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26日,星期二,晴。
这注定是一个将被我一生铭记的日子。
这一天,我背着简单的行囊,向一个名为“太湖大学堂”的地方而去,随身携带的是:一台笔记本电脑、一支录音笔、几件换洗的衣物和几本书。那是为记录口述历史和创作传记而准备的图书,计有《宫女谈往录》《胡适口述自传》《曾国藩》《大国学:季羡林口述史》《变革社会中的人生与学术》和三卷本民国人文史诗著作《南渡北归》。
上午9时15分,我如约和四川省历史学会会长、著名历史学家、口述史学家谭继和先生在他家中见面,请教有关口述历史的问题。谭先生得知我要去江苏做南怀瑾先生的口述历史,非常高兴。他谈到我上次做的南先生关于四川部分的口述历史,说非常好,他在那篇文章发表前就专门向何郝炬和章玉钧做了报告,大家都很感兴趣,文章在《当代史资料》上发表后,产生了很好的反响。
谭先生接着说:“南先生是海内外人所共仰的大学者、大宗师,在儒、释、道等诸多领域造诣精深,有大成就,他的口述非常重要,无论是对个人,还是对历史,都有重要意义,一定要认真对待,严肃治史。希望你这次去南先生那里,静下心来工作。同时,要特别注重两个问题:一是请南先生谈他的重要学术思想之缘起,二是要请南先生谈重要学术活动的组织。这是其他学者容易忽视的问题。”谭先生说,他以前就一直想做有关恩师徐中舒先生的学术思想整理,由此可见,这个内容之重要。
随后,谭先生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自己的学术代表作《巴蜀文化辨思集》,签名后,托我送给南师。
10时40分,去成都双流机场。
12时10分,飞机起飞。
坐在飞机上,看着舷窗外的云卷云舒,我心潮澎湃,今日之行仿佛还在梦中。过去,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竟已成真。此时,飞机托起的,不仅有我的体重,更有巨大的喜悦。
15时50分,抵达上海虹桥机场。
17时50分,抵达太湖大学堂。在七号楼总台,我刚一报名字,服务员就说:“你就是王先生!房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就在6211号房间。”随后,南师的学生牟炼打来电话,说马上到餐厅吃晚饭,南师已经在等着了。我匆匆放好行囊后直奔餐厅。
南师一袭白衣,精神矍铄,正在与同桌的人说话,不时传来欢笑声。这时,牟炼告诉南师:“国平来了。”南师高兴地对我说:“来了好,路上还顺利吧!”然后让我坐下来吃饭。我选了个位置落座,左边是少林武术大师王洪欣。
晚餐桌上。南师仔细询问路上的情况,并非常热切地询问寻找做家常川菜厨师的情况。早在一个月前,曾在四川待了十年、喜欢吃川菜的南师便让人发短信给我,希望在都江堰市找两位会做家常菜的乡下老太太,来太湖大学堂做川菜。可惜,这么简单的事情偏偏还没有完成,老太太们都觉得太远了,不肯来。南师听说后说:“没事,慢慢找。”
晚饭后,闲聊至21时,南师对我说:“国平啊,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啦,你在这里不要客气,跟在自己家里一样。你刚来,很累啦,先休息几天,我们开始口述,好不好?”
南师取下拐杖时又说:“你初来这里,可以到处走走,附近的几个小镇都是江南名镇,有时间的话,可以慢慢地去看看。”
回房间的路上,王爱华告诉我:“国平,你很有福气啊,你住的6211房间,正是老师初来太湖大学堂时住过的房间,老师把他以前的房间腾出来给你住,说明老师很看重你啊!”
听了爱华姐的话,我的心里充满了欢喜,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此时此刻我内心的那一份感动。
爱华姐告诉我,房间里的很多家具,都是老师自己设计的,包括床的长度与宽度、书桌的高度、椅子的弧度、窗户的样式等,都是南师亲自测量,绘制设计图纸,指挥制造而成。
靠在床上,虽然有些疲倦,我却久久难以入睡,在太湖轻柔的涛声里,我与南师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像一帧帧电影画面又慢慢地浮上了心头……
那是2011年9月2日。
此前,在得知要见南师之后,我不胜欢喜,特地连夜赶制了一本画册——《都江堰市灵岩寺百年影像》,册子收录多帧老灌县(今都江堰市)及灵岩寺的照片。其中既有清宣统元年(1909)英国植物学家、探险家尔尼斯特·亨利·威尔逊先生拍摄的都江堰,清宣统二年(1910)德国建筑师恩斯特·柏石曼先生拍摄的灵岩寺藏经洞,亦有民国六年(1917)美国社会经济学家、摄影家西德尼·戴维·甘博拍摄的灵岩寺千佛塔,民国三十二年(1943)加拿大传教士文幼章拍摄的灵岩寺摩崖石刻……更有我的同事、青年摄影家何勃于2011年8月31日拍摄的灵岩寺新景多帧。春夏秋冬,尽在其中。
不算很厚的画册里,却装着100多年的悠悠岁月。
当时还带有三部《维摩精舍丛书》和《未进山门先一笑——20世纪40年代佛学大师袁焕仙、南怀瑾在灵岩寺的佛事活动》的书稿。
9月1日夜,抵达上海,心不能静,夜难成寐。
2日午饭后,乘车去吴江太湖大学堂。
车行平稳,未近太湖,我心已荡起无数涟漪……
2日晚上18时许,终于见到了我仰慕已久的南师。
南师慈眉善目,精神矍铄。着灰色对襟装,虽94岁高龄,仍脚步轻盈,风度翩翩,飘然而至,尽管手持拐杖,却几乎不拄。极具大家风范,却无大家之倨傲。
在座者除南师外,还有终南山的住持等10余人。一听说我们来自四川灌县,南师非常高兴,笑说:“我在成都华西坝待了8年,当年还在灌县的灵岩寺学佛,原来的灌县县长萧天石是我的老朋友。大家不用客气,到了我这里就是‘不吃白不吃’。来,抽烟喝酒,才好摆龙门阵嘛。”
听了南师一席话,大家都笑了起来,拘谨的气氛一扫而空。
说到四川,说到灌县,说到灵岩寺,南师的话匣子一打开,他就深深走入了回忆。娓娓道来,为我们轻轻展开了一幅幅民国时期四川的风土人情画卷……四川人的幽默和仗义、川西坝子的宁静与富庶、灵岩寺的云烟和书声、青城山的剑侠与滑竿、朋友们的热心和真诚,被先生一一从记忆的唱盘里拣了出来。
而南师的记忆力之惊人,也是我始料不及的。讲述60多年前的往事,先生如数家珍,仿佛那些人和事就发生在昨天。我想,不为其他,只因为先生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深深地想念着成都,想念着四川,想念着匆匆而又珍贵的在川十年。
南师说:“四川、重庆我都待过,川西、川南、川东、川北都去了很多次。原西康、云南、贵州的边境都是出土匪的地方,我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土匪头子……我在四川待了近10年,成都的五老七贤,有几位是我的老朋友,其中有个80多岁的刘豫波老先生,他的一个小砚台都还在我手里。四川的朋友是那么值得怀念。”
南师讲到了四川的文化,他认为:“四川文化一大景观就是,喝喝茶,打打麻将,摆摆龙门阵。”然后又特别补充道:“一个文人必须到过四川,一生才不会有遗憾。”
说到四川人的性格,南师立即竖起了大拇指,说:“四川人非常讲义气,真痛快、真义气、真耿直,袍哥大爷讲的是:你哥子,我兄弟,你不吃,我怄气。”
南师说:“四川人很幽默,而且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歇后语,连抬滑竿的都有一套。以前我们上青城山就坐的滑竿。”然后,南师又给在座的其他人讲什么是滑竿,原来滑竿是过去四川地区人们代步的主要工具。滑竿起源较早,是简易的轿子,因用滑溜溜的竹竿绑扎而成而得名。滑竿制作简单,砍两根2米长的斑竹,在两端各绑上60厘米的短杠作为抬肩,中间用竹片和绳子编成软扎,前面系上一个脚踏,就成滑竿了。滑竿轻巧灵活,大道小道皆可行走,尤其适合川西地区。南师说:“譬如前面抬滑竿的师傅报一声‘天上一个亮’,后面的就应‘地下有个水凼凼’。意思是前面路上有个水坑。前边的说‘左边立起大’,后边的讲‘让它不会说话’,意思是左边有一头牛。前边的说‘下下坡’,后边的就讲‘慢慢梭’,意思是下坡的时候,不能走快了,要慢慢儿地梭 下去。我以前记了一大本子四川话。譬如叫花子要饭,遇到有狗对他叫,他就会说‘黄狗白犬你莫咬,你我前生命不好’,意思是,你叫什么嘛,我们都是前生做错了事,我变叫花子,你变成狗,都是命苦。”
“四川人也喜欢民间文学,我们以前在川南乡下旅馆,幺店子,一碗豆花,一碗海椒,门口挂个旗帜‘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也有小二会站着喊‘未晚先投二十八(宿),鸡鸣早看三十三(天)’的歇后语。这些我以前都记在本子上,现在老了,都忘了。哎呀,四川人太幽默了。还有人说颠倒诗:‘半夜起来贼咬狗,拿个狗来打石头。从来不说颠倒话,阴沟踩到脚里头’。”
南师还讲到一件四川人想做皇帝的事。当时他任中央军校教官,住在成都“皇城”里头。一个礼拜天,他当值星官,带了十七八个学生值勤,看着无事,他就准备出去转转。学生们说:“南教官,您忙您的,我们值就是了。”于是,南师就上街去了,先到军校对面的街上,觉得没啥转头,就到其他街走一走,这个时候看到老百姓都站在街两边看热闹。五辆人力车拉着人正在街上飞快地跑,第一辆人力车上高高地举了杆杏黄旗,写了四个大字——“替天行道”,后面车上红旗、绿旗飘。南师问老百姓:“那些人是做什么的?”回答说:“遂宁来的,想当皇帝,正攻‘皇城’。”这一下,南师赶快回“皇城”,刚走到“皇城”门口,就看到五辆人力车一直往“皇城”大殿冲。不一会儿,南师就听到枪响了。他问守卫的士兵:“你们怎么开枪了?”士兵回答说:“他们冲过我们的防线,我们就开枪了,先把人打死了再说,情况不明啊!”南师进去一看,人都被打死了。干什么?想登上龙椅做皇帝。“这一段经历,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南师如是说。
南师认为,爱摆龙门阵是四川人的一大特色。
他点起一支烟,边抽边与我们摆龙门阵:“四川人爱摆龙门阵啊。我在四川的很多老朋友,都会摆龙门阵,听的故事很多。青城山当时有一个传说中的神仙叫周凌霄,据说会飞剑,死了,他女儿还在。还有人告诉我:‘我给你介绍一个师父,青城派的,姓徐。’那个师父叫徐庶,就是《三国演义》里的那个徐庶,我一听就不去了。那个时候流行飞剑,你们不要笑。”
南师自己倒笑了,他说:“剑术是一种很神秘的东西,川、康、渝一带这种神话非常多。当时还有人写信给蒋委员长,说日本飞机怕什么,只要学了‘剑仙’的飞剑,用飞剑把飞机射下来,日本鬼子就完了。抗战精神可嘉,乱七八糟迷信的神话也太多。我有一个朋友原来在西康的,后来我在台北碰到了,他请我吃饭,我问他:‘听说你每次给蒋先生写完报告后,一定要在信尾写上,又在哪里碰到一个神仙了,又在哪里碰到一个剑仙了,叫老头子采用,可以来打日本人的飞机。’他说:‘有啊,你怎么知道的?’我说:‘我当然知道,你当时不就摆了龙门阵的嘛。’然后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说:‘我怕蒋委员长“忌才”啊,我以前写了很多报告,言必有中,蒋先生都言听计从啊,我就一定会在后面写一些怪话,表现得怪诞不经,这样我就安全了。’”
南师还提到,四川有个大学者叫刘师亮,他是蜀中著名的奇才子,著作有《师亮谐稿》《师亮对联》《时谚声律启蒙》等,还有《汉留史》和1000余首诗词。他以“蜀中幽默大师”之誉闻名于世,他的一些作品和趣事,至今还在民间流传着,连谢无量都很佩服他的才学。
而谈到灌县的灵岩寺,南师更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因为早在1942年前后,南师就经常利用周末甚至请假去灵岩寺。后来,他也是在灵岩寺认识了一代禅门大德袁焕仙先生,更因此成为维摩精舍的首座弟子。
南师回忆道,灌县灵岩寺当时的住持是传西法师,那个时候还是华西大学的教授。一个和尚在华西大学讲课,讲的内容是“情与爱的哲学”,真是轰动一时。那个时候,灵岩山住的都是什么人?钱穆、冯友兰、李源澄、王恩洋、郭本道、曾子玉、程天放……李源澄当时在灵岩寺下院铁佛寺办有一个书院,老师就他一个人,“艰苦卓绝,始终不退”。
说起当年从成都赶车去灵岩寺,南师就连声感慨:“当时从成都到灌县有一条马路,也有了汽车,只不过路太烂了,坑坑洼洼的,跑得慢,票价记不得了。当时在四川大后方流行一首诗,是根据古诗改编的。原诗是这样写的:‘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经过四川人一改,就成了‘一去二三里,抛锚四五回。前行六七步,八九十人推’。”
说着话,南师拿起桌子上的杯盏摆起了地形图:“东岳庙在这里,铁佛寺在这里,灵岩寺在这里。燕京大学的著名教授郭本道当时把燕京大学图书馆的全套线装《道藏》搬到这里。不带过来不行啊,不带过来就会被日本人拿走。这些书原来我看不到,这次看到了。平时我们哪里有机会看到那么多书啊!冯友兰先生当时也在山上住了三个月,他下山以后在重庆出版了《新原人》。我还有一个老朋友,也在灵岩寺待过,跟着传西法师,现在90多岁了,在成都文殊院住着呢,叫净天老和尚。听说他到现在还记得我,还称我‘南教官’,呵呵呵……”
南师动情地说:“灵岩寺本来是个小庙,抗战时期,一群避难的文化界朋友都来到这里,他们都是传西法师的朋友。灵岩山不住和尚,却住了一批文化人,老实讲啊,包括冯友兰、钱穆、袁老师、贾题韬,都欠传西法师的情。我们吃他的,住他的,被他供养,我们也笑他,专门供养我们这一群文人。传西法师说,不管啦。他还非得要供养。我们40年代在灵岩寺住了那一段时间,有感情啊!后来不知传西法师结局如何,我一直在打听。”
我恭敬地答道:“听蒙文通先生的儿子蒙默先生说,传西法师是在‘文革’时去世的,据说送行的人有两三千。”
南师一听,非常高兴,拍着我的肩膀说:“我真要感谢你,他是我的老朋友。当时我们这些人,不论左派、右派,都得到他的照顾,都欠他的情。”
我说:“对,传西法师是大学者欧阳竟无的弟子。”
南师很诧异,说:“你怎么都知道?太了不起了。”
后来,我将画册《都江堰市灵岩寺百年影像》递给南师,他非常高兴,不住地道:“老弟,你的这个事情做得太好了。”画册的扉页便是南师从峨眉大坪寺闭关后回灵岩寺时吟的一句诗:“前从灵岩去,今自金顶回。”随后是著名学者、书法家、文学史家谢无量先生写灵岩寺的一首诗:“远游何必上青城,一到灵岩便有情。未进山门先一笑,满山红叶读书声。”
南师一边翻看那些发黄的照片,一边说:“我们就是从这个水池里挑水喝的,好像叫灵窦泉吧,第五洞天的牌坊还在哦?我记得当时山上还有块石头,石头上刻了一句话:‘愿天常生好人,愿人常做好事。’”南师话音刚落,一帧刻着“愿天常生好人,愿人常做好事”的石刻的照片就映入了他的眼帘。轻轻摩挲着画册,南师仿佛又回到了70年前晨钟暮鼓的灵岩寺中。
谈到灌县,南师也谈到了他的拜把子兄弟、时任灌县县长的萧天石先生。南师说萧天石早年毕业于黄埔八期,他的哥哥萧赞育是黄埔一期的学生,为蒋介石“十三太保”之一,是他推荐萧天石当上了灌县县长。后来萧天石打坐出现了耳鸣,再后来耳朵就听不见了。南师就带他去找成都东门外圣佛寺的光厚老禅师。南师说光厚禅师不简单啊,四川人都称他为“四川现代的活罗汉”。那时候,光厚禅师每日上午为人医病,其行医,不把脉,不开方,病人不吃药。南师把他的治疗方法命名为“以大拇指头烧病”。光厚禅师说大拇指中心是他修炼的三昧真火“火门”,真火自此火门出,按在病人穴道上,一按一扬,一扬一按,好像蜻蜓点水一样。每一穴道,病重的人按二三十下,病轻的人按几下就可以了。
南师摆龙门阵摆得高兴了,就在我身上做起示范,翘起大拇指模仿光厚禅师按起穴位来。他说,每按一下,光厚禅师便问一声:“痛不痛?”病人都会痛得尖叫:“哎哟!哎哟!”仔细一看,被按的穴位处皮肤就红了一块,神奇得很。
在三个小时的拜访时间里,因为南师的风趣语言和谈及四川人的诙谐幽默,整个现场欢声笑语不断。
临走前,意犹未尽的南师又摆了一个四川的龙门阵:有一天,他和袁老师一起去喝茶,就在成都东门的牛市口。南师和袁老师两个人边喝茶边摆龙门阵,谈佛论道。这时,旁边桌子上也坐了几个人在喝茶。突然,一个人站起来,一只脚踏在板凳上,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道:“狗日的,当年老子也是读过书的,后来家里穷啊,没有办法才学杀猪啊!那个猪杀死之后,就在猪腿上割一刀,用嘴巴对着刀口吹气,把猪吹胀,拿热水烫了之后才好刮毛,格老子我东一吹,西一吹,就把我一肚子的学问吹到猪肚子里去了。”你看四川人会不会骂人啊?袁老师听了,拿起一杯茶敬他说:“你哥子,骂得好!骂得好!”那个人说:“哦,我哪里是骂人哦,我讲的是真话……”
分别前,我问:“南老师,你想念四川吗?”
南师深情地说:“我跟这位刘(雨虹)老师多么怀念四川啊。四川是晚年最好居住的地方,比昆明、杭州……哪里都好,优哉游哉。”
我连忙说:“很想请您再回四川走走。”
南师说:“感谢你邀请我回四川。对不起,人怕老,老了以后,当年的老朋友一个个都没有啦,找不到老朋友了,跟很多人坐在一起,都无话可谈了。我从美国回到香港以后,还寻访到了一些四川的老朋友,然后每年过年的时候,我会给他们送礼金。现在很多老朋友都走了,还只剩一两个了……”
……
此时,万籁俱寂,唯有太湖涛声与南师笑语犹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