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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人生大事

哈果果竟然没有发脾气而答应了方博南的约会,这让方博南好不感动。

一个南方姑娘有这样宽广的胸襟,多么不容易!方博南想。

这一次约会,方博南差不多提早了四十分钟到,在约定的地点老驴转磨似的转了大约半小时,果果竟提前了十分钟到,把方博南感动得肝儿都颤了。

哈果果表面上几乎看不出与以前有什么不同,提也不提方博南这几天不与她联系的事儿。两个人照例去茶馆坐定,方博南赶紧替果果叫了一壶她爱喝的温水果茶,还有许多小吃。

果果说,我不要吃。

方博南巴巴结结地说,吃吧吃吧。哎,果果。方博南握住果果的手。

果果,呃,上次是我不对,我一定痛改前非,改邪归正,重塑自我,再创辉煌!

方博南发现,当第一句道歉的话出口之后,往下的话就很好说了,就像是下水道堵了,用搋子一拔,哗,通了。

果果,我要从此练习吃羊肉。我听人家说,有的人吧,一开始不爱吃臭榴梿,下决心吃了,哎,吃着吃着就吃习惯了,一天不吃还想,上瘾!

果果气呼呼地说,你才臭榴梿!你们家都臭榴梿!

方博南本就抱着负荆请罪的心来的,所以自己连带着一家子被抹了一身臭也不以为意。

方博南坐到果果身边去,伸手去搂着果果的肩,大头挨着果果的头。

干吗呀!果果扭来扭去地躲,讨厌!不要靠过来!一颗头重死了!切下来有二十斤哪!

方博南嘿嘿地傻笑。

方博南与哈果果重归于好,方博南觉得果果真好真好,一点儿不记恨,事情过了就过了,一点儿也没有因此而把自己踩在脚下,多好的姑娘啊!

然而果果有果果的心思。

果果想,无论自己心里曾经怎样煎熬,都不能叫男人知道你曾为他煎熬,这是什么?这就是一个壳儿,保护自己的壳儿,跟乌龟的生存之道是同理的。要让男人明白,对于你而言,他不过是有也可无也可的。你当自己是一盘菜,我看你不过是一团气体,随时可以消散于无形。

方博南再一次到果果家吃饭的时候,哈妈妈略略有些冷淡,似笑非笑地说,小方啊,我们家的菜你是不是吃不惯啊?以后,有什么不吃的就明说,啊?

相比于饮食习惯的差异,哈妈妈更在意的是方博南对她厨艺的蔑视。

方博南有些尴尬,一个劲儿地说,吃得惯,吃得惯。

哈爸爸怕他难堪,赶紧圆场,以后你们两个人,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对吧?你们俩口味慢慢调整成一致的就行,就行。

方博南一颗心落了地,快活得了不得。

他把果果带到单位正式向大家介绍,大家对果果的印象都很不错,方博南得意非凡。

果果跟方博南办公室的一个中年女编辑成了好朋友。两个人年纪相差比较大,而且这位刘编辑平时最是八卦嘴碎,工作能力又不强,一把年纪还是小编辑一个,并不十分讨人喜欢。可哈果果却常约了这位中年阿姨一起上街,时常送点儿小礼物,很是有点儿巴结她,这叫博南很诧异。

他哪里明白果果的那点儿小心眼儿。

这段日子,是方博南三十多年里顶顶快活的时光。人逢喜事精神爽,方博南双目明亮,面色光润,腰身越发挺拔,格外地注重穿着风度,还略洒一点儿男用古龙水,来去之间带起一阵微香的风,竟然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帅哥。

哈果果这些天公司里特别忙,常常加班。方博南有时就在果果公司附近的一个区级图书馆里看书等着她,一等就是一两个钟头而毫无怨言。

这一天,方博南照例在阅览室等果果下班。看杂志看得眼累,他从窗子望出去,看见有人在卖新鲜的蜜橘,便出去买了一大包,回到阅览室找个僻静背人的角落呱唧呱唧地吃。

吃着吃着,被人在脑袋上敲了一记,抬头一看,是果果。

那一刹那间,方博南突地就觉得,非得说这么一句话不可。

于是方博南说,果果,咱们结婚吧。

哈果果愣住了。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方博南是捧着一堆橘子和橘子皮向自己求婚的这个事实。

多年以后回忆起来,也能忆起那股子橘子的清香。

形式是次要的,果果想。要说求婚结婚的排场,谁又比得上查尔斯与戴安娜,可结果又怎么样呢?碎了一众做灰姑娘遇王子梦的小姑娘的玻璃心。

一旦决定了要结婚,方博南做的头一件事便是把自己的工资卡交给果果掌管。这点果果相当满意感动,哈妈妈哈爸爸也很欣慰,这说明方博南这个人还是比较大度可靠的。

这件事从此奠定了哈果果在家里的经济地位,谁掌握了经济谁就掌握了一个家的命脉。

不久果果便发现方博南是一个怪人,他记不住任何密码,他那张工资卡居然还是初始的密码,六个八。果果嗔道,这怎么行嘛!真是的!马上去银行改了密码,告诉了方博南。过了两天,果果说,方博南,我考考你哦,你的工资卡密码是多少?

方博南理直气壮地说,我怎么知道!不是你改的吗?

果果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方博南说,我哪里记得这种事情?我是一个艺术家,我是以画面为记忆方式的,这种事你以后不要问我。

果果眯起眼睛来笑。

从此以后,果果便时常更换家里银行卡的密码玩儿,反正她记忆好,对数字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事儿给哈果果一种隐秘的快感。

过去的大户人家,卧室的大床后面,会有一个小小的退步,尺来宽,能够容一个大人,里面铺着厚厚的地毯,那是特意造的,为的是万一遇乱世来不及跑出去可以有一个小小的暂时的躲避之地。

对哈果果来说,改密码这件事,就有点儿像这个在心里建起的小小的退步。

两个人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去领了结婚证。

走进办事处大门之前,哈果果突然对方博南说,喂,你想好了吗?

方博南顿也不打一个地说,当然想好了!哎,我说果果,你这句话问得别有深意啊!那你想好了吗?

果果居然很严肃地停住脚步,认真想了一会儿,才说,嗯!

果果买了两盒费列罗巧克力送给办事处的阿姨。方博南大为赞赏,认为极有面子。

两个人从办事处出来,果果变得很活泼,说,我们去喝茶,我们去喝茶。

方博南说,喝茶没有问题,可是果果,咱可不可以不喝水果茶?

怎么啦?果果说。

方博南说,我一直没敢说,那个水果茶,那个酸——哪!

果果直乐,谁叫你不早说?

方博南想,有些话呢还是不要早说的好。

哈爸爸哈妈妈看到女儿结婚了自然是高兴非常。

哈妈妈笑眯眯地对方博南说,小方啊,我同你说哦,我们果果可不会烧饭,这可怎么好?

方博南马上表态说,没有关系,妈,我会烧!我会!我什么都会烧,我七岁就站在凳子上烙饼了!

天知道方博南并没有撒谎,只是他忘了说,那一次的烙饼试验,他浪费了半缸的面,还差点儿没把他家的厨房给点了,挨了他爸一顿胖揍,威胁他说要是以后再敢靠近厨房就要采取极端的措施,嘴这样馋,缝起来得了!

这一声“妈”叫得脆嘣嘣的,话又说得漂亮,哈妈妈很满意。

哈妈妈现在每天都上街替女儿买嫁妆,零零碎碎地买,为的就是在平台上频繁地来来去去,勾引着别人说,哎呀,哈妈妈,你们家果果要结婚了吧?日子定了没?女婿是哪里的?

哈妈妈便边走边说,哦,是出版社的,日子定在下下个月中。这俩人,东西还没办齐呢,他们也不急!我跟在里头忙得像个孙子!唉!

狠狠地出了一口家有大龄未婚女儿的父母长期憋闷在心里的窝囊气。

果果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拍婚纱照。她拉了方博南到一家号称全市最好的来自中国台湾的婚纱摄影店,看样片定套系。方博南看了样片,评判道,这构图!这光线!都有问题!还好意思要这个价钱?你们这里艺术指导是谁?叫出来切磋一下!

说得人家服务小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果果用力给他一拐肘,叫他闭嘴。开玩笑,是来拍照的,干吗摆出一副踢馆的派头来!

方博南说,真的果果,这价值,再添上点儿,可以买台相当好的单反,到时我给你拍,拍多少都成。

可哈果果一定要拍。两个人意见不统一,哈果果拉长了声调嗲声嗲气地说,方——大——头!

方博南就妥协了。

果果知道他不是舍不得钱,他是怕麻烦,可是开玩笑,婚纱照是果果死活都要拍的,这些年,净看人家拍了,好容易轮到自己,会轻易放过吗?想都别想!

及至正式拍摄那天,果果才明白方博南为什么怕拍照片了。

那天果果在化妆,等化完了,方博南也把衣服换好,被化妆师好说歹说按在椅子上往脸上搽了些粉底,白着一张脸跟果果打了个照面。

方博南心里怪叫一声,化成这样子!这是我老婆吗?这是流水线上下来的洋娃娃!

在方博南的坚决要求下,化妆师又给果果重新修妆,一来二去,耽搁了不少时间,果果简直怀疑方博南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终于等到两个人站到镜头前,拍头一张照片了。

果果发现方博南变得无比僵硬,平日里的派头全不见了,木偶似的。

叫他偏过头去,他一下子便偏过了,脸上的笑容假得像糊上去的。无论如何也摆不出个姿势,做不出个表情来。

起先摄影师叫两人头靠头,结果两人头刚靠在一起,摄影师便叫,哎呀不要啦!对比太明显,还是脸对脸好了啦!

于是两人脸对脸。

摄影师说,先生,含情脉脉地凝视太太啦。

方博南做了一个自认为是凝视的眼神。那边摄影师又叫起来,凝视啦先生,不是叫你翻白眼啦!

方博南对摄影师狠狠翻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白眼,说,这是白眼吗?明明是秋波。

说得那位长发台湾摄影师笑得蹲下去。

这头一张照片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完成。

慢慢地,方博南在镜头前的僵硬度才好转一点儿。

方博南总结出一个真理,天底下最劳民伤财的事莫过于拍婚纱照。

这一次拍婚纱照其实充分暴露了方博南色厉内荏的本性,可惜哈果果处于终于结婚了的兴奋中没有发现。

方博南在南京工作的这几年,一直是租房子住的,一室一厅,离出版社不远,一个人住倒也舒服,可是用来结婚就不够大了。

方博南与哈果果商量定,暂时先不买房子,等多存一些钱,买套好一点儿的大一点儿的,首付多交一点儿,免得贷太多的款,把钱都叫银行赚去了。所以决定结婚之后,两个人便到处跑,去找合适的房子。那两年南京租房的价格不算太高,方博南他们看中一套两居室,离两个人的单位都比较远,好在有直达的公交车,要价也挺合理,四百五一个月,半年付。房子是一九八几年的旧式样,好在主卧够大够规整,竟有十七八平方米,外带一间小点儿的,可以做书房或是婴儿房。只刷了墙壁,厨房和厕所倒是贴了雪白的瓷砖,没有其他装修。两个人挺满意,当场便付了半年的房租。

方博南原先想的是,房子只是租的,不久的将来肯定是要买自己的房子的,所以就不要买大件的家具,比如衣柜,买两个简易的塑料衣柜先用着,以免搬家时麻烦。这一点,果果倒是同意,可是却遭到哈妈妈的坚决反对。

哈妈妈沉了脸说,我们家是嫁女儿哪,要是有个亲戚朋友什么的去看新房,雪洞一样的房子是什么意思?我们没脸哪。

于是方博南哈果果又千挑万选地买了一个大衣柜一个书橱一个地柜,外带一张实木的餐桌四把椅子。

方博南不愧是搞美术的,很会布置房间,他的观点是,家里的装修倒是其次,关键在于布置。他给卧室的地铺上灰色的粗毛地毯,便宜得很,可效果意外地好,买的家具往屋子里一摆,添了青色底热带花绘的窗帘,四下里再放上些藤蔓植物,方博南又买来个土黄色粗陶大瓮,捡把枯树枝刷上白色与嫩黄色粉彩,往里一插,墙上挂上些粗纺的挂毯,一下子就成了一个颇具艺术品位的家了。

果果妈这下子挺满意,带了亲戚朋友来看新房子。哈妈妈边兴兴头头地领着人看,边解释说,小方本来是要买这个买那个的,我说等新房子买了装修好了再买,要不然搬来搬去,家具没用坏先搬坏了。

方博南只得跟着点头,心里奇怪这有什么可解释的。

下一批亲朋来了,哈妈妈老调重弹,又重复一遍。如是若干次。

方博南对哈果果说,干脆叫你妈录个音反复播放算了,这么嘚嘚嘚一次次地讲,累不累?

果果白了方博南一眼,我妈就好个面子。

方博南哈果果的婚礼近了。 VSeNkcJ3/plGlGussiQfIlDdINkwOPznlZGG73LC3mgKJ60YgBePccXMhvpQvN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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