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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朝野僉載原貌考索

朝野僉載 原書久佚,原貌如何已不得而知,對其原貌進行深入探索,有助於重新輯佚工作的開展。本章擬對 人書目中著録的 朝野僉載補遺 一書性質及其與 僉載 的關係和 僉載 原本分門情况兩個問題進行重點探討,希望能爲考察 僉載 原貌提供一些有價值的綫索。

一、朝野僉載補遺考

朝野僉載 一書見於書目著録,目前所知最早爲 北宋 崇文總目 史部傳記類著録「 朝野僉載 二十卷」 [1] ,稍後 新唐書 藝文志 史部雜傳記類著録此書,作「 張鷟 朝野僉載 二十卷」,並注云「自號 浮休子 」。

南宋 初書目著録又出現 朝野僉載補遺 一書,如 尤袤 遂初堂書目 子部小説類著録「 朝野僉載 僉載補遺 」二書,惜僅爲簡目,未曾記録二書卷數及具體情况。 玉海 卷五五 藝文 「唐朝野僉載」條下引 中興書 目云:

張鷟 ,二十卷。載 周 隋 以來舊事,時爲問答以評目之。 補遺 三卷。 [2]

遂初堂書目 著録二書書名一致,是 南宋 初館閣中也同時藏有二書。

晁公武 郡齋讀書志 卷一三小説類著録「 朝野僉載補遺 三卷」,解題云:

唐 張鷟 文成 撰。分三十五門,載 唐朝 雜事。 自號 浮休子 ,蓋取 莊子 「其生也浮,其死也休」之義。 [3]

晁氏 僅著録 朝野僉載補遺 而未著録 朝野僉載 ,應是其家藏本如此,而非遺漏。解題中「唐張鷟文成撰」一句,證明他所見 朝野僉載補遺 一書題 張鷟 撰,與 新唐書 藝文志 中興書目 等著録 朝野僉載 的作者爲 張鷟 一致。這是見過 朝野僉載補遺 原書的藏書家提供的關於此書作者的最早説法。

但是,這一説法遭到了後世學者懷疑。

四庫全書總目 卷一四〇舉今本 朝野僉載 中有 寶曆 元年 資陽 石走、 孟弘微 宣宗 二事與 張鷟 時代不相及,推斷云:

此書 新唐書 藝文志 作「三十卷」, 宋史 藝文志 作「 僉載 二十卷,又 僉載補遺 三卷」, 文獻通考 但有 僉載補遺 三卷…… 尤袤 遂初堂書目 亦分 朝野僉載 僉載補遺 爲二書。疑 僉載 所作, 補遺 則爲後人附益。凡闌入 中唐 後事者,皆應爲 補遺 之文。 [4]

余嘉錫 四庫提要辨證 卷一七又舉書中預稱 玄宗 謚、 陽城 拜諫議大夫、 天寶 韓朝宗 入冥事等皆在 張鷟 身後,亦云:

蓋其中有係 僉載補遺 之文,有係後人取他書竄入也。 [5]

二者均以今本 僉載 中混有後出之事或後出之文字來推斷這些文字出自 朝野僉載補遺 ,從而證明 朝野僉載補遺 當出後人之手。這種推測如果成立,就意味著 晁公武 的著録不可信,因此,需要重新審視。

首先,從書目著録上來看, 總目 余嘉錫 雖然引用了 宋 元 書目多種,卻未引及 中興書目 。實則 中興書目 的著録非常關鍵,因其一方面分别著録 僉載 僉載補遺 ,與 遂初堂書目 一致;另一方面著録 僉載補遺 卷數與 郡齋讀書志 相同,説明當爲同一部書。雖然 中興書目 解題中僅言 朝野僉載 二十卷作者爲 張鷟 ,於 補遺 不置一詞,但是按照書目著録的慣例,這恰能説明 補遺 僉載 都是 張鷟 所撰,故承 僉載 解題省略; 補遺 若非 張鷟 所撰,才有必要著重説明,這可視作「默證」。 郡齋讀書志 的著録恰好證實了 中興書目 的這個「默證」。 郡齋讀書志 所云 僉載補遺 「載 唐朝 雜事」也與 中興書目 所言 僉載 「載 周 隋 以來舊事」接近,説明 補遺 僉載 的内容也是一致的。 南宋 時不止一種書目著録 補遺 ,而 總目 余氏 辨證 似乎未注意到幾種書目之間能够互相印證。

其次, 總目 余氏 辨證 所舉諸例實非出自 補遺 。如 總目 所云「 孟弘微 宣宗 」事,不見於 寶顔堂 僉載 中,而見於 類説 卷四〇、 紺珠集 卷三引 僉載 ,實爲 北夢瑣言 之文竄入,並非 僉載 原文 。此爲 人編纂粗疏,本無足怪。

余嘉錫 所云「陽城拜諫議大夫」條,見 寶顔堂 僉載 卷二,云:

陽城 夏縣 ,拜諫議大夫; 鄭鋼 閿鄉 ,拜拾遺; 李周南 曲江 ,拜校書郎。時人以爲轉遠轉高,轉近轉卑。

對於此條文字, 趙守 儼云:

此條見 廣記 卷一八七,云出 國史補 。按:見今本卷上。 [6]

此事確實見於 李肇 唐國史補 卷上, 廣記 所注出處尚不誤,應該出於誤輯,並非 僉載 原本所有。「 天寶 韓朝宗 入冥」事見 寶顔堂 僉載 卷六:

天寶 中, 萬年 主簿 韓朝宗 嘗追一人,來遲,決五下。將過縣令,令又決十下。其人患天行病而卒。後於冥司下狀言 朝宗 ,遂被追至。入烏頸門極大,至中門前,一雙桐樹,門邊一閤垂簾幕,窺見故御史 洪子輿 坐。 子輿 曰:「 韓大 何爲得此來?」 朝宗 云:「被追來,不知何事。」 子輿 令早過大使,入屏墻,見故刑部尚書 李乂 朝宗 參見,云:「何爲決殺人?」 朝宗 訴云:「不是 朝宗 打殺,縣令重決,由患天行病自卒,非 朝宗 過。」又問:「縣令決汝,何牽他主簿? 朝宗 無事,然亦縣丞,悉見例皆受行杖。」亦決二十放還。 朝宗 至晚始蘇,脊上青腫,疼痛不復可言,一月已後始可。於後巡檢坊曲,遂至京城南羅城,有一坊中,一宅門向南開,宛然記得追來及乞杖處。其宅中無人居,問人,云此是公主凶宅,人不敢居。乃知大凶宅皆鬼神所處,信之。

此條見 廣記 卷三八〇,注云「出 朝野僉載 」。 太平廣記會校 按云:

此條叙 天寶 間事,故 李劍國 氏疑其必不出 朝野僉載 。又此條前後皆出 廣異記 ,斷言此條亦出 廣異記 。或曰此條年號有誤,恐是傳鈔中致誤。 [7]

廣記 諸本均作「出 朝野僉載 」,謂其出於 廣異記 缺乏强有力的證據。考 舊唐書 張嘉貞傳 載「初, 嘉貞 作相,薦 萬年縣 主簿 韓朝宗 ,擢爲監察御史」 [8] 張嘉貞 開元 八年入相,十一年罷相, 韓朝宗 萬年縣 主簿必在 開元 十一年之前, 張鷟 生前尚及見之,只是 廣記 「天寶中」確如 會校 所云「年號有誤」,應當作「開元中」。出現這一錯誤的原因,恐怕不是文字訛誤,而應當與 廣記 引用 僉載 時對其文字有所處理有關 [9] ,或許此段文字原不標年代,爲 廣記 編者誤加,由於原本不存,真實情况不得而知,但不可因此細節錯誤而否認其爲 僉載 之文。

總目 所云「 寶曆 元年 資陽 石走」事,見 寶顔堂 僉載 卷五,云:

寶曆 元年乙巳歲, 資州 資陽縣 清弓村 山有大石,可三間屋大。從此山下忽然吼踴,下山越澗,卻上坡,可百步。其石走時,有鋤禾人見之,各手把鋤,趁至所止。其石高二丈。

此事亦見 廣記 卷三九八,注云「出 朝野僉載 」,然確實出 張鷟 身後,不可能爲 僉載 文字。考慮到 廣記 引書多有訛誤之處,此條出處很有可能即爲誤注。

至於 余嘉錫 指出其中文字有「預稱 玄宗 謚」者,乃因此書從 廣記 中輯出, 廣記 人所纂,其編纂之時將 僉載 原文改從後世通行之「玄宗」,只能説明 僉載 文字遭到後人竄改,而不足以證明内容爲後世竄入。現存 僉載 佚文中可以考知不出 張鷟 原書之文字者不只上舉諸條,然其情况大致不出以上範疇,今不贅言 [10]

需要指出的是,上述諸條文字雖不出 僉載 ,但也没有任何一條明確説明出自 朝野僉載補遺 總目 四庫提要辨證 謂其不出 僉載 即當出自 僉載補遺 ,在邏輯上存在明顯漏洞,既忽略了 寶顔堂 僉載 中誤輯的存在,也未能考慮到 僉載 廣記 引録之後文字遭到篡改的可能,所以,其關於 僉載補遺 的推測恐不可靠。

實際上, 僉載補遺 的文字尚有兩條能够考知:一見於 宋 史容 山谷外集詩注 卷一:

王熊 洛陽 令,判婦人 阿孟 狀云:「 阿孟 身年八十,鬢髮早已滄浪。」

一見於 古今合璧事類備要 後集卷七四、 古今事文類聚 遺集卷一〇、 韻府群玉 卷八下:

高宗 英公 勣 高麗 ,既破,上于苑中樓上望,號 望英 樓。 [11]

諸書引用這兩條文字均明確注明爲「僉載補遺」,尤其是後一條同時見於三種 宋 元 類書,應該不存在文字訛誤。

這兩條文字所記皆爲 張鷟 生前及見之事,與 晁公武 所言「載 唐朝 雜事」合,而且文字風格與 僉載 基本一致,其作者當如 晁公武 所云爲 張鷟 本人,而非 總目 余嘉錫 所疑爲後人所撰。

此外,這兩條文字對於判定 僉載補遺 的性質能够提供有益的信息。

王熊 又見於 寶顔堂 僉載 卷二:

唐 王熊 澤州 都督,府法曹斷略粮賊,惟各決杖一百。通判, 曰:「總略幾人?」法曹曰:「略七人。」 曰:「略七人,合決七百。法曹曲斷,府司科罪。」時人哂之。前 尹正義 爲都督公平,後 來替,百姓歌曰:「前得 尹佛子 ,後得 王癩獺 。判事驢咬瓜,唤人牛嚼鉄。見錢滿面喜,無鏹從頭喝。常逢餓夜叉,百姓不可活。」

又見於 廣記 卷二六〇「嗤鄙」類引 僉載 山谷外集詩注 所引 僉載補遺 王熊 事,由於過於簡短,不易判斷其記事態度,然據 僉載 王熊 事知 僉載補遺 此事應當也是諷刺 王熊 之鄙陋者。

目前所見明確稱「僉載補遺」的材料僅此二條,雖然能够提供的信息較爲有限,但是彌足珍貴。

北宋 崇文總目 新唐書 藝文志 著録均只有 僉載 二十卷,至 南宋 中興書目 同時著録 僉載 二十卷、 補遺 三卷,由此推知 崇文總目 新唐書 藝文志 著録之本當無 補遺 ,若有,即使可能因附 僉載 後而不稱其名,也應該將其卷數計入作二十三卷,不應僅著録二十卷。 補遺 南宋 時方見書目著録及他書引用,卻仍可信爲 張鷟 所撰,此事雖費解,然在 宋代 並非孤例。如 世説新語 北宋 時經 晏殊 删定成爲後世流傳定本,但是 汪藻 考異 已從當時所見本中輯出部分未見 晏殊 本之佚文。 許渾 詩集 丁卯集 崇文總目 新唐書 藝文志 著録均爲二卷, 南宋 書棚 丁卯集 亦爲二卷,當爲 北宋 所傳舊本,但是 南宋 蜀 刻本 許用晦文集 丁卯集 二卷之後,有 北宋 賀鑄 據諸本輯得佚詩七十八篇另編爲 許郢州詩拾遺 許用晦拾遺篇 二卷。蓋 宋代 以前書籍均以抄本形式流傳,流傳過程中容易産生歧異甚至脱漏,所以 敦煌 藏經洞以及 日本 所存古抄本往往能增補今本失傳的篇目,今日所見典籍多有在 宋代 刊刻時經 人輯補者也多與此有關。 僉載 原本在經歷 唐 五代 以來長期傳寫之後,到 宋代 或許出現了兩個詳略有異的版本, 宋代 館閣中所藏本可能有脱漏,後人遂將别本多的文字録出附於館閣本之後,成 補遺 三卷。 郡齋讀書志 補遺 分三十五門,然 補遺 總共只有三卷,平均下來一卷約分十二門,稍顯瑣碎,若是後人輯補時將佚文按 僉載 原書分門羅列,就比較合理了。

綜上所述, 朝野僉載補遺 三卷雖然 南宋 以前未見記載,很有可能至 南宋 時方才面世,但從其現存兩則佚文及 南宋 書目記載來看,爲 張鷟 本人所撰的可能性較大。此書前此未見著録及引用而至 南宋 時方現世,或因其爲 南宋 初或稍早前人從 僉載 别本中輯補通行本所無之佚文而成。

二、朝野僉載分門考

上文提到, 郡齋讀書志 朝野僉載補遺 三卷「分三十五門」,一卷約分十二門,顯得非常瑣碎,應該是秉承自 僉載 原本。 僉載 原本確實是分門的,尚有兩處可以考知:

第一, 野客叢書 卷三〇「足寒傷心」條載:

龔養正 續釋常談 謂「足寒傷心,人勞傷骨」,見 朝野僉載 俗諺 篇。 [12]

所謂「俗諺篇」即 僉載 門目之一。 野客叢書 所引「足寒傷心,人勞傷骨」不見於 寶顔堂 僉載 ,當是佚文。他書所引 僉載 文字有與此爲同一門者。

廣記 卷一三九「默啜」條引 載云:

唐 長安 二年九月一日,太陽蝕盡, 默啜 賊到 并州 。至十五日夜,月蝕盡,賊並退盡。俗諺云:「棗子塞鼻孔,懸樓閣卻種。」又云:「蟬鳴蛁蟟唤,黍種餻糜斷。」又諺云:「春雨甲子,赤地千里。夏雨甲子,乘船入市。秋雨甲子,禾頭生耳,鵲巢下近地,其年大水。」 [13]

這段文字分爲兩部分,「唐長安二年」至「賊並退盡」叙 默啜 事,下「俗諺」云云與之在内容上毫無關係。「俗諺」云云,恰與 野客叢書 所云「俗諺篇」合,知此下文字乃是出自 僉載 「俗諺」門,因較爲簡短,一併歸於此處。至於其爲何會與上「默啜」事合爲一條,很有可能是因爲 僉載 原本中「俗諺」次於「默啜」事所屬門類之下,「默啜」事爲這一門所記諸事之末條 [14] ,傳寫時將其與下「俗諺」門諸條誤聯爲一條, 廣記 引用時未加分别,所以置於一處。

此外, 類説 四〇引 僉載 「正月三白田公笑赫赫」一句, 古今事文類聚 前集卷四引 僉載 此句下又有「西北人諺曰:『要宜麥,見三白。』」,顯然也是 僉載 「俗諺」門佚文。

第二, 後村詩話 續集引 僉載 二十二則,最末一則云:

三豹俱用,覺 祚之陵夷;五侯並封,知 圖之圮缺。 周公 孔子 ,請伏殺人; 伯夷 叔齊 ,求承行劫。牽羊付虎,未有出期;縛鼠與貓,終無脱日。 [15]

其下有「酷吏」二字注文。此則文字見於 廣記 卷二六八「京師三豹」條引 僉載 ,記 李嵩 李全交 王旭 三人訊囚事,文中並無「酷吏」字樣。「酷吏」二字,應當是此則文字在 僉載 中所屬門類。考 廣記 本卷及卷二六七均爲「酷暴」類,本卷「張亶」、「王旭」及卷二六七「索元禮」、「羅織人」、「周興」、「侯思止」等條目均爲酷吏事, 後村詩話 將「酷吏」二字附於「京師三豹」條下,可以看出 張鷟 對這一門類設置的用意。

除了以上兩門之外,筆者還發現 僉載 張鷟 按語與其分門有緊密聯繫。今存佚文中 張鷟 按語尚存一小部分,從中能够獲得一些 僉載 分門的蛛絲馬跡。

廣記 卷一二一「報應」類中引 僉載 「長孫無忌」事有「此亦爲法自弊」一句 [16] ,「周興」事有「傳曰多行無禮必自及信哉」一句,「魚思咺」事有「爲法自弊,乃至於此」一句,「張楚金」事有「識者曰爲法自斃所謂交報也」一句,「崔日知」事有「人以爲報應」一句,這些按語,或爲 張鷟 引用經傳或他人語,或爲 張鷟 本人語,以此總結所記事,大致不出「爲法自弊」之範疇,據此, 僉載 原本當有「爲法自斃(弊)」一門 [17] ,其文字大致見 廣記 卷一二一所引。

廣記 卷一四八「定數」類中引 僉載 「任之選」事云「何薄命之甚也」, 玄宗 韋氏 崔日用 將兵濫殺事有「 浮休子 曰:『此逆 之罪,疏族何辜!亦如 冉閔 殺胡,高鼻者横死; 董卓 誅閹人,無鬚者枉戮。死生,命也。』」,「張嘉福」事云「命非天乎?天非命乎」,據此, 僉載 原本當有「命由天定」一門。

廣記 卷一六三「讖應」類中引 僉載 二十餘條,其末有如「『突厥鹽』之應」,「『楊柳楊柳漫頭駝』,此其應也」,「 黄麞 之歌,斯爲驗矣」,「此 突厥 彊盛,百姓不得斫桑養蠶、種禾刈穀之應也」,「此其應也」、「此其讖也」一類語句,顯示這二十餘條文字 僉載 原本當爲一類,大致皆如 廣記 此類目所言爲「讖」「應」, 僉載 原本此門命名當亦接近。

可惜的是,今存 張鷟 按語數量有限,無法據以探討 僉載 的全面分門情况。

能够較爲全面地保存 僉載 原本分門面貌的,當推 廣記 廣記 全書五百卷,按類編纂,共分一百五十餘類,其中引用 僉載 的門類達八十四類,占全部類目的一半稍多。 廣記 的一些類目中大量抄録 僉載 ,甚至一卷中大部分條目均出 僉載 ,反映出 僉載 的分門爲 廣記 的編纂提供了便利,這一現象又爲探討 僉載 原本分門提供了有價值的信息。如上文已經討論過卷二六七、二六八這兩卷「酷暴」事二十四條很可能對應 僉載 「酷吏」門,卷一一二至一三二中有八卷含「報應」事二十三條很可能對應 僉載 中類似門目等。

廣記 引用 僉載 三條以上者有四十二類,超過 郡齋讀書志 記載的「三十五門」之數,而十條以上者只有十三類,又不足這一數字。這説明雖然 僉載 的分門爲 廣記 編纂提供了方便,但是限於 廣記 本身的門類,對 僉載 的抄録並非嚴格按照 僉載 的分門進行, 廣記 的門類不能完全等同於 僉載 原本的門類。在 廣記 中引用到 僉載 的八十餘個門類中,許多門類之間應該可以相互歸併,才符合 僉載 實際分門情况,如 廣記 卷四二〇至四三五「龍」、「虎」、「牛」、「馬」四類引用 僉載 八條文字, 僉載 中門目應該不會分得如此細,當爲同一門,甚至卷四四三至四五七「兔」、「猩猩」、「狐」、「蛇」四類十二條文字應該也與之爲同一門,類似的情况還包含卷四六〇至四六三「鶻」等六類十四條文字,至於是否與上「龍」、「虎」等獸類屬同一門則未可確定。

綜合上文討論及 廣記 各類引用文字的具體情况, 僉載 門目大致可確定者如下:

(一)爲法自斃(弊):包括本書 整理篇 第六至十五共十條,論詳上文。

(二)報應:包括第一九至二五共七條,還可能有第五條 「梁武帝」事、第一六條「榼頭師」事、第一七條「武攸寧」事,第二六條「劉知元」事,所言皆報應事。

以上兩類 廣記 皆録於「報應」門中,但是「爲法自斃」十事多有揭示主旨之語,與「報應」門條目宗旨明顯不同,當分兩門。

(三)徵應:包括第二八至四七共二十條,皆言預兆應驗之事。此類中條目數量較多,又可分兩種情况:第二八至四〇等十三條多言天象應驗事,如第二九條「長星」事載 儀鳳 中長星半天出東方後 吐蕃 叛, 匈奴 反, 徐敬業 亂等;第三二條「默啜」事載 長安 中日蝕、月蝕與 默啜 侵犯;第三七條載 開元 二年流星雨事後 襄王 崩、 吐蕃 隴右 等。第四一至四七條則多言個人之吉凶,如第四七條「崔玄暐」事載其受封時輅車蓋爲大風吹折,後其弟被殺,親從長流,云「斯亦咎徵之先見也」。二者的側重點似乎不完全相同,原書中恐爲兩門。

(四)定數:包括第五八至七三共十六條。皆言命中注定之事,論詳上文。另外,如第二一八條「何名遠」、第二一九條「羅會」二事,言 何名遠 必從戎家方富、 羅會 剔糞方富,「羅會」事末云「分合如此」,亦與此類似,疑亦爲此門中事。

(五)讖應:包括第七五至九八共二十四條,皆言歌謡讖語之應驗。論詳上文。

以上五個門類,雖然所載側重不同,但是皆重因果報應之説,應當不只是因爲 廣記 分類如此才有這種側重,而是 僉載 原本紀事即重視此類内容。

(六)貪財、慳吝:包括第九九至一〇四共六條,皆言人慳吝事;第二二一至二二八共八條,皆言人貪財事。雖一爲吝嗇,一爲貪財,然較爲接近。且第一〇一條之「夏侯彪」與第二二三條之「夏侯彪之」實爲一人,所載其慳吝貪鄙之事亦類,第二二三條末云「其貪鄙不道皆此類」,疑 僉載 原本中二者當爲一條, 廣記 引用時拆分爲二,一入「吝嗇」類,一入「貪」類。

(七)知人:主要爲第一〇六 「張鷟」條,雖然只有一條,但是所點評者包括 婁師德 狄仁傑 等九人,篇幅較大,疑原本當爲一門而爲 廣記 合併。

(八)精察:包括第一〇七至一一四共八條,皆言明察破案之事。

(九)器量:包括第一一七至一一九共三條,言 婁師德 李勣 李日知 三人雅量事。

(一〇)銓選:包括第一二二至一二五共四條,言選舉之事。第一二二條引 張鷟 垂拱 以後選人一段,全爲 張鷟 議論,應是 僉載 原本中以「 浮休子 曰」形式附於某事之後者, 廣記 引録時改作「 張文成 曰」;第一二四條「斜封官」事後亦有大段 張鷟 議論,均爲批評當時選舉制度弊端者,可見 僉載 原本中當有此一門。

(一一)驍勇:包括第一二七至一三四共八條, 廣記 此卷爲「驍勇」門,皆言人驍勇善戰之事。

(一二)文章:包括第一三八至一四一共四條,皆言文學事。此外,第三四五條「楊容華」事載其善詩並録詩作,與其所出 廣記 二七一同卷其他幾條載列女事跡者迥異,疑原屬此門。

(一三)好尚:包括第一四二至一四四共三條,皆言癖好事。

(一四)巧藝:包括第一四五至一五二共八條,皆言人擅長某種技藝。其中第一四九至一五二等四條皆載善卜事,或另爲一門。

(一五)醫:包括第一五三至一六七共十五條,皆言醫藥疾病等事。第一五三條「盧元欽」事載 染大風取蚺蛇肉食之而愈,下又有 商州 人患大風爲家人棄於山中誤食蛇酒而愈事,二者所載並非同一事, 廣記 下一事前有「又」字,當是 僉載 原本兩事而 廣記 合爲一條,恰可説明 僉載 原本中二事緊鄰,屬於同一門類。

(一六)伎巧:包括第一六八至一八一共十四條,皆言人之精於某種技藝。

(一七)奢侈:包括第一八六至一九二共七條,皆言奢侈致敗事,尤其「安樂公主」一條下言百寶香爐、 定昆池 、百鳥毛裙三事,應是 僉載 原本中爲三條而 廣記 合爲一條。

(一八)詭詐:包括第一九三至二〇〇共八條,皆言詭稱祥瑞實爲欺詐之事,第一九五條「王燧」事末云「自連理木、合歡瓜、麥分歧、禾同穗,觸類而長,實繁有徒,並是人作,不足怪焉」,可見 僉載 此一門類設置用意。第二〇一條「李慶遠」事雖不涉祥瑞,然 廣記 中原在同一卷,疑亦屬此門。

(一九)讒佞:包括第二〇二至二一三共十二條,皆言讒佞之事。第二〇四條「薛稷」事言 薛稷 李晉 等人阿附 太平公主 終致敗亡云「後之君子,可不鑒哉」,第二〇六條「張岌」事言其諂媚 薛懷義 云「偷媚取容,實名教之罪人也」,均可見 張鷟 强烈的批評態度,也是 僉載 原設此門的明證。

(二〇)昏惑:包括第二一四至二一八共五條。第二一四條「張利涉」事末云「時人由是咸知其性理昏惑矣」,「昏惑」應是這一門目的主題。

(二一)嘲誚:包括第二三七至二五八共二十二條。第二三三至二三六等四條 廣記 雖歸入 「詼諧」類,然也涉及嘲戲之事,有可能是同一門。

(二二)嗤鄙:包括第二五九至二九七共三十九條,皆言人猥瑣情狀,如第二六三條云「 王及善 才行庸猥」,第二七二條云「 閻知微 庸瑣駑怯」,第二八三條載 李謹度 事云「其庸猥皆此類也」,可知 僉載 此門原本命名當以「庸猥」爲主題。

(二三)無賴:包括第二九八至三一〇共十三條,皆言當時無賴之徒事跡,如第二九八條言「 劉誡之 粗險不調」,第二九九條言 宗玄成 「性粗猛,稟氣兇豪」,第三〇三條言 李宏 「兇悖無賴」,第三〇六條言 權懷恩 「無賴」,可見此門所載人物事跡共同特征。

(二四)酷吏:包括第三一二至三三六共二十五條, 後村詩話 續集引 李嵩 李全交 王旭 「三豹」事明言出於「酷吏」一類, 廣記 此類所引 僉載 條目衆多,可證 僉載 確有此門。

(二五)婦人:包括第三三七至三五〇共十四條,皆言婦人之事。

(二六)夢:包括第三五二至三五九共八條,所言皆夢事。

(二七)巫、祆妄:包括第三六〇至三六五以及三七六至三八六共十七條,所載皆所謂「怪力亂神」之事。第三六〇條 張鷟 云「下里庸人,多信厭禱,小兒婦女,甚重符書。蘊慝崇奸,搆虛成實。埳土用血,誠 伊戾 之故爲;掘地埋桐,乃 江充 之擅造」,又如 何婆 阿來婆 之僞妄,第三七六條載 惠範 「奸矯狐媚,挾邪作蠱」,第三八六條言「知辟邪之枕無效」,均能反映出 張鷟 對此類事件的清醒認識, 僉載 原本設此一門的目的應當也是揭示其虛假。

(二八)幻術:包括第三六六至三七五共十條,所言雖然也是奇異之事,但是 張鷟 的態度與「巫」、「祆妄」二類所載之事不同,如第三六六條云 祖珍儉 之幻術「蓋 君平 之法也」,其被斬之時「命紙筆作詞,精彩不撓」,第三六八條言「 河南 祆主」幻術「蓋 西域 之幻法也」,第三六九條言「 涼州 祆主」幻術「莫知其所以然也」,均爲相信之詞,反映出這應當是與「巫」、「祆妄」不同的另一門目。

(二九)鬼、妖怪:包括第三九〇至三九九共十條,此外第四〇〇、四〇一、四〇二等三條亦言鬼怪之事,疑均屬同一門。

(三〇)第四一一條言「山」,第四一二條言「石」,第四一三條言「坡」,第四一四條言「金」,當爲一門。此外第四一五至四一七等三條言「異木」、「香藥」等事,疑亦屬此門。

(三一)第四一八條言「龍」,第四一九至四二一等三條言「虎」,第四二二、四二三等二條言「牛」,第四二四至四二六等三條言「馬」,第四二七、四二八等二條言「象」,第四二九條言「兔」,第四三〇條言「猩猩」,第四三一至四三三等三條言「狐狸」,第四三四至四四〇等七條言「蛇」,第四四一、四四二等二條言「鶻」,第四四三、四四四等二條言「鵲」,第四四五至四四八等四條言「雞」,第四四九條言「鵝」,第四五〇條言「烏」,第四五一至四六三等十三條言「禽鳥」、「水族」、「昆蟲」等事,以上總計四十六條,數量較多,當爲一門或兩門,皆言動物之異者。

(三二)蠻夷:第四六四至四六七等四條,言 嶺南 真臘 留仇 等偏遠國家或地區之事。

據上文所歸納,若再加 野客叢書 所云之「俗諺」一門,約計有三十三門,較之 郡齋讀書志 所云「三十五門」相差無幾,可見三十五門既是 朝野僉載補遺 的門類總數,也應當是 僉載 原本的門類總數。雖然無法復原 僉載 的門目,但是根據佚文中的信息以及 廣記 條目歸類,再參考他書所引,已經大致能够將其面貌勾勒出來,並進一步探討 張鷟 設置各門類的用意,這對 僉載 的復原與研究有重要意義。


[1] 崇文總目 原書爲六十六卷,每書有解題,但是原本已經亡佚,今傳本 崇文總目 出於 范氏 天一閣 所藏 抄本一卷,是一個僅存書名卷數的簡目,絶大部分作者及解題均未能保存下來。

[2] 宋 王應麟 撰, 武秀成 趙庶洋 校證 玉海藝文校證 鳳凰出版社 二〇一三年版,第一〇〇七頁。

[3] 宋 晁公武 撰, 孫猛 校證 郡齋讀書志校證 上海古籍出版社 二〇一一年版,第五六四頁。

[4] 欽定四庫全書總目 ,第一八三六頁。

[5] 四庫提要辨證 ,第一〇二二至一〇二三頁。

[6] 朝野僉載 ,第五四頁。

[7] 宋 李昉 等撰, 張國風 會校 太平廣記會校 北京燕山出版社 二〇一一年版,第六五二八頁。

[8] 舊唐書 卷九九, 中華書局 一九七五年版,第三〇九二頁。

[9] 太平廣記 對於所引書中的一些具有作者時代特色的詞語會根據 北宋 時的習慣做一些技術性改動,如 廣記 卷一九一引 僉載 柴紹 弟事云「 太宗 奇之」, 説郛 卷二引 僉載 作「 文武睿 (『睿』字衍) 聖皇帝 奇之」,與 舊唐書 卷三 太宗本紀 高宗 上元 元年上 太宗 尊號爲「文武聖皇帝」合,顯然 説郛 所存爲 僉載 原貌, 廣記 作「太宗」爲 北宋 時所改。這些改動時常會出錯,如 酉陽雜俎 續集卷四引 僉載 高崔嵬 事中有「大帝」一語,指 唐高宗 ,而 廣記 卷二四九引 僉載 此事則作「太宗」,有可能就是 人編書時的改寫錯誤。

[10] 詳見本書 整理篇 「僞文」一節。 李德輝 全唐五代筆記 朝野僉載 卷七「備考」中也有比較詳細的分析( 全唐五代筆記 第二三九至二四三頁)。

[11] 劉真倫 隋唐嘉話朝野僉載拾補 書品 一九八九年第六期。

[12] 宋 王懋 野客叢書 中華書局 一九八七年版,第三五一頁。

[13] 太平廣記會校 ,第一九七五頁。

[14] 廣記 卷一三九爲「徵應」類,「默啜」事前尚有「貓鬼」、「長星」、「大鳥」、「幽州人」四條,與「默啜」事大致相似,皆記天象、物象與後來政事相印證之事,於 僉載 原本中當爲同一門類。

[15] 宋 劉克莊 後村先生大全集 卷一七九, 宋集珍本叢刊 第九三册影印 抄本,第九頁。

[16] 「爲法自弊」, 廣記 原作「爲法之弊」,據 南部新書 卷戊、 古今合璧事類備要 外集卷一九引改。

[17] 此門類名稱爲據 僉載 原文所擬,下同。 N0G+rlKIwllzAMJh4JkCI78OsJ/DYMJAOjIvPtjPtExLA+y7bnKT/1H4KxpjcU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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