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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八月初八日，公生於浙江桐廬縣芳郭里舊宅。
案：公會試硃卷所開履歷謂咸豐壬子（1852）八月初八日生，蓋爲官年，其實年則爲道光二十六年（1846）。公所作《述德記》有云“不孝嗣孤十四補諸生後，壬戌冬，年甫十七”等語，考壬戌爲同治元年（1862），倒推十七年即可得出實際生年。又公所記日記中，光緒二十年（1894）十二月十二日條有《自題四十九歲小像》詩，光緒十一年（1885）五月初四日云：“擇群、鼎父、止潛、雲門、白叔與予同丙午生。”皆爲公生年之證。
【時事】清廷弛禁外國傳教。廣東民衆圍攻商館。容閎赴美留學。
樊增祥生。濮子潼生。朱一新生。
【時事】徐家匯教案。廣西羅大綱起義。
張百熙生。蔣師轍生。
【時事】青浦教案。洪秀全作《原道覺世訓》。
黄遵憲生。王頌蔚生。
祖母單氏抱置膝上，教以方名，是爲公識字之始。
《日記》光緒元年（1875）六月二十八日：“予四五歲時，太孺人抱寘膝上教之方名，輒戲析箸爲井田等字。”
【時事】洪秀全、馮雲山自廣東花縣返回廣西桂平。
阮元卒。鄧世昌生。王鵬運生。
【時事】俄國入侵黑龍江。
林則徐卒。沈曾植生。瞿鴻禨生。盛昱生。
【時事】金田起義。太平軍攻陷永安，建制封王。
李星沅卒。方東樹卒。王樹柟生。
是年隨世紀公讀書晦村，始學作詩文。時世紀公於此地設帳授業，居於其親串家。
《哭表兄王芹父》：“昶七歲隨侍先公讀書晦村，仿作《歸去來辭》一首，自是始學爲文。”
《袁氏續正論》雜篇《思城中辭 補少作 》：“七歲時隨家大人讀書於去縣治二十里之晦山村，戲援筆效《歸去來辭》爲《思城中》之辭。其詞今都忘卻，偶試爲之，乃迴腸傷氣，遽失雅而變爲鄭矣。可謂失其赤子之心，非大人，非大人。”
《日記》光緒元年（1875）十一月十一日：“右三截句，七歲隨家大人讀書晦邨命作，故過而存之。”光緒四年（1878）五月：“咸豐壬子，先大夫授經晦邨。”
案：即《白茆嶺詩》、《兩鷹詩》。
又嘗試習辟穀之術。
《安般簃集》詩續乙《憶昔》：“憶我七歲時，辟穀方浪剽。胡麻與黄獨，飲水空腹噍。妄言人世幻，囚拘念輕矯。偶登白茅岡，撰杖嚴君詔。開口成五言，曾索霽顔笑。”
《日記》光緒元年（1875）六月二十八日：“比七八歲，竊好辟穀服餌長生之術。太孺人嘗怒其不食，撻之，乃跪復食。”
編年詩： 《白茆嶺詩》、《兩鷹詩》、《思城中》（佚）。
【時事】太平軍自永安突圍，進軍兩湖。
廖平生。
是年世紀公仍於晦村課生徒，公習弄父所蓄古琴，雖爲遊戲，亦洋洋有得。
《日記》光緒四年（1878）五月：“中表王芹父云：咸豐壬子，先大夫授經晦邨，居其家西齋，秝癸丑、甲寅至乙卯。”
《琴頌 有小叙 》：“七八歲時見家大人蓄琴一張，背銘曰‘寒泉漱石’。予是時戲弄絃索，僅能以將指托作仙翁兩字。後此琴遇兵失之矣。……仍是少時游媐態度也。”
讀林大鍔《烈士暮年賦》，輒感慟不已。
《日記》光緒十七年（1891）十二月十六日：“僕八九歲時讀書晦村，夜讀林大鍔《烈士暮年賦》，輒放聲痛哭。今僅記其賦有四句云‘一任銅筋銕骨，無所用之；半生彈鋏吹簫，忽焉老矣’云云。斯時尚不知有王處仲誦曹公《龜雖壽》篇擊碎唾壺之事也。及年十九讀青田劉文成公詩云‘人生無百歲，百歲復如何。古來英雄士，各已歸山阿’，則又大慟，不知何以感予心若是。”
始聞譚獻之名，心竊仰慕。
《袁氏續正論》雜篇《送譚仲義之安徽候補知縣贈叙》：“予年七八歲時，從父執江丈肇塽得聞仲義學術通貫古今，能言時政利敗，皆有可聽；及其爲歌詩，怊悵風雲，抑揚笙磬，往往優入梁陳之辭，心竊異之。”
世紀公命臨《閑邪公傳》，是爲學書之始。
《日記》同治十三年（1874）六月初八日：“先公於兒子八歲時，嘗命臨《閑邪公傳》，今仍欲購之，遵先志也。”
【時事】太平天國定都南京，改名天京。
姚瑩卒。沈曾桐生。嚴復生。張謇生。
效宋廣平作《楊梅賦》。
《安般簃集》詩續乙《憶昔》：“九秢賦楊梅，强橅廣平調。頗驚長老座，似謂天機妙。”
受世紀公影響，戲著兵事駁議之文。
《辛壬之間文初編叙》：“八九歲，兵氣横，先君於是條兵家言釐列篇目，件繫而義别之，一曰兵權謀家大恉，二曰兵形勢家大恉。□不能解，然輒戲爲駮議十二事呈家大人，家大人笑言孺子毋與此事也。”
是年，世紀公問公志趣，有對云云。
《日記》光緒二十年（1894）二月二十日：“不肖九歲侍先公，垂問汝志趣何嚮？對云：‘不怨遺佚，不慜阨窮，不卑小官。’又云：‘處世當以柔勝剛，謙化傲。’先公斥之曰：‘勿走入鄉愿一路上去。’”
編年文： 《楊梅賦》（佚）。
【時事】英、法、美三國領事宣布《上海英法美租界租地章程》。
潘世恩卒。黄紹箕生。王仁東生。范當世生。
八月，世紀公應鄉試，薦而未售。
《日記》光緒四年（1878）五月：“中表王芹父云：咸豐壬子，先大夫授經晦邨，居其家西齋，秝癸丑、甲寅至乙卯，應行省試，吴同考官芳蕙首薦，五叔父與焉，以微疵見擯，仍報罷。”
是年，已通曉五經大義。
《太常袁公行略》：“十歲通五經大義。”
【時事】太平天國北伐失敗。
李開芳卒。林鳳祥卒。包世臣卒。徐世昌生。聶緝槼生。李經方生。
初應童子試，蒙州守陳泰來激賞，目爲神童。
《太常袁公行略》：“初應童子試，郡守邑侯目爲神童，宗師許爲大器。”
《日記》光緒元年（1875）八月十七日：“山人於咸豐丙辰應州試，時年十一，作‘陳力就列，不能者止’二句題文，頗爲州守元和陳公激賞。開講云云：且人君不能畜無用之臣，而人臣亦當以有用之身自待。竟其用，而不克副上之求，臣身何敢以爲榮？不竟其用，而惟是徇上之意，臣心且引以爲辱。不尸位，亦不固位。蓋所謂上不負吾君，下不貶所學者，道在則然耳。欲知此者，盍觀周任之言。”十九年（1893）十月十二日：“咸豐丙辰，年十一，應郡試。太守長洲陳公諱泰來頗賞其文，題爲‘陳力就列，不能者止’。童試筆路淺弱，茫然不能追憶，僅記起講云：‘且人君不能蓄無用之臣，而人臣亦當以有用之身自待。自審爲待時之器，謇然者抗志匪躬；自度非幹濟之才，介然者不俟終日。朝廷量能授糈，與吾儒量力守轍，固不容旅進旅退，依違兩可於其間，而自叢咎責也。’後二比云：‘有時簡書鞅掌，許當世以馳驅，即極之屯難崎嶇，不辭況瘁，寸心可質諸天地鬼神；亦有時引退夷然，忖循涯而止足，乃去之林皋閒曠，獨課藏修，此意亦可白嚴師畏友。’今久涉官謗之嫌，未盡介然之分，追溯前塵，能無顔汗！”二十二年（1896）十一月十五日：“長洲陳茹香先生泰來，守嚴州有德澤於民，昶年十一應童子試，大蒙奬賞。”
案：《日記》同治十三年（1874）十月二十三日：“連日挑閲童子軍，因思僕十歲應州試，四書義題爲‘陳力就列，不能者止’，開講云：‘是人君不能畜無用之臣，而人臣亦當以有用之身自待。’大爲州守元和陳公諱泰來所激賞。今留滯十霜，垂爲壯夫而志不遂，其負知我何如也。”此條與前述三條所記應童子試之年不同，應爲公誤記。
又案：光緒《嚴州府志》卷十一續增“官師·嚴州知府”條：“陳泰來，字茹香，江蘇元和縣人。道光十一年署，十六年補授，十七年任。二十年護理金衢嚴道。二十五年調署甯波府，二十六年回任。三十年調署温州府，咸豐元年回任。尋又調省，四年回任。”
【時事】天京事變，北王韋昌輝殺東王楊秀清，後天王洪秀全又誅滅韋氏。亞羅號事件，第二次鴉片戰争爆發。
吴式芬卒。文廷式生。陳衍生。
是年世紀公教讀於家廟，子姪皆從其學。旋又教讀於繡峰趙氏。
《日記》光緒四年（1878）五月：“丁巳督子姪讀書於坊郭家廟，生徒五人。……丁巳夏五月丁王母單宜人憂時，先公已館繡峰。”
五月，繼祖母單氏逝世。
《述德記》：“先王妣生於乾隆五十九年甲寅二月十五日，以咸豐七年丁巳五月二十八日卒，享年六十四歲。”
妹稚茗於是年生。
《袁氏妹孝友之碑》：“妹諱稚茗，皇故桐廬縣學優廩生員、贈奉直大夫袁府君季女。母氏徐，贈宜人。其生也，以咸豐七年丁巳某月某日，其毁
也，以同治二年癸亥七月十六日，年裁七歲。”
【時事】石達開出走天京。英法聯軍攻陷廣州，兩廣總督葉名琛被俘。
魏源卒。楊鋭生。蒯光典生。湯壽潛生。
是年，世紀公仍在繡峰坐館。
《日記》光緒四年（1878）五月：“戊午、己未，館於繡峰趙氏東園，生徒二十餘人。”
秋，侍父游東隖並題名。
《漸西村人初集》詩一附録《東隖》：“咸豐八年秋，侍家君來游題名。”
是年世紀公始授以兵、醫家言，期以留心時務、完養攝生。
《上高夫子書》：“年十三四時，先公於諸經外，授以兵醫二家言，以爲此當世之務，治生之術，外可以佐籌筴、衛蒼黔，内可以養天和、全生命。材性緩鈍，不克竟學。”
世紀公以趙孟頫《閑邪公傳》見貽，令作習楷書之助。
《日記》同治十三年（1874）十二月三十日：“逛廠肆，購趙文敏《閑邪公》一帙以歸。先大人於兒子十三時以此册賜兒，俾資習楷之助，且曰：‘閑邪二字，宜顧名思義也。’”
編年詩： 《東隖》。
【時事】英法聯軍攻陷大沽。太平軍再破江北大營。中俄《瑷琿條約》簽訂，又與俄、美、英、法等國簽訂《天津條約》。
龍啓瑞卒。康有爲生。沈瑜慶生。易順鼎生。升允生。李盛鐸生。
是年世紀公授以醫家言，未能竟學。
《于湖文録》文二《校刻黄帝内經太素叙》：“先大夫己未、庚申間嘗授小子以察衇處劑古近醫家言，時年十四五，苦其浩瀚繁密，深微難明，而觸手易失誤，勿能卒業，訖芒然無知解。先大夫所條論解釋，亦勿能領會。”
時四兄袁炯就世紀公學，相與讀書獨秀峰下。
《安般簃集》詩續己《八月十六夜望月》“忽憶秀峰下，蕭寥壇宇空”句下自注云：“咸豐己庚間，與亡兄羲庭讀書處。”
《祭羲庭從兄文》：“兄少失怙，我父是依，對霤相望，伏臘媐也。負笈從我父讀，居則連床，游肩隨也。晦村秀峰，風泉星梵，懌山棲也。角義數窘，襍以嘲諷，及槊碁也。秋潭叉魚，春巖射雉，相諧熙也。思之歷歷在目，山川哀也。”
案：袁炯，字羲庭，爲公二伯父袁世綸子，世綸幼年即出繼公叔祖袁明善之後。
【時事】太平天國刊行《資政新篇》。
袁世凱生。梁鼎芬生。況周頤生。汪大燮生。
應府試，補縣學生員。
《安般簃集》詩續乙《憶昔》：“十五補諸生，兵亂旋咷噭。仳離阻晨昏，燔掠傷邱廟。”
《皖紳請崇祀袁忠節公事實册》：“咸豐十年甫成童，補弟子員。”
是年九月，太平軍陷桐邑，旋棄去。世紀公爲亂軍所虜，後逃歸。
《袁氏妹孝友之碑》：“吾縣於庚申九月陷於賊，旋委而去之。”
《漸西村人外集·上兩江督部使相左公狀》：“咸豐十年九月，粤憝陷桐邑，被執不屈，顧念不可徒死，思得當於虜。賊酋奭令司文檄，俄加繆禮，脅行至江西樂平、景鎮之間。會侍酋與大軍相持屢衂，先君遂乘其㰎敗，臨陣手斫僞主將黄生材，中背未殊。賊反刃，先君墮馬，頸血淋漓，駡不絶口。忽遇大營兵丁相薄，遂負裹入營。幸遌相國治軍樂平之日，廉問得狀，遽賜養創錢及醫藥衣服，當日蒙被隆施，存録周摯。某時年十五，未及隨侍，粗識梗概，未悉其詳。住營數月，先君請急求歸，又蒙頒護票資糧，崎嶇歸里。”
公跋涉山中，數蹈鋒刃，遍尋世紀公不得。
《太常袁公行略》：“旋遭髮匪，家人星散，公再爲匪掠，卒以計得脱。纚風沐雨，走荆棘中，日百餘里。嘗尋贈公於山中，攀崖涉津，數蹈鋒刃。”
【時事】英法聯軍攻陷北京，燒毁圓明園。咸豐帝幸熱河，恭親王奕訢與英法議和，簽訂《北京條約》。咸豐帝下旨成立總理各國事務衙門。
宋翔鳳卒。戴熙卒。江標生。汪康年生。鄭孝胥生。
是年春，世紀公在左宗棠軍中佐書記，上書指陳防浙得失，卒不見用。
《述德記》：“會官軍交綏，府君欲效朱序之績，力疾上書幕府前太常今伯相湘陰左公宗棠，指陳賊情新挫震讋，言可規勦狀。公異之，留營養創，旋瘉，遂佐記室軍咨之屬。……府君復奏記言：‘自此賊突出全州以來，蔓延湘楚贛皖各省，脅從日衆，皆無籍産。今勢蹙來降，其悍者宜抽推以爲新軍，分隸湘字五營，罷弱者始遣散。不宜悉縱，使復歸於賊，是資賊復合也。且浙省鹽穀饒富，我饟之所自出，聞潰賊洶洶，將謀入浙之路。浙省大吏未習軍事，西恃皖南一軍，南倚幕府勁旅，以爲藩蔽耳。賊至必不設備，備亦不力，浙陷而湘饟隨竭，是扼我之亢也。揣今之急務，未有過於援浙者。且䘏鄰，大德也。’公不見用。已而賊復烏合，浙事大棘，旋以失陷，如府君言。”
夏，世紀公自樂平歸里，倡辦團練，旋爲太平軍擊潰，桐邑復陷。
《述德記》：“辛酉五月，先君自樂平間道歸里，勸富民范氏出票，王氏出金泉，抽募壯丁，爲練軍以捍賊，三日而畢。有劣紳數輩，踞爲利藪，煽怵鄉里彈射亡已。人謀不臧，先君遂捨去。軍譁復散，縣亦旋陷。”
《袁氏妹孝友之碑》：“辛酉七月，（桐邑）又陷焉。”
五月至九月，世紀公挈家逃匿縣南山中，與諸弟毗鄰而居。時同里副貢生江肇塽亦避地來此，相與爲友，茹苦度日。不久戰火波及，家人星散。
《述德記》：“辛壬之際，本省郡縣皆没於賊。府君匿居山谷中，躬自樵汲，時與同里副貢江丈肇塽作草間菰中語，憤惋流涕。飢甚，或猶爲詩相和。豺虎塞途，欲走無所，干戚之舞，力又不逮。食既盡，采樹皮和野菜食之，卒不言苦。”
《與聶子樗秀才書》：“惟追溯辛酉五月以及九月中間，計一百四五十日，先公挈家及兒女炊婢徙居縣南高阪山中，母績兒讀，弱妹猶覓梨栗。所居背山面溪，松杉蒲芰，迭相映蔚。諸父及家五叔父篔村先生皆避地，相聞五六里而近。時先公及諸父猶輒作詩歌，往復賡和，若失其窮愁之苦也者。弟亦裁十四五，酣媐薪釣，熟瓜芋而進之，侍春盎於一室。爾時雖不足於財，而歡樂常有餘。間一月而州邑熸覆，家難旋作矣。前此䣛下驩，誠痛不可復得。”
案：據《桐廬縣志》，太平軍於本年九月中再克桐廬，占領時間達一年半。
是年，公從世紀公門下士習古詩之學。
《辛壬之間文初編叙》：“庚申辛酉，漸與家君門下士習爲古詩，輟章句，求丁部，此劉勰舍人所謂鑒淺而志盛之年也，故庚辛之文，理弱而氣粗，質枯而華繁。”
【時事】七月，咸豐帝崩於熱河行宫，同治帝即位。九月，慈禧太后聯合恭親王奕訢發動政變，廢黜肅順等八位“贊襄政務王大臣”，垂簾聽政。曾國藩於安慶設立内軍械所，洋務運動開始。外國公使始駐節北京。馮桂芬著《校邠廬抗議》書成。
肅順卒。端方生。章梫生。
是年冬，公陷“賊”軍，間道而還，復爲所得。既脱困，獻三策於有司，指陳時事。
《袁氏續正論》外篇《擇術上》：“同治改元，蒙生十有七年，自賊中間道歸鄉里，復爲賊囚，恚憤特甚。時官軍在三衢，既脱於非所，一夕成三策，將犇告諸有司。其中策言外安必有内憂，朝廷宜棄迤西南地以爲要荒，罷兵散還甽畮，務生殖爲教訓計，妄言當誅汰去。其二策亦浮浪亂道，並無實誼。少時頗習舉子業，故多舉業偶語，尤惡濫不成章。又其時文報梗絶，所指事實，繫風捕景，向日亦曾悔之。以今口呿舌
，不敢言事，庸瘉於多言而僿邪。友人曰姑存之，從之。”
《述德記》：“不孝嗣孤十四補諸生後，壬戌冬，年甫十七，爲賊所得，瀕於十死。繼乏熊僚之微介，旋爲杜甫之間行。”
編年詩： 《新會寺》。
編年文： 《擇術上》、《擇術下》。
【時事】李鴻章淮軍成立，擊破李秀成軍於上海。陝西回民起義。太平軍英王陳玉成兵敗被俘，不屈死。京師同文館開辦。
翁心存卒。
是年初，公歸里，爲人傭炊度日，與母徐宜人及幼妹相依爲命。
《述德記》：“不孝嗣孤得脱歸里，時大軍新克，蒿棘千里，疫癘交作，積屍日數百人。日未至昏明一刻，即與兔相觸僵，夜則狼豕摚突食人。不孝棄諸生業，爲人都養，傭炊以存。 都養即炊家子之誼。 先母徐太孺人前以避難山中獲全，母子及季妹三人，至是始相見。掇穭麥和草爲羹，先母嘗畫爲三分，以其二啖兒，以其一啖妹。”
春，民團與清軍夾擊太平軍，收復桐廬。
《祭羲庭從兄文》：“同治壬戌癸亥間，西鄉義團與賊相持屢勝，胡履謙叔妷爲之魁，相傳縣神祠陳老相公顯神助陣。未幾，左軍遂夾攻賊，縣城以復。”
《袁氏妹孝友之碑》：“粤癸亥正月，官軍、鄉團與賊相持數月之久，僅乃克之。”
案：據《桐廬縣志》，太平軍精鋭赴蘇南作戰，民團乘機而起，又得左宗棠軍夾攻相助，遂奪回桐廬縣。
三月二十四日，世紀公赴省垣，欲有所建白，未至，逝於道。
《述德記》：“癸亥春，郡城始復。府君赴行營白事，未至，三月二十四日，以病卒於郡城小南門外，春秋四十有一。時斷糧已歷年餘，故不能自振。守義之心，委骨荒野，嗚呼哀哉！”“府君生於道光三年癸未六月二十九日，以同治二年癸亥三月二十四日卒，春秋四十有一。”
七月十一日，母徐宜人病逝。越數日，妹稚茗亦殤。
《述德記》：“旋得府君凶問，時先母病困且久，益之傷感，痛不欲生，遂於癸亥七月十有一日棄養。不孝煢煢在疚，連丁二難，喪亂流徙，不能自存，嗚呼哀哉！”“先妣生於道光四年甲申四月二十七日，以同治二年癸亥七月十一日卒，享年四十歲。”
《袁氏妹孝友之碑》：“是年三月，遭先公大故，吾母挈一子一女，流離轉徙，席濕椎燥，穭麥艸根，饘粥不給。又以餌病尪垂絶之子女，而己坐不肯食，遂於七月十一日痛丁吾母之變。妹哀號厝所五日夜，兄進糠粥，坐不下咽。十有六日，告兄言：妹欲從父母於地下，且不欲以累兄，遂以毁
。嗚呼哀哉。其兄昶時力不能具棺斂，藁葬於合江亭側，迻櫸柳識其處。歲乙丑大水，兄旅食郡城，不及防護，遽爲江水所齧，失其葬處。兄實不友，不克全妹骨以祔於先兆，罪何可言！”
《安般簃集》詩續乙《憶昔》：“十八痛苓丁，鮮民疇辱弔。折翼失危巢，摧松有枯蔦。窮年走荒野，䡮迹雜屠釣。”
案：《日記》同治七年（1868）九月初十日記云：“先人於辛酉咸豐十一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在郡城殉難，不孝於同治二年癸亥二十四日始免於難，奔喪回籍。太夫人卒於壬戌年七月十一日。右丁艱册存縣學在案。先人殉難報明在案，照歲貢生例賜恤，襲雲騎尉，由丁頤伯太守彙詳請恤。”所云世紀公與徐宜人逝世之日期與前所述不同。公多次述父母逝日，惟此處有異，此所謂《丁艱册》中所記，將世紀公之死置於咸豐十一年（1861）十一月二十八日，而謂母逝於同治元年（1862）七月十一日。考是日爲太平軍李秀成部攻陷杭州之日，杭州將軍瑞昌、浙江巡撫王有齡以下殉難者甚多，推測其意，蓋列袁世紀之名於其中，以便於申報賜恤，較之郡城既復，病逝於道，光烈多矣。
九月，開州陷，州守戴鹿芝殉焉。世紀公嘗師事戴氏。
《日記》同治九年（1870）六月初五日：“戴鹿芝，字商山，蘭溪人。先君師事之。道光二十四年進士，分用貴州試用知縣，署開州知州。咸豐二年秋九月，開州賊何二攻陷州城，君及妻姚死之。君以吏治，旨擢道員，及死事，贈太常寺卿。相傳賊陷城時，君手劍擊賊，賊還擊之，中頟，顱血湧出。未殊，君顧其弟鹿榛曰：‘吾此時心愈定，亦愈清，平日讀書之效至此驗矣。吾生無愧怍，死且爲神。’言已大笑，遂卒。”
光緒《蘭谿縣志》卷五“忠節”載：“戴鹿芝，號商山，純孝鄉上戴人。性剛毅，具文武材略。道光甲辰第三名貢士，未朝考，丁内艱歸。丁未補考，授知縣，分省貴州，補印江縣。未赴任，署定番州，革弊興利，吏畏民懷。咸豐三年，調署開州，捐修學宫，工竣，以羨餘交後任，士民翕服。……八年三月，安順府夷匪猖獗，即檄署安順篆，適丁外艱，力請奔喪，大府不許，以奪情奏留。自是墨絰從戎，竟以□事死於職矣。九年六月，檄赴清水江防堵。十月，委署平越州。州之四境皆賊，毅然挈眷徑赴。未接篆，開州賊何二勢熾，大府又飛檄委其兼攝開州，且密飭先到開，事平再赴平越，於是改馳赴開。百姓聞其至，欣然聚勇五萬聽調遣。次春，亦遂移眷至開，以固衆志。賊已攝不敢來窺，然猶踞米腸寨一帶爲巢穴也。因念兵禍不解，民間耕作終廢，遂欲親往賊營招降。父老争挽阻不可，曰：‘吾此行計已審熟，彼脅從皆吾民，未必即吾害也。苟稍遲十數日，縱殺我，春耕畢矣。’聆之者皆泣下。遂於閏三月下旬單騎入何二營。始何猶踞坐慢言，曰：‘余爲英雄，官亦英雄。’鹿芝即叱之曰：‘是何言，吾爲爾父母，爾爲吾子，父母不忍子之作悖逆事，謀救汝，汝敢亂語耶？’何色然作肅。爰以利害開導之，不聽，遽擁至尚大坪。鹿芝日繙閲所攜《周易》、《皇極經世》、《陸象山集》等書，見賊即痛駡，賊卒不忍加害。 龔廉訪自閎與田軍門興恕書云“該逆詭計欲覘我軍聲勢，如我軍聲勢盛，將以生還戴牧爲投誠地。戴牧困賊營，盛氣相加，駡不絶口，而賊愈恭順，忍以受之，此可見也。戴牧密致家書，惟盼大軍速至，賊聞聲戰慄”云云。 九月，賈福保率其黨投誠，護送回署。餘賊雖未降，然且誓曰：‘公在此，吾儕其敢至乎？’頃之，以專殺天主教首，檄撤任。代者未至，何逆謂其已去，來攻城，由北門突入。鹿芝知事已不可爲，偕妻姚氏盛服坐堂皇，袖短刃，呵賊至前曰：‘奴敢爾，當殺我全家，毋傷百姓。’以刃亂擊，繼以首觸，賊始砍之，創甚仆地。賊相戒勿殺，旋復甦，而姚氏先縊死。群賊中有楊志元者，見而放聲哭曰：‘此戴青天，爲我開州百姓至此。’鹿芝曰：‘爾楊志元也，在心爲志，爾須有志。’聞者咸感動，太息曰：‘可惜此好官。’時弟鹿榛猶在旁，顧之曰：‘人到此，所謂試金石也。吾此時心愈定，亦愈清，平日讀書工夫驗已。生無愧怍，死且爲神。’言罷大笑，遂卒。事聞，贈太常寺卿，予騎都尉世職。蓋前已有旨以道員用，又加按察使銜，故從三品例賜恤，准原籍及死事地方各建專祠，以時致祭。子二，長訪在籍，先殉難；次詠隨任，事急令抱印出繳，猝遇賊，亦被害。無嗣，以弟子儒承繼襲廕。”
案：公所記日記載戴鹿芝殉難事於咸豐二年（1852），然民國《貴州通志》載其事於同治二年（1863）。查《清實録·穆宗毅皇帝實録》同治元年戴鹿芝尚處理開州教案，同治三年正月有詔予開州殉難署知州道員戴鹿芝祭葬，世職加等，於死事地方暨原籍建立專祠。故其禦敵而殁當在同治二年，公當是誤記。
編年詩： 《荒村三首》、《會稽》（時陷賊中）。
【時事】上海公共租界成立。赫德出任海關總税務司。李鴻章設廣方言館於上海。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兵敗大渡河，被執死。
夏曾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