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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造梦前传

“领航产品”与“官车之累”

随着1949年新中国诞生,私家车作为资本主义的象征,被严加限制,当年资本家的那些外国老爷车虽然动得起来,却也是停多开少,直到“文革”中彻底绝迹。1966年夏,京剧艺术泰斗马连良在北京被殴打羞辱至死,其“罪状”之一,就是还保有着一部私家轿车。

与私家车对应的是公车,其实是按级别分配的官车,省部级以上坐“红旗”,厅局级干部坐“上海”。按照严格规定,1984年以前,县团级不能坐轿车,只能坐“北京212”吉普。“私有”就是资本主义,就是一种反动,人们避之唯恐不及。80年代初,新华社主办的时事刊物《半月谈》,还在讨论农户是否可以拥有自己的手扶拖拉机。直到1984年,国务院文件才正式允许农民拥有作为生产资料的机动车,这竟是一个划时代的突破。

直到改革开放后的五六年,轿车不是生产资料,是“奢侈品”。尤其私家轿车,更在严控之下。除了北京、上海的个别名人购买的外国驻华机构的二手车。新车,一般人不敢想,有钱也没处买。后来通过灰色渠道,外贸部门从东欧易货贸易进口了一批微型车,投石问路。

长期以来,即使公开谈论私人轿车,也是一个禁区。

1987年6月,国务院撤销了中汽公司,由中国汽车工业联合会取而代之。陈祖涛任理事长。中汽联的一个历史性功绩,就是推进了轿车工业的建立,继而把轿车进入家庭的准备提上日程。

陈祖涛是中共早期领导人之一、红四方面军政委陈昌浩之子。11岁被从延安送到苏联国际儿童院,1951年从苏联莫斯科包曼高等技术学院机械系毕业回国,不久便被派作驻苏代表,联络苏联援建一汽事宜。1955年起,先后担任一汽技术领导工作,1965年筹建二汽,并成为二汽第一任总工程师。

中汽联刚刚起步的1988年,改革进入攻坚阶段。计划和市场的价格双轨制,引发“官倒”盛行。钢材、铝锭等原材料放在仓库没挪窝,几经倒手,价格就打着滚翻了几倍。是年春夏,国务院决定放开部分产品的价格管制,实行“价格闯关”,由此引发了一次空前的通货膨胀。老百姓恐慌了起来,为了保值,四处抢购。毛线、肥皂、火柴,甚至油盐酱醋都成了抢购囤积的对象。抢购风潮和通货膨胀的叠加让普通百姓苦不堪言,体制、利益、发展道路的多重矛盾交织,成了社会风波的温床。

为了把居民储蓄总额这只“老虎”重新关进“笼子”,呼唤一种与国家整体经济技术水平相适应,并能产生裂变效益的“领航产品”,已是当务之急。

20世纪60年代初,各地曾以五六元钱一斤的“高级点心”“高级糖”回笼货币;70年代,售价百元级的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成为供不应求的“三大件”;80年代,千元级的冰箱、彩电、录音机又风靡一时;临近90年代,亟待寻找一种万元级,技术含量高、产业覆盖面广的工业品,作为国民经济的“领航产品”。不少有识之士的目光锁定在以百姓消费为主的家庭轿车上。

1988年初,陈祖涛向我谈到,改革开放造就了五六百万“先富裕起来”的人,他们和百姓一起挤在狭窄的消费领域里,必定激化通货膨胀;如果10%~15%的富人选择私人轿车作为代步工具,中国轿车业就会增加40万~60万辆的需求量,并且为过于集中的消费打开一个泄洪口。开发这个新市场,有两件事情必须要做:一是政府出台相关政策,鼓励私人买车;二是应该提前安排私人轿车的生产规划。几天以后,我在新华社《经济参考》上撰文《鼓励小轿车进入富裕家庭》,详细推介了陈祖涛的思路。

当时,解开经济生活中的另一个“怪圈”,也需要“轿车进入家庭”这把“金钥匙”。

公车,公款购买、官员乘坐的轿车,曾占国内轿车保有量99%以上的绝对优势。几十年来,中国人把这一点视为天经地义。然而,“公车”日渐把经济拽进一个可怕的“怪圈”:“国家”从一个口袋里掏钱造轿车,从另一个口袋里掏钱把轿车几乎全部买下。轿车造得越多,买车花的钱越多。到了80年代中期,随着“公车”数量的激增、档次的攀升,“国家”日益不堪重负。

1987年底,一则来自财政部的爆炸性新闻刊登在《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当年1至10月,全国社会集团消费比上年同期增长20.2%,为全国性的“超前消费”带了一个坏头,亟须整顿,亟须制止。其中,购买高级小轿车尤为突出。与1981年相比,全国集团购买小轿车数量增加6.2倍,资金增加14.5倍。各单位追求进口车、豪华车、超豪华车,用巨额外汇来满足这种难以填平的欲壑,更是一种极大的社会问题。

是年,公款购买轿车年支出已经占到社会集团总支出的七成。针对公车消费攀比之风愈演愈烈,中央频频发出通知,严禁党政机关超标准用车。在中央“控办”19种严格控制公款购置的商品中,轿车被列为第一号目标。然而,严控的结果,却是国家刚刚投资建设的轿车合资企业销量跌入低谷。

只有改变官车一统天下的消费结构,引进私人消费,才能够形成从生产到消费的良性循环,走出轿车生产越多,国家负担越重的怪圈。

崇山峻岭中的会师

中汽联当时正急切地寻找着家庭轿车的“突破口”。

贵州,古有夜郎国,山川阻隔造成的地域和见识的封闭,曾在历史上落下“夜郎自大”的话柄。初冬,在绿中微微有些泛黄的山岭河谷间曲折盘旋的公路上,行驶着一支长长的车队。应航空航天部部长林宗棠之邀,中汽联理事长陈祖涛,副理事长吴时仲、李银环、薄熙永,中汽进出口公司总经理朱伯山来到贵州考察。他们把分布于13个市县、几百平方公里的飞机和导弹工厂一一走遍,各类磋商几乎通宵达旦。

贵州的新闻媒体都没有报道这一系列考察与磋商,虽然时任省委书记胡锦涛分别与林宗棠和陈祖涛会谈。参与会谈的人很少,只限于两位行业领导人的助手。我被邀旁听——作为汽车工业的老朋友,没有报道任务,只是了解情况。

60年代,“冷战”阴云笼罩全球,继而中苏关系交恶,台海形势紧张,“要准备打仗”成为统率全局的国策。军事工业成为重中之重,沿海战略工业内迁,“三线”建设如火如荼。毛泽东说,三线一天建不好,我一天睡不着觉。结果,倾注当时全部国力,选拔一流人才,来到中国腹地的大山深处,喝盐水,住草棚,一座座军工企业在“三线”拔地而起。

然而到了80年代末,世界吹起缓和之风,武器订单锐减,大批“三线”军工企业被冷落。交通和信息的闭塞,使它们在商品经济的大潮里举步维艰。在当时的许多“军转民”展销会上,这些尖端技术企业,往往只能靠推出简易面条机、磨刀器、电热梳维持生计。

在贵州的崇山峻岭中,当我们穿着白罩衫,经过三道门卫走进地下的导弹产品库,看着工厂制造的最后一批导弹静静地排列在支架上,银白一片毫无生气的时候;当我们的汽车在空旷的战斗机试飞跑道跑出最高时速的时候;当我们参观隐蔽在深山之中的风洞实验室、三坐标测量仪、数控组合机床等汽车产业尚未配备的一流设备的时候;当我们接触到那些知识密集度最高的技术队伍的时候:我深深感到,“铸剑为犁”已经刻不容缓。

考察后,一向以表态谨慎著称的航空航天部部长林宗棠十分坚定地说,面临军事订货大幅度削减的航空航天工业必须以民品养军品。作为全行业的拳头民品,汽车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只有汽车可以发挥航空航天多工种、群体化的优势。今后,中国的航空航天工业在民品生产中,要拿出50%的力量搞汽车。

汽车行业遇到一支作风过硬、人才济济的生力军,航空航天抓住了一个英雄有用武之地的主导民用产品,两大部门不谋而合。

陈祖涛和他的团队向航空航天业提出了一项重要建议,航空航天业不要拷贝仿制合资企业的现有车型,应该协作生产,进入国内尚属空白的微型轿车新领域,以此撬动家庭轿车市场。

航空航天业、汽车业和贵州省三方达成初步意向,组成联合汽车公司,先生产汽车零部件,在条件成熟时报请国家立项生产微型轿车,微型轿车的总装厂就利用贵州航空工业总公司的飞机装配厂房。

东京,“斯巴鲁360”铸剑为犁

1989年1月7日,北京奇冷。一早,从北京直飞东京。那一天,日本裕仁天皇去世,东京街头没有了霓虹灯的闪烁,在高处,只见来去一道白色前灯、一道红色尾灯连缀的相向行驶的两道车流。

这是中国派出的第一个家庭轿车考察团,目标是微型轿车。团长是朱伯山,代表团的主要成员是来自航空航天在贵州011、061、010等几个重要基地的一把手。考察团里,我的身份是中国汽车工业联合会调研员。考察的日本企业分别是富士重工、五十铃和丰田。

考察过程中,对我冲击最大的,是在群马县的富士重工总部拜会被称为“日本国民车之父”的百赖晋六先生。

富士重工所在地曾是一座飞机制造厂——中岛飞行群马工厂。曾在“二战”中偷袭珍珠港,乃至整个太平洋战争中日本海空军的主流机型——零式战斗机,就是在以这座楼房为中心的工厂里大量制造的。斗转星移,今天楼房前簇拥着一片绿色的静谧,呈现着一片历史的沧桑感。

当时78岁的百赖先生,有着清瘦而挺拔的身板,皓发银眉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深蓝色条纹西装、端正的银灰色领带,显示出一个拘泥礼节的日本老人的一丝不苟。他坚持要站着讲话:“诸位先生来日本,是调查微型轿车的,但是我听说在诸位中间,有飞机设计方面的专家,这正是我四十多年前从事过的老行当,应该说,我们会有更多的共同经历和共同语言。”

我身边的贵航总经理孙瑞胜,就是一位优秀的设计师。由他主持设计的歼教-7型战斗教练机,是一种具有实战火力配置的现代化喷气式飞机,曾获得国家最高质量奖。

此刻,作为贵航一把手的老孙考虑最多的,正是由于军品订单锐减,300架飞机的年生产能力,现在只有几十架的订单。

从安顺到遵义,深山中聚集了全国科技人员比例最高的一支尖端技术队伍。这是中国最稀有的一笔无处引进、高价买不来的“战略物资”。如何运用航空航天业人才和技术优势,迅速推出一个新的支柱产品,担子压在代表团里几位老总的肩上。

人才,也是日本在战后得以迅速实现经济复苏、腾飞的关键。

“二战”结束,“中岛飞行”被解体为十几家民营小公司,转为和平产业。富士重工的前身——富士汽车株式会社便是其中之一。公司拥有的一批飞机设计师的头脑成为公司最宝贵的资产。

从1958年到1970年斯巴鲁360一共生产了45万辆

战后,日本民众的运输工具十分匮乏。1952年,曾经是飞机设计师的百赖晋六先生受命带领一个班子,开始设计发动机排量360毫升的微型轿车——斯巴鲁360。

“轿车,在当时大多数日本人看来,还是一个远在天边的奢望。”百赖老人悠悠地说,“那是一段靠红薯和竹笋充饥的日子,在战争刚刚结束的头两三年里,个人的交通工具主要是自行车,有一辆摩托车就很让人羡慕了。我们公司只有一辆老式轿车,而且还是烧木炭的,走走停停,出不了远门。当时,我们抱定这样一个很平凡的念头:要造出一种取代自行车的私人小汽车。虽然简陋,但是全家人出门,再也不怕日晒雨淋,不受风雪之苦,这也许是百姓们觉得一辈子都未必能够实现的奢望。抱有这种奢望的人,一万个日本人中间可能还不到一个,这正是我们的小汽车赖以生存的基础。”

百赖在公司的计划会议上提出新车的设计原则:一是能轻易地坐下四个大人;二是价格压在40万日元以下,因为专家们测算,每个乘员8万日元是日本摩托化的基础线(当时大学毕业生月收入是8000日元);三是省油,发动机排量在360毫升,相当于两辆摩托车;四是耐久性、加速性、爬坡能力不低于卡车和大客车,改变人们以为微型轿车像个玩具的印象。

“战后,日本的道路非常坏。美国曾派道路调查团到日本,一看吓了一跳,有的被称为国道的路段,连美国道路的计划用地都不如,汽车60公里的时速都跑不起来。我们的斯巴鲁起步时就是瞄准这样的条件设计的——出于造福广大国民的考虑,又能为广大国民所接受。”百赖老人说。

前一天,我们曾在富士重工的产品陈列室里见过真正的斯巴鲁360,这是一辆米黄色流线型轿车。即使用今天的眼光看,它仍有许多可爱之处,小巧中似乎有一种通人的灵性。

这辆车的构思,飞机设计的特长的确发挥了优势:为了有效利用乘坐空间,刹车踏板移到前轮中央,独立悬架,发动机后置,硬把车内空间拉长了30厘米;为了减轻车重又不降低强度,外壳采用了曲面薄钢板,坐椅架是铝合金的,车顶盖采用了刚刚普及的塑料,后窗选用有机玻璃。

对每个总成的设计小组,总设计师百赖都下达重量限定。这些都是从飞机设计程序中移植过来的。据说,在同一时期,日本有另外10家公司也在设计微型轿车,但多数因为达不到预期效果而歇手。从汽车史上看,斯巴鲁360在技术上也有许多突破,对美国和欧洲的汽车设计也提供了借鉴。

50年代初,围绕日本是否应该生产轿车,通过广播电台展开了一场几乎是全体国民参与的大辩论。在通产省的支持下,由一批年轻人组成的“官厅经济学派”提出“轿车救国”的口号。他们主张,政府应该选择和扶植可以带动经济全面发展的支柱产业,把日本的劳动力优势和先进国家的科技成果结合起来,造成进出口的良性循环。只有这样,资源贫乏的岛国日本经济才能起飞。

1960年,日本通产省提出了“人人有车”的国民车构想。

从1958年到1970年,斯巴鲁360一共生产了45万辆。在轿车更新率极高的80年代,全世界老爷车爱好者竟还完好地保养着9000辆斯巴鲁360。当富士重工在群马举行斯巴鲁360诞生三十周年纪念活动时,有数百辆斯巴鲁360从世界各地开来,蔚然成一大观。

在东京和群马,经过三轮谈判,中方与富士重工达成了引进技术和部分设备,在贵州生产汽车零部件和微型轿车的初步意向。

划天而过的“小卫星”

鲜为人知的是,20世纪50年代末,在北京的街头也曾出现过同斯巴鲁360大小相仿的国产车型——“卫星”牌微型轿车。

1957年10月4日,苏联发射了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卫星,在太空竞赛中抢了美国人的风头,于是“卫星”一时成为社会主义大家庭引以自豪的热门词汇。中国的工厂、农业社、产品甚至新生儿,取名“卫星”者不计其数。“卫星”又与“微型”谐音,中国第一辆微型车以“卫星”为名,更加合情合理。

在“大跃进”的那次汽车热中,“卫星”是唯一为中国普通老百姓开发的轿车。然而,它得以出世,是绕过了进入家庭的禁区。

“用微型轿车代替人力三轮车”,总理周恩来曾作过这样的批示。他甚至陪同朝鲜领导人金日成参观并乘坐了小“卫星”。注重细节的周恩来甚至规定了“卫星”微型轿车的成本,以保证作为出租汽车的小“卫星”,每公里的收费保持人力三轮车两角钱的水平。

水彩画:精巧可爱的斯巴鲁360。从1958年到1970年,一共生产了45万辆

世纪之交,在柏林街头,还可以见到东德生产的“特拉比”,国民要登记等候数年才能买到

菲亚特500是“二战”后意大利人的家庭成员。到了2005年,两个意大利青年,竟能把这个宝贝从都灵一路开到北京

波尔舍早在1937年为大众公司设计的“甲壳虫”原型车,成为国民车的经典,外形元素至今还是时尚

雪铁龙“二战”前开发的家庭车2CV,被藏在一个干草棚里才逃过战火得以留存。远景是未经重新修复的2CV

宝马1955年到1964年生产的微型车Lsetta,小巧到乘客要从车头正前方的门上下

清华大学动力机械系汽车专业的师生是小“卫星”的研制者。那是一个浮夸盛行的年代,报刊上充斥着今天凭借常识也能识破其荒唐的“新成果”,但是,师生们研制“卫星”的过程却是科学而严谨的。在老师的指导下,前后几届学生参加过“卫星”轿车的设计,并分为发动机、底盘、车身、附件、工装等多个专业组,前后试制了7个车型。

1958年10月,周恩来在中南海亲自审看了样车,并且批准了微型轿车成批生产。

后来曾经因为生产“北京130”轻卡而出名的“北二汽”,当时是北京交通局下属的“二里沟汽车修理厂”,离清华大学不太远,被确定为微型轿车制造基地。

当时的资金是充裕的,“北二汽”作为模范汽车修理厂,拥有许多技术高手,对微型轿车的试制出力不少。特别在早期设计经验不足,加工精度达不到要求时,修理技术弥补了制造上的弱点,使所有微型轿车最后都能动起来,开出厂门。

“北二汽”生产的小“卫星”是清华大学师生设计的第五个车型,长2.7米,宽1.25米,轴距1.4米;双门;重440千克;最高时速60公里;风冷对置两缸发动机,排量410毫升,每百公里耗油4.5升。

虽然中国老百姓对当时研制出的“东风”“红旗”高级公务用车发出由衷的欢呼,但小“卫星”才是他们能够享受到的轿车。北京市政府首先安排“卫星”在刚刚建成的北京火车站和儿童医院等处取代三轮车运送客人,而且坚持按每公里两角钱收费——当时,人们的收入还很低。

然而,谁能想到,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这不可动摇的两角钱,最后竟断送了小“卫星”的前程——为了降低微型轿车的成本,离合器是离心式自动离合,皮带传动,而没有运用一般汽车的齿轮传动。小“卫星”投入出租汽车运营不久,就暴露出严重的质量问题。发动机故障多,噪声大。而皮带问题更严重,三天两头出现断裂,使轿车走走停停,远不如人力三轮车让人乘着放心。

后来又开发了第六和第七个车型,第七型按照东德的“特拉比”(意译也是“卫星”)塑料壳轿车测绘,变成四门,准备提高发动机功率而终未实现。

同是1958年面世的斯巴鲁360在日本成为一代名车,而小“卫星”在中国划天而过。

到仿制“特拉比”时,“北二汽”靠多年修理汽车积累的资金被微型轿车逐渐耗尽,加上“大跃进”之后出现的大饥荒,小“卫星”只有一条路——下马停产。停产后,一些试用单位仍然把“卫星”沿用了两年时间。

少年时的我曾在北京天文馆后面的铁道边,看到荒草里堆成小山的“卫星”残骸,任凭日晒雨淋。时至今日,当年生产的200辆“卫星”牌微型轿车竟连一辆样车也没有留下。

顺便说一句,已经成为老爷车的特拉比,直至今天在德国还能见到。许多在东德长大的德国朋友,对特拉比充满感情,它是一个时代、一种制度的象征。1989年两德合并前,东德普通百姓家庭,最大的愿望就是轮候购买一辆特拉比的资格,为此也许要登记等候好几年。很像同一时期,中国人在单位抽签分配一张自行车票。尽管东德在东欧社会主义大家庭中属于最富裕的国家,但是特拉比造得小巧可爱却异常简陋,车门竟是硬纸板做的。德国朋友说,特拉比甚至没有收音机,人们在车里也不会交谈,因为轰鸣的发动机噪声压倒了一切。

30年之后的80年代中期,以“军转民”大规模生产摩托车的成功为契机,江南机器厂、江北机器厂、秦川机器厂、益民机器厂等一批兵器工业企业,在很短时间里相继研制了新一代中国的微型轿车。

1986年夏天,我去报道兵器工业“军转民”的成果展览会,农展馆广场上,最抢眼的就是一排微型轿车。尽管这些轿车设计得都过于小巧且略显简陋,参观展览的国防部部长张爱萍将军还是兴致勃勃地钻进车里,感受一下乘坐的滋味。

当时兵器工业依托引进技术生产摩托车,已经硕果累累,这一代微型轿车可以说是摩托车升级而来,它们的可贵之处是瞄准进入百姓家庭。发动机排量为450~550毫升,是真正的“小排量”。有趣的是,在当时兵器工业部部长邹家华的提倡下,兵工企业的微型轿车大多采用了复合材料,自重只有450~650千克。

然而,当时的中国军工企业尚未走出封闭,对于当代世界微型轿车的水平和流行趋势知之甚少。比如,有的车型的后排座位只是两个相互面对的方凳,显得有些简陋、粗糙。且不说,自谋生路生产微型轿车,巨额投资哪里来?市场在哪里?尤其无法获得国家的立项审批更是一个死结。在中央决策建立中国轿车工业前夜,中国微型轿车的第二轮“试跳”又告失败。

1989年1月9日,新华社《瞭望》周刊发表了李安定的文章《但愿这不是一个梦——轿车私有化的思考》,在中央媒体第一次讨论打破轿车私人消费的禁忌 kKkmZEMl0FL8S404b2zkPdWlX4zB2ORhSDdpeczY7UiGBQwDtu0IUhUZA8HQxI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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