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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让我走?”六爪女问胡子。

胡子摇头:“没有,我就是来送送你,是我把你们带来的,你走了我也不能装不知道。”

看到胡子,他们一起从平和老家来到连城一路上的经历,就如一幅幅画面,在六爪女脑中一闪而过,她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声。

“你去哪里?知道路吗?”胡子关心的问道,六爪女摇头,胡子轻咳一声:“是这样,我没有拦你的意思,师父也没有让我管你的事情,可是,有些事情我还是要给你说说清楚,不然,你就这样走了,好像我把你们给带到了坏去处,我往后心里一定安宁不了。”

“你放心,我不会怪你,我先去找红点,然后去找哑哥,找到他们以后,我们就永远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看到师父那个凶神恶煞。”

胡子惊诧地瞪圆了眼睛:“你说师父是凶神恶煞?你这可就是胡说八道了。”

“他难道不凶吗?你看看我的手,都僵僵的动弹不了了,他还让我打算盘给他算账,算不完就不给我吃饭,他把哑哥和红点都给送人了,现在也不知道哑哥和红点是死是活……”

胡子突然发怒了,闪身到一旁:“你这个女子说的是混账话,你要是一时生气我也就不说啥了,你要是说师父是凶神恶煞,害了你们,我决然不能同意。你要走就走,滚蛋,就像你这种好赖不分、忘恩负义的东西,也不值得我熬神费力耗时间跟你啰嗦。”

六爪女不是一个能够被吓住的人,况且她从来也没有惧怕过胡子,胡子冲她喊,她也反过来冲胡子喊:“我就说,我就说,他不是好人,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就跟黑煞神一样,跟赖家土楼里的赖老爷一样,都是坏人,凶神恶煞一样的坏人……”

胡子被她骂急眼了,张开蒲扇一样的大巴掌,抡起胳膊就朝她扇了过来。六爪女一向就是个不吃亏的野性子,自然不会老老实实挨那一巴掌,脑袋一缩,身子一闪,右胳膊一挥,小臂实实在在的碰到了胡子的胳膊上。胡子是个五大三粗的壮年汉子,胳膊碰到了六爪女的小臂上,居然被反作用力冲得朝后一个大趔趄,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同时一声闷哼,左手端着右胳膊龇牙咧嘴:“难怪你这么狂,功夫学到家了,翅膀硬了啊。”

六爪女讶然:“什么功夫?我才没学什么功夫。”

胡子揉着刚刚被六爪女磕碰得疼痛不堪的胳膊:“你还说你没学到功夫,师父连他的看家功夫灵爪功都传授给你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女娃子,不然你还能这么凶狂。”

这是六爪女才有些醒悟,凭自己一个小女孩的臂力,再怎么样也不可能阻挡得住胡子那样一个壮汉用力的一击,而且,自己的胳膊一点也没有疼痛的感觉,反倒是胡子像是一胳膊撞到了铁棍上,疼得龇牙咧嘴。六爪女留神看了看胡子,胡子揉着胳膊牙缝里不停滴抽凉风,看样子绝对不会是装模作样。

胡子坐到了路旁的石块上,对六爪女说:“师父到底怎么教你的我没见到,也不敢乱说,可是,你这灵爪功确实是师父的独门功夫,我们谁都没有教,偏偏教给你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让你走了狗屎大运。”

六爪女也好奇:“师父真的没有教我什么功夫,就是让我打算盘。”

胡子楞怔片刻,恍然大悟:“这就对了,师父是不是让你打那个黄铜算盘?”

六爪女点点头,胡子说:“看来师父那个铜算盘的道行深着呢,你才练了这半年功夫,胳膊就这么扎实了,万万没想到,师父的灵爪功靠的是那个铜算盘啊。”

六爪女仍然半信半疑:“不会吧,师父从来没说教我功夫,就是因为我偷了他的算盘,他惩罚我,才让我用那个铜算盘学着打算盘的。”

胡子指指对面的石块:“你坐下,听我慢慢说。”六爪女听话地坐到了石块上,胡子继续揉着胳膊:“师父当年是干什么的,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教你灵爪功我也不知道,可能凭的就是个缘分。但是我知道的是,师父把哑巴送给吴拔祯当徒弟,确实是哑巴天大的福气,你知道培田吴拔祯是谁吗?”

六爪女摇摇头:“不知道。”

胡子说:“就是那天来看师父,后来带走哑哥的那个红脸老头,你没听师父把他叫吴兄?”

六爪女说:“我当时也没在,自然不知道师父跟他说了些什么,也没见到他长什么样子。”

胡子说:“吴拔祯是培田的武状元,什么是武状元你知道吧?就是全国武功第一名。光绪18年,吴拔祯考中了武举,殿试三甲排名第八。也算命好,轮到他殿试的时候,光绪皇帝好奇站到了他身后看他射箭。吴拔祯自己并不知道皇帝就站在自己后面,拉开三百斤神力强弓,一连三箭箭箭都中红心,光绪皇帝开心了,喊了一声好,还拍了吴拔祯肩膀一巴掌,嘿嘿嘿……”胡子说到这儿自己也笑了起来,“你想一想,皇帝亲手拍过的人,不得状元谁得?”

六爪女从小就是个爱听故事的人,胡子给她讲武状元吴拔祯,她就当故事来听,一听故事就忘了自己的事儿:“后来呢?”

胡子说:“后来吴拔祯的官越做越大,当了蓝翎御前值殿侍卫。再后来换了朝代,他年纪也大了,才返回培田老家颐养天年。给你说吧,吴老爷子从来不收外姓徒弟,现在年纪大了,更是连本族子弟想要拜在他的门下都会一律拒绝。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愿意给他当徒弟吗?不要说是不是真的能学到功夫,就凭武状元的徒弟这个招牌,走到外面,谁见了都会敬让三分。”

六爪女对胡子有些不太相信:“胡子,你们都能骗人的很,当初就骗我们说要把我们给吃了,谁知道你现在说着这些是不是骗人。”

胡子将胸膛拍得通通作响,就像在擂鼓:“说实话,吴老爷子能把哑哥带去当徒弟,连我都不敢相信,这里面既有师傅的面子,肯定也有哑哥自己的缘分和福气。”

胡子脸上羡慕、向往的表情让六爪女不能不相信他说的一切,胡子接着说:“再说那个红点,那娃娃爱看书,师父把他送到县城豸山书院读书,还不是为了他好,你以为哑哥学武,红点念书都是白来的?师父得为他们付学费。前几天我还跟师父走了一圈,先去看了红点,又去看了哑哥,人家现在都好得很,吴老爷子对哑哥喜欢的了不得,恨不得把浑身武艺都教给哑哥,哑哥也争气,一天到晚啥话不说,就知道练武……”

听到这儿,六爪女笑了:“你又说胡话了,哑哥本来就不会说话。”

胡子自己也笑了:“不管怎么说,人家现在出息的了不得,走到外面,谁都知道哑哥是吴老爷子收山徒弟,也是最喜爱的徒弟,谁见了都客客气气的。再说那个红点,你知道豸山书院是谁开的吗?是光绪年间的举人谢大建开办的,四府九县士绅人家的子弟才能进到那个书院读书,没有师父帮助,红点一个没了爹娘的孩子,能够进到那个书院读书吗?下辈子都别想。话说回来,红点也争气,在书院里考试,门门第一,老师也喜欢的不得了,给师父说,就是师父不供了,他们也愿意教,还说红点今后能有大出息。”

听到这儿,六爪女想起了师父那句话:“你凭什么找哑哥、找红点?人家都比你有出息……”看来,师父说的是真话,想到红点和哑哥是她给带出来的,现在人家一文一武,都比她有出息,六爪女由不得气馁,满心的狂躁和不平逐渐消散,低了头捏衣角,再也没了撒泼张狂的底气。

胡子起身揉揉胳膊:“你这女娃娃真狠,下手也不试量着,好了,我也算把你送了,你明白事理就好,不要走了走了还记恨我们竹林寨。”

胡子走了,现在没了任何障碍,只要六爪女想走,步过鲶鱼背就是崇山峻岭构成的广阔世界,然而,六爪女却没有走。太阳下山了,大山沉重的阴影压在她的头顶,也压在她的心头,六爪女缓缓站起,慢慢回了寨子,走到庄院门口,白头阿公看到她,站起身来,长嘘一口气:“好了,好了,回来就好。”

那天晚饭,师父没有跟他们一起吃,煮饭阿嫲炖了一只鸡,六爪女记得清楚,那天并不是肉日,按常规是没有肉吃的。师父第二天就带着胡子、黑子、条子等那些伙计走了,六爪女知道他们这一回要做大生意,不然师父不会跟着一起去。 yA1LkUn8d5N/PoXPpi4YavJ+9ifBfUEQ5a6FJf/BJTOaddTDNCVsk4LTTJLP5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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