没这么多事了。”

“哎呀!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我吓了一跳。柳夫人居然已经回来了。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分遗产那段就回来了。”

装修时,玄关的拉门和门框全都换了新,开合十分顺滑,不会发出任何声响。看来以后要多加留心。

“侘助那边忙完了吗?”

“人还是很多,我就把侄子叫过去帮忙了。听说是因为店铺最近受到了杂志推荐。老板也真是的,这种事不早点告诉我,真头疼。”柳夫人拿起保温壶,“空了呀。对了,杉村先生,您还真是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这还没提费用的事呢。”

我本来打算接下来就说的。“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还不是什么需要收手续费的大工程。”

“您再这么说,事务所可就快撑不下去了。总之,那个不是叫定金吧,委托费?”柳夫人从围裙口袋里取出钱包,抽出一张五千日元的钞票放在桌上,“这样刚刚好,就给您这一张吧。然后,报酬和……”

“啊,报酬到时候再说吧。”

“一年怎么样?”

“啊?”

盛田女士缩起身子,说了一声“不好意思”。

柳夫人气势逼人。“替您做一年打扫垃圾站的值日工作,怎么样?”

“您这么说也……”

“如果不好调查,就加到两年。再棘手一点就三年。可以吧?好,就这么定了!”

在我老家也是如此,各地的阿姨都是无敌的。

“早餐就由我请客。”

“不行不行,这个钱我来付。”

“干吗呀,提议的是我,就该我来付。”

“这样也太不合适了。”

“先别说这个了,盛田你再不去上班就该迟到了。”

我默默听着两人你来我往,写下一张“今收到五千日元整”的收据。 UPg75w1eb/EFrX430qUOBfk+6NhLVd6HGM0xuaUFmbtertpp8gv3QnDfLXxgl0p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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