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许久,六爪女仍然难以忘怀那座巨龙腾飞一样的廊桥,难以忘怀那插入石壁的羊肠小道。如果不是胡子返回头来接应她,她一定会因为这奇幻恐怖的经历而抓狂。六爪女明明听到红点在山崖的肚子里回应她,却怎么也找不到山崖的入口,急的从地上捡起一块青石,拼命在山崖石壁上敲打,疯了一样的狂呼乱喊:“红点、红点……”
当胡子隐身人现身般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六爪女呆住了,她实在难以想象胡子怎么能从那铁墙一样的悬崖石壁中冒出来。呆楞中,她手里的大青石跌落下来,如果不是胡子眼疾手快抢上前一把接住石头,六爪女的脚丫子肯定得被石头砸个肉烂骨折。
“跟上走,傻楞楞地干啥呢。”胡子斥责了她一声,扭身就走,六爪女不敢再耽搁,连忙紧紧跟上,她这才看清楚,原来小路尽头的石壁是可以活动的,胡子捡块石头在石壁上敲打三下,然后弯腰两手扒住石壁底缘,哼声用力,石壁就被抬了起来。正在使力,胡子面红耳赤,连话都不敢说,摆头示意,六爪女连忙从石壁下面钻了进去。钻进去以后才看到,黑子和条子也在石壁里面抬着,等到胡子也钻了进来,才将石壁放下。
“到前面探路去。”胡子吩咐条子。
条子说:“马上就到了,在我们的地盘上,还能出啥事情。”
胡子瞪了眼睛:“你去不去?不去我去。”
条子连忙答应着跑到前面探路去了。黑子带着红点、哑哥紧紧跟上,胡子让六爪女走到他的前面,自己押尾。
这是一道天然的石缝,狭窄处只能容一个人侧身而过,宽阔处能够容两个人错身。石缝里并没有预想中的黑暗,光线虽然暗淡,却能够清晰地看到两旁粗糙的巉岩和脚下仅容一足的青石阶小路。六爪女惊魂初定,四处张望查看,这才发现,头顶石壁有一道窄窄的缝隙,或许石壁太高,或许那道缝隙本身就很狭窄,仰望上去,那道缝隙就像一条弯弯曲曲的白丝线,将微弱的天光弯弯曲曲的投射到石壁缝隙里面。
“别老朝头顶上看,看着脚底下。”后面,胡子叮嘱一句,然后又告诉六爪女:“这叫一线天,出了一线天,就到了。”
六爪女脚底下绊了一下,险些扑了个狗吃屎,多亏她从小在山里野外疯,腿脚极为麻利,才仅仅趔趄一下而没有摔倒。
沿着山石缝隙里的小路曲曲弯弯忽上忽下的走了许久,前面探路的条子忽然朝后面扔过来一个碎石块,黑子按住哑哥和红点,停住脚步静静地呆着。
片刻前面传来了对话的声音,对话的内容非常奇特:“客、客、客从何、何、何来?”这是生疏的声音,说话结结巴巴,可能距离远,也可能山壁中回音大,听上去含糊不清,口音也是客家话,跟六爪女她们说的客家话有些不同,但是六爪女却仍然听得懂。
条子回答:“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对方又问:“来、来、来处是何、何、何处,去、去、去处是何、何、何处?”
条子回答:“海边是何处,洞中有洞天,干你娘。”显然,条子已经非常不耐。
对方又问:“海、海、海是哪、哪、哪个海,洞、洞、洞是哪、哪、哪个洞?”
条子回答:“海是咸水海,洞是水溶洞。”条子回答完,实在忍耐不住骂了起来:“衰佬豆子,你有完没有?老子是你大姑爹。”
对方非常执拗:“行、行、行的哪、哪、哪条、条、条路,过啊、过啊、过的什么山,拜、拜、拜啊山有几拜?”
胡子在六爪女后面扑哧笑了起来,前面条子破口大骂:“干你老母,豆子,你再不开路,我割了你的卵窖。”
“干你老母”不是客家人骂人的话,是闽南客的口头语,使用频率类似于北佬挂在嘴边的“他妈的”。“卵窖”也是闽南客的常用语,特指男人的生殖器官,也类似于北佬骂人时常说的“鸡巴”。这都是很粗的话,有闽南客到六爪女的家乡收购柚子的时候,讨价还价的时候就会经常听到。六爪女从来不会那么骂人,但是却听得懂。
闽南客是六爪女家乡人对闽南一代的人的称呼,北佬也是对北方人的称呼,六爪女家乡人都是客家人,长辈们常以汉人正统自居,认为只有客家人、客家话才是汉人的正统,闽南客、北佬说的那种舌头伸不直的话,都是让北方蛮夷人给混过血的窜种。
胡子在六爪女身后劝条子:“条子,你别跟豆子急眼,那个货你又不是不知道,脑子里就一根筋,你把那衰佬骂急了,衰佬不让路,我们今晚就得在这活棺材里闷一晚上,好赖把门骗开了,再收拾衰佬也不晚。”
条子嘿嘿苦笑:“师父咋把这孬货派来接应我们,”然后耐着性子回答:“行的通天路,过的冠豸山,拜山有八拜。”
对方却又问:“天、天、天啊干地、地、地啊支、支、支报,生啊肖、肖、肖十、十、十二你属、属、属啊几。”
条子先骂他:“干你老,子丑演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癸巳整十干,生肖老子属小龙,我干你老母豆子。”
黑子和走在六爪女后面的胡子都哈哈大笑起来,条子又对外面大声骂:“衰佬豆子,等老子出去非要杀了你,把你烤着吃了不可。”
骂声未落,听到前面轰隆隆一阵响,随着响声,清新如水的空气扑面而来,六爪女这才感到憋气,本能地扩张了胸腹大口地呼吸着,前面,条子已经扑出石壁,传来了激烈的詈骂和打斗声。
六爪女跟着其他人疾步行走,很快就来到了狭缝的尽头,外面已经星光满天,黑暗中,只见条子追打着一个黑黢黢的汉子,汉子边躲闪边辩解:“别、别、别啊打,我、我、我、我、我啊是按、按、按寨子里、里、里啊的规、规、规矩……”
条子扑打着詈骂着:“干你老,规矩有你这样的吗?闷在那里头是会死人的,衰佬你个活死人,今天老子要杀了你……”
那个叫豆子的人耐不住条子的追打,反身迎战,跟条子扭成一团,叫骂声、打斗的喘息声中,胡子招呼黑子和六爪女他们:“走,赶路。”
六爪女惊讶:“你不拉架去?”
胡子已经朝前走去:“不管,打死一个少一个。”
黑子也跟着胡子走:“条子,好好打,豆子,用力,看看你们俩谁能赢。”
六爪女跟在胡子后面,好心提示他:“条子跟你是一伙的,你也不帮他?”
胡子呵呵笑:“都是我一伙的,管球他们。”
后面,条子却追赶上来:“衰佬豆子,胡子,回去师父问起来,你可得帮我说话。”
那个叫豆子的也追了上来:“胡、胡、胡啊子,你、你、你说我、我、我做错了没、没、没有?”
胡子不说话,加紧脚步赶路,似乎要追赶时间。条子和豆子则一路走一路顶嘴,一个说明明知道是自己人还一定要把那一套叫口从头到尾对一遍就是脑壳装了狗屎,一个说即便知道是自己人,就更应该好好的对叫口,如果是外人对叫口还有啥用,直接就杀了吃肉。豆子口吃,说话结结巴巴却一句也不少说,两个人叽叽喳喳你来我往没完没了,六爪女都觉得被聒噪得受不了:“你们两个能不能歇歇,吵死人了。”
胡子这个时候才说了一句:“衰佬没有一个有出息的,你们都跟这女娃娃学学。”
六爪女楞住了,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这几个怪汉子学的。楞归楞,她脚底下却一点也没有放松,紧紧跟着胡子,她这个时候已经弄明白,胡子是这些人里的头家,更让她放心的是,胡子这个头家人还不错,不像黑子和条子,动不动就拿吃人肉吓唬他们。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四野山风阵阵,鸟鸣声声,脚底下的路忽上忽下,盘旋如圈,很快六爪女就辨不清方向了。不知道为什么,胡子他们在一处稍微平坦些的地方停了下来,却又不睡,呆呆地坐着像是在等待什么。一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胡子他们才站了起来:“走啊。”
六爪女朝他们前行的方向看过去,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条狭窄的小路沿着一梁光秃的山脊天梯一样直插云霄,山脊两旁便是万丈悬崖,那条小路既无栏杆又无抓处,人行走在上面,稍不留神稍有闪失,就会从那条鲶鱼背一样光滑的山脊上摔下去。她也这才明白,为什么胡子他们要等待歇脚,他们等待的是天光,他们歇脚是为了一口气能翻越那陡峭的鲶鱼背。
胡子让条子和黑子走在前面,让哑哥、红点、六爪女跟在条子、黑子后面,他和一路跟随的柚子走在最后。然后几个人便踏上了那条用青石砌就的只能踏上一足的小路。
“跟着前头的人走,不要朝两边看。”胡子在后面叮嘱。六爪女和红点都是在大山里野出来的角色,什么样的险峻和危岩都攀爬过,可是今天走在这条光秃秃两旁就是深渊的窄路上,仍然战战兢兢,冷汗直冒。即使胡子不提醒,他们也没有余力观看路旁的景色,一个个盯紧了前人的脚步,小心翼翼、气喘吁吁的沿着陡峭山路前行。
攀过了鲶鱼背,又是下坡,远处山坳的树木草丛里显露出了白墙黑瓦的房屋轮廓,同时也嗅到了炊烟的芳香。那是一座小小的寨子,寨口有一座看上去很是陈旧的古塔,底座用砖头砌成,上面是土夯的,每一层上都有黑洞洞的窗口,活像客家人穿的衣服上装订的钮袢,又像一张张独眼的大脸。
古塔上头有人喝问:“客从何来?”
条子长叹一声:“衰佬们脑壳里都是狗屎啊,”然后回应:“我是你阿公,认不得了?”
这一回上面的人没有像豆子那样纠缠啰嗦:“哦,胡子、条子你们回来了?出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回来还带了三个娃娃,都是你们生下来的?才几天就长这么大了。”
六爪女听到上面的人拿她和红点、哑哥三个人打趣趣,张嘴就想骂回去,转念想到这些人路数不清,行为举止言谈吐语之间正邪难辨,万一这是个匪窝,得罪了他们怕是难得消停,便闭嘴不言,恨恨地瞪了塔上独眼里探出来的秃头,心里暗暗骂道:“从上面跌下来摔死你才好看。”
胡子搭话:“秃子,师父在不?”
塔里的秃子说师父在呢,这阵恐怕已经起来了,这几天不知道咋了有些焦躁,你们小心些。胡子便问六爪女、红点:“你们是跟我们一起,还是自己有去处?”
红点和六爪女面面相觑,哑哥更是莫名其妙,他连别人说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几个是被赖老爷派人追杀,又烧了赖老爷家的柚园跑出来的,当时慌不择路,狼狈逃命,哪里有什么目的和去处。途中被这几个怪人半骗半诱的带到了这里,原来他们怕被这几个人吃掉,一路上找机会逃脱,却一点机会也没有找到。后来知道他们其实不会吃人肉,也就没了逃脱的念头,随遇而安、随波逐流成了他们的下意识,现了胡子突然问他们下一步的去向,不要说红点没了主意,就连六爪女也懵然不知该如何盘算了。
胡子见他们这个样子,就说:“那就跟我们走,记住了,见了我们的师父,不准乱说话,更不准说我们路上让你们背盐巴的事情,要是师父愿意收留你们,你们就呆着,要是师父不收留你们,你们只好另寻活路了。”说着,让黑子和条子把仍然背在红点和哑哥身上的包袱解下来原自己背上,然后就朝寨子走去。
这个时候六爪女才知道,路上胡子三个人让他们背的是盐巴。盐巴在六爪女心目中是挺值钱、挺重要的生活必需品,过去,六爪女妈妈在家里养鸡鸭、种药材,如果六爪女嘴馋了,嚷嚷着要吃鸡鸭、鸡蛋鸭蛋,妈妈就会给她讲道理:“这些卖了就能换盐巴。”还告诉六爪女,人要是不吃盐巴,就会生病,还会浑身无力,就没办法干活,也就没办法活下去了。
六爪女看看红点,红点看看六爪女,六爪女也知道想靠红点拿个主意,就跟想让猪上树一样没指望,只好对胡子点点头:“我们跟你们。”四野还黑乎乎地瘆人,在这荒山野岭中,除了眼前这个小寨子,他们也实在没地方可去,于是,六爪女代红点和哑哥定了主意。
胡子也不再跟他们啰嗦,领头朝寨子里头走,黑子和条子忽然间就像变了个人,老老实实一句话不说。寨口有一块门匾,上面写着“竹林寨”三个黑黢黢的大字,寨子里冷冷清清不见个人影,一直到了寨子中间一座黑门楼跟前,才见到一个佝偻着腰身、胡须雪白的老阿公哗啦哗啦清扫着门楼前面的空场。
胡子朝扫地的老阿公躬身问候:“阿公好。”
老阿公抬起头回了声好,盯着六爪女、红点和哑哥看,嘴张了又张,却啥话也没有说。
胡子主动解释:“这是路上遇到的几个娃娃,遭难了,没处去。”
老阿公点点头:“哦。”然后埋头扫地,不再搭理他们。
胡子上了台阶,轻轻敲了黑色的木门,木门厚实,敲上去几乎没有声音。门楣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耕读传家”四个烫金的大字厚重圆润,门框两边镶着对联:“水如碧玉山如笔,家有万卷陇有田”。
六爪女被她爹强迫读了四年私塾,虽然不是个好学生,动辄贪玩逃课,三天两头要挨先生的手板,脑子却极为灵光,该会的字倒也都学会了,看到这幅对联就读了一遍。私塾出来的学生都有一个毛病,读书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念出声来,这是私塾先生逼出来的,谁念书的时候没有出声,先生就认为你没有用心,就会打手板。六爪女自以为在默念,实际上是念念有声。
胡子看到六爪女会认字,赞了一声:“女娃子了不得。”
红点连忙表现:“我也会认字。”说着,也把匾额和对联念了一遍。
黑子也说:“抓回来两个识字鬼,还是小鬼,人小鬼大。”
六爪女回嘴骂他:“你才是鬼,你是城隍庙里的黑炭鬼。”
城隍庙里的灶王爷脸黑如锅底,六爪女他们村里的孩子们不认得灶王爷,就把灶王爷叫黑炭鬼。
扫地的白头老阿公停下扫把说了一声:“推,门没拴。”
胡子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领头进去,后面黑子、条子、豆子也蹑手蹑脚的跟了进去。进到门里,胡子又招呼了一声:“娃们,你们也进来。”
六爪女领头,哑哥和红点押后,三个人也走进了院子。院落很大,里面有好几重屋舍,屋舍前面是一个大大的用青砖铺就的空场,空场前面迎门处有一块照壁,壁上画着大海高山,还有一首狂草撰写的诗,六爪女认不全狂草字体,不过十个字里也能认得三五个,好在这首诗是她读私塾时候先生最喜爱的一首,不但自己倒背如流,还逼着蒙童们跟着一起背诵,所以虽然不能够全部认得,以六爪女的聪明溜个完整倒也不成问题:“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六爪女还在磕磕巴巴的吟诵,胡子几个人突然站住,齐齐的鞠躬作揖:“师父。”
六爪女惊了一跳,连忙噤声,从胡子几个人身体的缝隙处看过去,一个身穿灰袍、戴瓜皮帽的中年人背着手站在正房屋檐下的台阶上。那个人面容黄白,神态沉静,不怒自威的气势就像潮水逼身令人感到莫名的压力。
“回来了就好。”那人点了点头。
胡子说:“路上遇到点事情,不然也不会误了行程。”
“误了一天又三个时辰。”
胡子说:“我们经过赖家土楼的时候,遇上了黑魔寨的黑煞神血洗了赖家土楼……”
“什么?”那人惊愕,步下了台阶:“赖家土楼被攻破了?”
胡子连忙说:“那倒没有,他们血洗了赖家土楼外的客家村,大人基本上杀光了。他们的目的还是在赖家土楼,赖家土楼封了堡,外面客家村的人进不去。”
“黑煞神这畜生,迟早要遭天谴。”
胡子接着报告:“如果他们不去攻赖家土楼,我们经过黑魔寨山下的时候,可能也不会这么顺当。”
“嗯,这三个娃娃怎么回事?”那人的目光朝六爪女和红点、哑哥扫了过来。
胡子扭头看了看他们三个娃娃:“这三个娃娃是赖家土楼客家村的,父母都没了,不知道为什么赖家要杀他们,他们烧了赖家的柚园,路上叫我们……救了,没地方可去,就领了回来。”
那人长叹一声:“赖家也是为富不仁,有多大的仇恨要杀这么小的娃娃。”
六爪女心思灵动,马上想到,原来她们做的一切当时都被胡子三个人暗中看到了,他们逃跑的时候,其实他们就在后面跟着,一路上吓唬他们不过就是无聊的戏耍。想到被他们吵吵嚷嚷要烧烤了来吃,被吓得一路上战战兢兢,六爪女心里不由得来气:“他们路上要吃我们,还为蒸着吃还是烧了吃争吵呢,多亏我们带了干粮,他们把我们带的干粮都吃光了才没有吃我们,现在又说要救我们,鬼才信呢。”六爪女心想,你们倒好,一路上让嚷着要吃我们的肉,把我们吓得半死,今天我在你们师父面前也让你们小小的倒一霉。
胡子、黑子、条子果然惊慌了,忙不迭地给他们的师父解释:“师父,我们没有,我们怎么可能吃人呢……”、“师父,我们是逗他们玩的……”
师父沉了脸训斥黑子和条子:“黑子、条子,肯定你们两个耍怪,每人掌嘴三记,不响不算数。”然后对六爪女和红点、哑哥说:“娃娃,莫怕,他们不会吃人,是跟你们耍笑的。”
黑子苦了脸嘟囔:“师父,你老也明白我们是耍笑,掌嘴就免了吧。”
师父沉了脸说:“你们是兄弟之间,拿这种话耍笑我决然不管,为什么?你们都明白那是耍笑。可是,这三个娃娃还小,又刚刚经历了父母惨死、被人追杀的大难,惊魂未定,又不知道你们不会吃人,你们用这种方式拿他们开心耍笑,一路上娃娃们会吓成什么样子你们想过吗?我就知道,胡子不会做这种事情,只有你们两个货色会做这种没有深浅的坏事,还不掌嘴。”
黑子和条子只好噼噼啪啪在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三个大耳光,师父问六爪女和红点还有哑哥:“响不响?”
六爪女和红点见师父来真的了,连忙点头:“响,很响。”
哑哥听不到,只见师父嘴动弹,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冷怔怔地没有反应。
师父便说:“还有一个没有听到响声,再掌三记。”
黑子苦叫:“师父,他听不见,他听不见。”
六爪女也觉得因为耍笑让这两个货自己实实在在的抽上自己六个大嘴巴确实有点不忍,不管怎么说,人家的目的还是要救自己,好赖把自己带到了这个安全的地方,做人不能得理不让人,这是她爹妈活着的时候,经常说的话,便也连忙解释:“师父,这是哑哥,从小就聋哑,听不见响声的。”
师父走到哑哥跟前,问他:“孩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哑哥光看见这个所有人都敬畏的人对他说话,却听不见人家说什么,只能傻呵呵地冲师父笑。师父在他肩头拍了拍:“唉,这孩子最可怜。”
胡子又说:“师父,请你老人家原谅我们没有事先……”
师父摆摆手:“算了,你们做得对,这三个娃娃就留下。”
胡子连忙对六爪女、红点、哑哥三个人说:“师父答应留你们了,还不赶快拜师父。”
师父却又摆摆手:“不必了,谁能成为他们的师父还要看缘分,就让他们三个住下吧。”
那会儿,六爪女绝对想不到,从此,她,还有红点、哑哥的人声就发生了根本性的转折,他们的命运从此也就走上了依靠缘分造就的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